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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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吉祥不給她喘息的機會,直接問:“請問此人到底是誰?此時身在何處?可否請出來讓大人見一見?” 柳夫人張了張嘴,剛要開口說話,卻不料突然從她背后竄出個人來,聲音異常尖銳。 “你們沒看我嫂嫂已經(jīng)如此傷心,還在這問東問西的!說吧,池小荷在外面還犯了什么事?惹得大理寺都能上門?!?/br> 竄出來的這個人,就是剛剛靈堂里跪坐的少女。 池小荷? 謝吉祥記下這個名字,聽趙瑞適時開口:“此人名叫池小荷?與祝家有何關(guān)聯(lián)?”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聲音又透著冰冷,通身都是威儀氣派,那少女一聽趙瑞的聲音,立即嚇得縮了回去。 倒是沒有人回答他的話。 柳夫人握住少女的手,對趙瑞和謝吉祥歉然道:“兩位大人還請見諒,我夫君猝然離世,meimei心里難過,難免有些不夠恭敬?!?/br> 謝吉祥忙道:“夫人不必如此客氣,本就是我們打擾貴府,心里頗為過意不去,但身上官職所在,還請貴府海涵?!?/br> 少女聽到她這么說,不顧柳夫人阻攔,沖動地跟了一句:“池小荷這女人犯事真不奇怪,她本就不是什么好東西,進了我家的門還到處沾花惹草,實在不知廉恥。” 進了她家的門? 謝吉祥問:“ 這位池小荷到底是何身份?” 少女冷哼一聲:“她這樣的女人還能是什么身份?伺候我哥哥的姨娘唄,若不是……” 她還想繼續(xù)說些什么,卻被柳夫人的嬤嬤一把捂住了嘴:“大小姐,您是大家閨秀,這些話不能亂說!” 一提起這位祝少東家,柳夫人的眼淚立即收不住,又捂著嘴嗚嗚咽咽哭起來。 “我可憐的夫君……” 謝吉祥跟趙瑞對視一眼,心里只有一個疑問。 他們所說的祝少東家的妾室池小荷,會是那個凍死在長干里的女子嗎? ———— 柳夫人這么一哭,她身后的小姑子也跟著哭起來。 人家家里都這樣了,按理說突然上門的人其實應(yīng)該回避,但無論是趙瑞還是謝吉祥,兩個人都沒挪動半步。 謝吉祥對斷案很認真,祝家一看就有線索,長干里的女死者很可能就是這家的小妾池小荷,她當(dāng)然不可能走。 趙瑞不動,是因為謝吉祥還在這里,所以他自然不會走。 姑嫂兩個這一哭,院子里跪著的下人丫鬟也跟著哭出聲,邊上守著的僧者誦經(jīng)聲更大,于是整個祝家頓時亂成一團,鬧得人幾乎要站不住。 謝吉祥頓了頓,她下意識看向趙瑞,卻見趙瑞一臉平靜,似乎對這些哭聲毫不在意。 就在前院場面一片混亂的時候,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從月亮門快步而出,直接來到那嬤嬤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但那嬤嬤沒有立即應(yīng)話,她只是看向滿臉淚痕的柳夫人,似乎在猶豫著什么。 謝吉祥輕聲問:“家中是不是還有其他事?若真不方便,我們改日再來便是?!?/br> 她長得頗為甜美可愛,加上態(tài)度和善,同普通的官差并不相同,比她身后的趙瑞和善不知凡幾,因此祝家人對她態(tài)度也略微緩和一些。 聽到她這么問,同她年歲相仿的祝家大小姐才開口問匆匆趕來的中年男子:“胡管家,可是父親有事?” 