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兩人帶到停車場，陪他們推著自行車走到校門，也該說再見了。

    楊煒的父親突然問了一句：“李靈?！边@就么會兒功夫，稱呼都變了?！翱丛谠蹅冃Ｓ训姆萆希憷蠈崒ξ艺f：以我兒子的水平，到高考究竟能不能考上大學(xué)？”

    李靈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然后答道：“這個……要看考什么學(xué)校了吧？”

    “清華北大我們肯定不去想，那個不現(xiàn)實，就說在咱們市的科大能考上嗎？”科大在全國也是一所著名大學(xué)了，現(xiàn)在國內(nèi)某著名門戶網(wǎng)站的總裁就是科大的畢業(yè)生。

    李靈想了半天，他在猶豫，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對自己的學(xué)長說。

    “沒事，你說實話?！?/br>
    “我想……可能有些困難?！崩铎`實話實說，說完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對方，沒從臉上看出什么，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聽見李靈這么說，楊煒爸爸嘆了口氣，然后點頭：“好的，我明白了。你的要求我們會回去商量商量的。那么再見了，我們還要趕去上班?！?/br>
    李靈對兩人揮揮手，再目送他們騎車離去。本來在發(fā)現(xiàn)兩個人是校友之后，他對這事充滿了期望，沒想到最后這一問又讓他心沉了下去。

    他們究竟會不會同意呢？李靈心里一點底都沒有。

    ※※※

    盡管在學(xué)校里面一臉驕傲的向布挺和晉靜展示自己胳膊上的傷疤，還說什么“傷疤是男子漢的勛章”“男人，就要對自己狠一點”這樣的硬氣話，可當放學(xué)鈴聲響起，想到自己就要回家面臨憤怒的父母，楊煒還是禁不住害怕。

    在學(xué)校門口強裝笑顏的和布挺告別，他獨自一人垂頭喪氣的騎車返家。老翟肯定把自己打架的事情告訴父母了，看來晚上這頓“竹筍燒雞rou”是少不了的了。但是只要他一想起自己把趙東陽腦袋按在桌子上大吼大叫的樣子，就覺得很酷，很牛逼。電影里面的英雄主角也不過如此嘛！

    從小到大都沒有這么牛逼過，昨天如愿以償，讓他覺得就算今天回家再挨打都值了。

    這么想著，布挺心里不再害怕了。他加快了蹬車的速度，頗有一種革命烈士上刑場的壯烈。

    ※※※

    不管之前他心里怎么想，但是當?shù)搅思议T口，心跳還是不爭氣的加快起來，掏鑰匙的手都在抖。他還是害怕推門就看見爸爸那章兇神惡煞的臉，和高高舉起的掃把。

    好不容易把鑰匙捏在手里，卻半天捅不進鑰匙孔。

    “太沒出息了，楊煒！”楊煒在心里罵著自己，“又不是第一次挨打了，怕什么怕？男人，就要隊自己狠一點！”

    他猛地將鑰匙插進去，然后擰開了門。

    “我回來了……”聲音卻小的仿佛蚊子叫，他低著頭換鞋，不敢抬頭看客廳里面的父母。

    “回來了？洗手準備吃飯?！眒ama的聲音毫無異樣，聽不出她究竟是生氣還是不生氣，而爸爸也一如既往的沒有吭聲。

    最起碼這個時候的家里還是平靜的，楊煒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要等吃了飯再收拾自己。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地頭從飯桌前經(jīng)過，回到臥室放下自己的書包，然后又地頭去衛(wèi)生間洗手，最后低著頭坐在飯桌前，埋頭開始吃飯。整個過程，沒有將頭抬起來一次。

    身為父母，兩個人看著自己的兒子這番模樣，心中也早就猜到因為什么。

    李靈早上的話還在他們耳邊回響：……我覺得你們稍微了解一下你們孩子現(xiàn)在在想什么會比較好。

    當?shù)鶍尩牟恢雷约汉⒆釉谙胧裁?，這似乎很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在中國大多數(shù)家庭確實很正常的事情。

    父母和孩子之間從來沒有過多少深入的交流，無非就是問問“最近學(xué)習(xí)怎么樣啊”“零用錢夠不夠啊”“有沒有調(diào)皮搗蛋啊”……之類問題。

    楊煒的爸爸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主動找過他的兒子聊天，mama雖然說的不少，卻都是重復(fù)了千萬遍的老生常談。

    自己的兒子那深深低埋著的腦袋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咳！楊煒?！卑职挚人粤艘宦暯械?。

    楊煒就好像訓(xùn)練有素的士兵一樣猛地抬起頭——或者說他是哆嗦了一下才抬頭的也沒錯?！鞍??！彼曇舳荚陬澏?。來了！來了！最關(guān)鍵的終于來了！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

    “我想問問……你抖什么？”本來很想平心靜氣說的，但是看到楊煒身體不停發(fā)抖的樣子，他的聲音就猛地高了八度。老子又不是老虎，你至于怕成這個樣子嗎？

    被老子吼的又一哆嗦，布挺拼命壓制身體不讓它繼續(xù)抖。旁邊的mama開口了：“瞧你，就不會好好和兒子說話？”

    她看著倆爺子，無奈嘆了口氣。本來他們說好了，要和自己的兒子好好談?wù)劊窃趺磿愠蛇@個樣子呢？這哪像一家人？

    爸爸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態(tài)度不對，他咧咧嘴，希望讓自己笑起來，最起碼看起來是在笑得樣子。但是他的努力最后宣告失敗，他只能繼續(xù)板著臉說：“好了，好了。不要這么害怕，我今天不打你?！?/br>
    聽到父親這么說，楊煒先是吃了一驚，隨后不敢相信的抬頭望著說這話的人。

    “你這是什么眼神？”

    楊煒連忙又把頭埋了下去。

    “把頭抬起來，我們又不是在審犯人。”父命不敢違，楊煒老老實實把頭抬了起來，不光眼睛卻始終不敢看他的爸爸，而是落在桌上的飯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