第三百六十五回我與你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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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淚卻流得更兇了。 他從來沒有向任何人解釋過,那一箭為何要射。 殷黛眉引錢子奇于賢王跟前,賢王對她虎視眈眈,若她活著,根本逃不脫賢王的魔抓。 他與她相伴相愛十多年,又怎會不知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一旦受辱,必會自盡而亡。 都是一個(gè)亡字,那么就讓他來結(jié)果吧,至少她還走得清白,走得干脆。 所以,他含痛射出了那一箭,眼睜睜的看著她倒地后,他掏出了匕首,朝自己的心口狠狠刺了下去。 錢子奇,黃泉路上慢些走,我很快就會來陪你的,我決不會讓你一個(gè)人孤寂無依。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蘇家養(yǎng)他,育他,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親人去死。 射死她,讓蘇家得到圓滿,讓父母得到富貴,保全蘇府一族上上下下數(shù)百口人。 對不起錢不奇,我用你的死,還了蘇家的養(yǎng)育之恩,從此再不欠蘇家任何東西。 然后,我把我的這條命陪給你,上窮碧落下黃泉,再不分離。如此,你一定會原諒我的,這已然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不能同生,只有同死! 誰知那刀刺入心口寸余,自己的手便一松,兩位兄長的臉近在咫尺。 接著,他后脖重重挨了一下,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父親冰冷而惡毒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蘇子語,我養(yǎng)你這么大,不是讓你為一個(gè)女人殉情的。如果你執(zhí)意要死,那么我敢保證,你的母親一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你自己掂量著辦?!?/br> 蛇捏七寸,父親一向知道自己的弱點(diǎn)在哪里。 他用母親來威脅他,激起他生的欲望,可誰又知,他胸膛里早就空空蕩蕩,余生只有冰冷孤寂。 掌心中的小手,輕輕一動(dòng),床上的女子皺著眉頭,哼出一聲。 蘇子語驀的驚了一跳,幾欲奪路而逃。 “疼!” 這一聲,讓蘇子語雙耳轟鳴,心揪在了一處。 見床上的人沒有了動(dòng)靜,他才敢直起身,大著膽子輕輕將手撫上她的傷口。 良久,窗外有了些許的動(dòng)靜。 蘇子語慢慢在榻上站了起來,默默的注視著她,想把她此時(shí)的樣子,銘刻到心里去。 緩緩俯身,他在她唇上印下一個(gè)輕柔的吻。 子奇,不管你如何留在這個(gè)世界上,也不管你要向我怎樣的報(bào)復(fù),這一回,你的子語絕不做逃兵。 我愿用所有的一切,換你今生的平安喜樂! 腳步聲漸近,蘇子語唇際笑語輕揚(yáng),松開手,遁入無窮無盡的夜色中。 …… 顧青莞猛的睜開眼睛,空氣中有陌生的氣息,目光向窗臺一掃,急喚道:“葉青,葉紫?” 簾子一掀,劉兆玉走進(jìn)來,“醒了,哪里不舒服?” “剛剛我這屋里誰來過?” 劉兆玉皺眉道:“沒有人來,我一直守在外頭,怎么了?” 顧青莞擰眉,莫非是她多心了? “沒事,剛剛做了個(gè)夢。她們?nèi)四兀俊?/br> “一個(gè)煎藥,一個(gè)給你熬粥?!眲⒄子褚贿呎f,一邊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手扣住了她的脈搏。 顧青莞看著他眼底的青色,低低道:“多謝!” 劉兆玉猛的抬頭,目光如電,“謝我什么?” 顧青莞語塞,愣了半晌,道:“謝你救我!” 劉兆玉自嘲一笑,目光隨笑意而遠(yuǎn),“顧青莞,你指的是哪個(gè)救?” 是傻呼呼的沖進(jìn)了皇帝內(nèi)殿,還是把你從鬼門關(guān)前救了出來? 顧青莞迎上他的目光,淺笑道:“兩者皆謝?!?/br> 劉兆玉手回手,挑眉笑道:“可有好處?” “有?” “什么?” “日后你就知道了?!鼻噍嘎曇翥紤?。 劉兆玉目視她良久,方道:“顧青莞,你和他……可是真的?” “如你所見了!” 劉兆玉一拍大腿,“我早就應(yīng)該知道,當(dāng)初他喚你……” “咳……咳……” 劉兆玉立刻捂住了嘴,想想,卻又心不甘,壓低了聲道:“顧青莞,我把寶壓在了你身上,你和你身后的那位,可別讓我失望?!?/br> 顧青莞一時(shí)啞口,盯著他許久,笑了一聲,“應(yīng)該不會。” 應(yīng)該不會! 這需要何等的膽量和底氣,才能說出這樣一句話,劉兆玉恨不能仰頭大笑。 