如此看來,這個大小姐還是很能當(dāng)家的。 胡管家的目光輕輕飄在謝吉祥跟趙瑞身上,很快便垂下眼眸:“老爺?shù)兰热挥匈F客,便請貴客雅室一敘,不管何事,說清最好,以免耽誤大少爺?shù)恼??!?/br> 應(yīng)當(dāng)是祝家的家主聽到外面 熱鬧聲,這才請人去雅室,省得打擾靈堂的清靜。 果然,胡管家這一開口,柳夫人便不再哽咽,她擦干臉上的淚痕,蹙著眉頭對謝吉祥道:“兩位官爺請隨著妾身這邊走。” 她特地說兩位官爺,就是不想讓趙和澤與夏婉秋一起進祝家,趙瑞冷臉頷首,倒是不甚在意。 于是,便換胡管家跟柳夫人身邊的孫嬤嬤守靈,柳夫人、祝大小姐領(lǐng)著謝吉祥兩人穿過月亮門,往偏院行去。 路上,謝吉祥道:“夫人這是快生了吧?” 柳夫人輕輕摸了摸肚子,臉上終于有了些笑意:“嗯,孩子七個月了,很快便要出生,我現(xiàn)在也一心盼著他來?!?/br> 祝大小姐扶著柳夫人,跟著嘆了口氣:“還好哥哥留下了小侄兒,要不然……” 剩下的話她沒說出口,要不然柳夫人就太可憐了。 年輕守寡,膝下空空,后半輩子可要怎么過? 謝吉祥也跟著感嘆一句:“夫人真是不容易。” 一邊懷著身孕,一邊又要守靈,夫君死了,可夫君的孩子還在茁壯成長,一般人落入如此境地,只怕要瘋癲。 柳夫人垂下眼眸,輕輕撫摸著圓滾滾的肚子,謝吉祥注意到她手上戴著一個翠綠的貴妃鐲,品相極好。 “我同夫君青梅竹馬,夫君又是我的表哥,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若是不能為他做這些,怕我以后都無法安寢。” 柳夫人溫柔地說。 話說到這里,偏院便到了,柳夫人請眾人進了主廳,謝吉祥才發(fā)現(xiàn)此處空空蕩蕩,祝家的當(dāng)家人并未等在這里。 柳夫人請了趙瑞上座,自己陪在身側(cè),解釋一句:“父親這幾日心緒不穩(wěn),無法起身,還請大人見諒?!?/br> 也就是說,祝老爺不能見客了。 趙瑞沒多言,只道:“夫人家中正辦喪事,我們也不多做打擾,只需夫人把這位如夫人請出來,見一見便可?!?/br> 這樣突然出現(xiàn)在別人家里,要求見別人家的姨娘,其實有些不太妥當(dāng),但趙瑞既是大理寺的官員,他見人定是公事,倒也可以見上一見。 然而,趙瑞話音剛落,祝家的姑嫂兩個臉色就都難看起來。 恰好丫鬟進來上茶,打破了客廳明堂的尷尬。 柳夫人端起茶淺淺抿了一口 :“請問大人,為何執(zhí)意要見池氏?她不過是外子的妾室罷了,不是什么要緊的人物?!?/br> 謝吉祥抬頭剛要說話,就看到對面的祝大小姐一臉的欲言又止。 “既然夫人開口詢問,那我們便也不做隱瞞,貴府這位如夫人池氏,可能跟近日發(fā)生的一起重案有關(guān),因此我們才特地趕來,還請夫人把人請出來讓大人詢問。” 柳夫人放下茶杯,剛想說話,就聽身邊的祝大小姐搶著開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一定要犯事,要不是她吃里扒外,我大哥又怎會……” 柳夫人厲聲喝道:“嬋娟!” 祝嬋娟猛地閉上了眼睛,再睜眼時,她抬頭看向了柳夫人:“嫂嫂,你不覺得哥哥死得很冤嗎?本來就是那小賤人的錯,為什么不讓我報官,又為何不能說出來?” “你……”柳夫人輕輕摸著肚子,急促喘著氣。 “你不要再說了!”柳夫人艱難地道。 大抵也沒想到把嫂嫂氣得肚子痛,祝嬋娟嚇了一跳,她動了動嘴,最終還是沒敢再說下去。 “我不說了,嫂嫂你別氣?!?