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久久看著靈柩中的納蘭宛，聲音又輕又低地開口，

    “你從未讓孤叫你一聲‘祖母’?！?/br>
    “孤又為何要為你哭。”

    女人即便死去也有人精心照料，她的儀容端莊，身上穿著合身的壽衣，每根頭發(fā)絲都被人妥帖梳好。

    更不必說那些在她靈柩前頻頻落淚的人。

    蕭繁突然覺得羨慕，他似乎已經(jīng)預(yù)想到自己死后的靈堂前，空無一人的模樣。

    他終于感受到一絲黑夜的涼氣。

    感官在夜里變得遲緩，只聽身后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腳步聲，緊接著身上一暖，耳邊響起一道清冷男聲：“臣將披風(fēng)遺落此處，特意折回來取?！?/br>
    “夜間寒涼，陛下小心著涼?！?/br>
    淡淡的茶香味將蕭繁緊緊包圍，他垂眸看了眼身上的狐裘披風(fēng)，低低道，“亞父近來總是忘記將衣服帶走。”

    “臣倒覺得是樁好事，”清瘦的男人在蕭繁身旁的蒲團跪下；他轉(zhuǎn)過頭，一雙狹長鳳眸在黑夜里無比奪目，

    “這樣陛下便不再是一個人了?！?/br>
    作者有話要說：編編說文名最好不要出現(xiàn)“父子”相關(guān)的字眼，所以團子就換了個文名封面，大家不要以為我跑路拋棄我哦（拋棄我就哭給你看QAQ）

    PS：*1、2：相關(guān)葬儀知識來自網(wǎng)絡(luò)

    第10章

    沈沐并非是特意折回去尋蕭繁的。

    借著攝政王的身份，靈堂內(nèi)他面無表情的一番話成功將滿屋的王公大臣狠狠震懾，讓一眾人在余下的時間里，都只敢安安分分地悼念思痛。

    這些人敢明目張膽地妄議國君，無非是仗著他與蕭繁不合，想說些討他歡心的話；當(dāng)他明確表達出厭惡之情時，這些人除了慌亂，也只剩下恐懼。

    離開靈堂后，沈沐本計劃直接回府，卻讓那兩名碎嘴大臣絆住腳，在二人喋喋不休的道歉中，遠遠看著蕭繁一人進了靈堂。

    涼風(fēng)習(xí)習(xí)，缺了暖陽照拂的清風(fēng)夾雜著一絲寒意，沈沐披著狐裘尚且覺得冷，蕭繁身上卻僅有一件單薄孝服。

    不耐煩地揮手將二人轟走，沈沐略作思量，最終穩(wěn)步來到靈堂前；他將門推開，看著蒲團上安靜跪立的蕭繁，雙眸微動。

    青年的背影寬闊而孤獨，走近時甚至能看見他肩部極其細微的顫動，沈沐默默取下身上的披風(fēng)，猶豫片刻后，還是來到人身旁，彎下腰，輕輕將披風(fēng)搭在蕭繁身上。

    蕭繁瞬間僵直的背脊點明了他行為的逾越，沈沐卻不以為然地在另一個蒲團跪下，面色平靜地同蕭繁說話。

    愣了愣，青年硬邦邦地回復(fù)一句，“孤早已習(xí)慣獨自一人?！?/br>
    沈沐轉(zhuǎn)頭望著蕭繁漆黑如墨的眼，深邃眼眸在朝堂上總帶著令人膽寒的寒氣，卻一次次在他面前，不經(jīng)意地露出極力隱藏的情緒。

    圍獵歸來那日沈沐便看出來，蕭繁對納蘭宛存了親近之心，不然也不會一次次忍讓，縱容到被她暗下殺手的地步。

    “人是群居動物，”沈沐偏頭看向蕭繁，視線落在他抓著披風(fēng)邊角的手，放柔了語氣，“沒有人喜歡孤獨?！?/br>
    兩人離得很近，近到蕭繁能毫不費力地嗅到男人身上清雅的淡茶清香；他身上還蓋著沈沐的披風(fēng)，柔軟狐毛不時拂過臉頰，癢癢的。

    不論言行舉止、甚至是習(xí)慣口吻，有關(guān)沈沐的一切無不再一次告訴他，面前的男人與以前已經(jīng)完全不同。

    說換了個人都不為過。

    “亞父曾同孤說，孤獨一生是天子最終的宿命，”蕭繁視線低垂，看著沈沐手腕上的一圈青紫，在昏黃的屋內(nèi)淡淡開口，

    “亞父近來性情大變，是連這句話也忘了么。”

    這是沈沐八年前第一次教他的為君之道，蕭繁絕不會記錯。

    “人的一生太漫長了，總要同人結(jié)伴而行的，無非是長短問題，”男人毫不避諱地迎上他的目光，似乎看清他的疑慮，開口解惑道，“是臣從前眼界狹隘了?！?/br>
    “若陛下非要個理由，就當(dāng)臣已厭倦了過去的生活，想重新來過吧。”

    蕭繁皺眉，“重新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