末了,他咬牙切齒道:“從今往后,你且記住,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這條大粗腿,我抱定了?!?/br> 顧青莞眨了兩下眼睛,淡淡笑了。 …… 寶慶四十年十月初。 寶慶帝前后歷經(jīng)兩月,祭天歸京,老肅王領(lǐng)百官迎出五十里外。 入京當(dāng)日,秋雨淅淅瀝瀝,下得人心煩,百姓卻都冒雨等候在兩旁,只為見一見圣駕。 帝駕浩浩蕩蕩而來,百姓三呼萬歲,呼聲震耳欲聾。 寶慶帝一身龍袍端坐在御架上,含笑向他的子民揮手致意,百姓見之,均嚎啕大哭。 帝駕入皇宮,下令隨行百官休沐三日,并傳三位閣老及老肅王入宮。 而遠(yuǎn)在西北的趙璟琰,此刻正拿著長劍,與盛方一較高下。 一旁的阿離看得心驚膽寒。 歸來已有十日,今日接到京中密報(bào),爺?shù)哪樕銘K白如紙,身子搖搖欲晃。 獨(dú)自在帳中呆了半個(gè)時(shí)辰后,爺叫來胡勇,兩人在冰天雪地里,練了一通的劍。 可是,這哪里是練劍,分明是有搏殺,一招一勢帶著殺機(jī)凌厲,望之心悸。 阿離輕輕嘆了一口氣,能讓爺如此失常的人,只有一個(gè)。那封連他都不曾看到的密信,一定事關(guān)六小姐。 他還是識相些,先去準(zhǔn)備些酒菜吧,今日瞧這架勢,爺和胡勇必要大醉一場。 兩道寒光閃過,接著兩道悶哼,場中兩人一個(gè)眼紅如血,一個(gè)氣喘如牛,紛紛仰首倒地。 大雪飄飄灑灑,落于兩人的身上,浩瀚天際,漸漸暗沉。 “你今日心情不好,可有什么心事?” 胡勇按捏著胸口,剛剛一掌,他雖躲得快,卻還是中了掌風(fēng),痛得發(fā)抖。 趙璟琰望著暈沉的夜色,低低道:“你有沒有愛過一個(gè)人?” 盛方搖搖頭,他這輩子,習(xí)武,殺人,為匪,從軍,生命中除了母親和青莞外,從未有別的女子。 趙璟琰眼中落了寒霜,“你有沒有恨過一個(gè)人?” 盛方側(cè)過臉,看了他一眼,認(rèn)真的想了想,仍是搖頭。 從前盛家被張?jiān)讫垳缱?,他恨張?jiān)讫?;后來又恨先太子,若不是太子起事,盛家又怎會受連累;再后來,青莞說殺盛家的人,另有其人,兇手遲遲沒有找到,所以他不知道恨誰。 趙璟琰見他搖頭,輕輕嘆出一口氣,“你可曾想過,愛和恨,都在一個(gè)人身上,會如何?” 盛方果斷的搖搖頭,這么復(fù)雜的問題,他這樣簡單的人是遇不到的,也不想遇到。 趙璟琰半瞇起眼睛,眼前浮現(xiàn)那張美麗的臉,初見時(shí),震撼的撞進(jìn)他心里來。 他渴慕著她,一點(diǎn)點(diǎn)試探著她,喜歡著她,結(jié)果現(xiàn)在,他有些怕她。 堂堂壽王,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竟然怕一個(gè)女人,說出去當(dāng)是笑話。 “你的義妹,在我離開后,又做了一件事?!?/br> 盛方一把抓住他,滿臉緊張道:“什么事?” “她自盡了,以頭撞墻,血流如注。” “什么?”盛方大驚失色,“她怎樣?為什么要這么做?” “問得好!” 趙璟琰猛的坐起來,甩開他的手,反手抓住盛方的前襟,勃然大怒道:“我也想知道,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要用美人計(jì),將賢王拉下馬,他既驚又痛。她是他愛的人啊,他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gè)女人用她的身體,換來錦繡前程。 所以,他才會不管不顧的跑來阻攔,然后把自己的心,沒有一點(diǎn)遮攔的坦承在她的面前。 誰知,他前腳剛走,她后腳就變卦,撞墻自盡。 她得多疼啊! 趙璟琰的心,從沒有這一刻,這么疼過。 盛方一巴掌打開他的手,怒吼道:“她有沒有事?你他娘的說話啊。” 趙璟琰繼續(xù)默不作聲。 盛方急了,反手抓住他的衣襟,一字一句道:“趙璟琰,她有沒有事?” 趙璟琰抬頭看著他,低聲道:“救回來了?!?/br> 盛方頓時(shí)像xiele氣的皮球,癱倒在雪地里,心頭只覺得凄愴。 他明白趙璟琰為什么會如此的憤怒,當(dāng)初他接到蔣七爺?shù)拿苄艜r(shí),也是這般的憤怒,以至于所有人都攔不住。 他也是男人,那個(gè)女子也是他心疼之人,所以,他懂。 但他更懂青莞心頭的恨,那種血海深仇早在她重生時(shí),就已融入到她的血液里,趙璟琰又怎會體會那種迫切想要手刃仇人的絕決。 盛方看向他,眼中充滿了鄙夷,“王爺,她是我的meimei,我比你更心疼她。但這個(gè)時(shí)候,我根本不會憤怒,只有心哀。你若強(qiáng)了,她不必如此?!?/br> 說罷,盛方起身,拍拍身上的殘雪,“王爺,別像個(gè)孬種一樣,只會在背后怨聲栽道,她把局面給你生生扭回來,你要做的,是將這天下握在手上,給她一個(gè)盛世,讓她再無憂,再無怨,再無恨。若不然,你便配不上她。” 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趙璟琰依舊躺在雪地中。#真相出來了,老八也出來了,你們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