/br> 柳夫人深深嘆了口氣。 話都說到這份上,就沒什么好隱瞞的。 待柳夫人緩和過來,她才柔聲開口,聲音里有著nongnong的苦悶。 “夫君的死,都是我的錯。” 柳夫人如此說。 謝吉祥跟趙瑞都很平靜,他們誰都沒有催促,就如此安靜地聽她訴說。 柳夫人道:“我夫君之前受過傷,身子一直不太好,我同夫君成親多年卻一直沒有骨rou,因此我便著了急,給夫君納了一房妾室回來?!?/br> 這個妾室,肯定就是池小荷。 說起祝大少爺,柳夫人又低頭抹淚:“夫君是個再溫和不過的人,便是這個妾室不是很合他心意,也為了我面子而接納,可池氏……可池小荷不知好歹,竟完全不顧我們祝家對她的恩情,偷偷在外面有了私情。” 謝吉祥如此聽著,抬頭看向一臉哀戚的柳夫人。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竟還能因為骨rou香火給夫君納妾,還把這事說得一往情深,滿腔深情,謝吉祥實在理解不了。 她下意識看向趙瑞,若是趙瑞敢…… 謝吉祥:“……” 她為什么要自我代入?跟 趙瑞有什么關(guān)系,他們只是一起長大的發(fā)小而已,嗯,只是發(fā)?。?/br> 趙瑞看她目光在自己臉上一掃而過,努力繃著臉上的冰冷表情,心里卻想:“看什么,你這么兇,誰敢納妾?!?/br> 兩個人也不知為何都在想同一件事,但卻都微妙地沒有繼續(xù)想下去,不約而同把目光放到了柳夫人身上。 柳夫人看起來就是個很賢惠的女人,她大家出身,對丈夫納妾之事看得很淡,甚至祝大少爺?shù)倪@個妾室,還是她主張納回來的,祝大少爺本人并不是很同意。 柳夫人嘆了口氣:“若非外子遭逢意外,我也不會覺得池氏如何不好,她本就不是我們祝家的家生子,在進祝家之前有相熟的舊友也無可厚非,她心在不在祝家我也不強求,只要她好好伺候外子,能給外子留下一兒半女,我也就很知足了?!?/br> 這話一說,當(dāng)家主母的氣度便撲面而來。 謝吉祥頓了頓,突然問:“夫人,不知可否問一下,為何當(dāng)時不選祝家的家生子為妾,非要找一個外人?” 柳夫人低頭摸了摸淚:“咱們祝家不是那等人家,家中的嬤嬤丫頭管事小廝,都是很有體面的,便是家生子,也都是好姑娘,不能因著我的私心就讓人做妾。當(dāng)時我托人尋找時,只有兩個要求,一個是身體好能生養(yǎng),再一個是得自己愿意。” 祝家是做筆墨生意的,在讀書人中很有口碑,他們家本就沒有納妾的規(guī)矩,若非祝大少爺出了意外,柳夫人也不能出此下策。 這些,倒是沒必要同這些外人說。 柳夫人只把言辭落在池小荷身上:“這個池氏一開始還挺老實,咱們祝家家中富裕,能給她頂好的生活,我以為她會一直踏踏實實留在家中,能好好伺候外子,誰知道……” 說到這里,柳夫人似乎再也說不下去了。 旁邊的祝大小姐心疼嫂嫂,這會兒急著開口:“誰知道那賤人一直忘不了外面的相好,一直從家里偷錢出去,一次兩次,嫂嫂不愿意鬧得難看,不叫下人為難她,可她自己卻得寸進尺,最后見她房里沒什么好偷的,竟偷到了大哥房中。” 估計祝大少爺?shù)乃?,真的跟池小荷有關(guān)。 謝吉祥心下一沉,如果祝家發(fā)現(xiàn)池小 荷害死了祝大少爺,還會讓她好好留在家中嗎? 她說好聽點是妾,說不好聽就是個奴婢,賣身契都在祝家手中,便是想跑,也沒有正經(jīng)身份文牒,根本無處可去。 謝吉祥垂下眼眸,不讓自己的思緒輕易泄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