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圖意味深長：“年紀輕輕就守孝，這日子恐怕不好過啊?！?/br>
    謝吉祥沒聽懂，倒是趙瑞輕咳一聲，冷冷看了一眼白圖。

    白圖哆嗦了一下，他想了想，換了個說法：“祝家諱莫如深的，就是家主夫人其實是個不太守婦道的女子，在祝鳳儀守孝那三年里，聽聞她在外面有了一個情人，并同此人來往長達十數(shù)年?！?/br>
    對于這個說法，謝吉祥有些不信。

    她皺眉道：“白大人，這條消息是怎么打聽出來的？”

    白圖沒想到謝吉祥對他的信息產(chǎn)生了懷疑，雖說心中略有些不滿，卻還是道：“是一個在祝家做過工的短工，他剛好在三年前進過祝家，經(jīng)歷過郝夫人的急病而死，聽到下人們議論，才得知此事?！?/br>
    謝吉祥搖了搖頭，她直白道：“白大人是否沒在高門大院中生活過？”

    這一次，換白圖愣神。

    上個月林福姐的那個案子，包括趙

    瑞在內(nèi)所有人似乎合作都很愉快，邢九年和白圖后來議論，都說這個年輕的小謝推官心思敏捷，經(jīng)驗雖然不豐富，但對案情的梳理是很有天分的。

    若非她心細如發(fā)，最后也不能查出確鑿證據(jù)，以至于何子明當場崩潰認罪。

    但這一次，這似乎很好說話的謝推官，卻意外地對他詢問而來的線索表達了不滿。

    不，這都不是不滿，她幾乎明晃晃說，他的線索是錯誤的。

    白圖心里那點不滿，一下子便上升成了不愉，他臉上的八卦表情也收了回來，顯得略有些嚴肅。

    “怎么，出身不好還不能當錄文？”

    一個好的錄文，或者說錄文中的百曉生，都是經(jīng)年走街串巷，靠記憶和人脈累積線索，以至于成為無所不知的百曉生。

    自從他成為大理寺的一等錄文，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質(zhì)疑他的線索。

    身為百曉生的尊嚴，讓他把不滿直白表現(xiàn)出來。

    趙瑞看著收起吊兒郎當表情的白圖，又看了看一臉認真的謝吉祥，沒有說話。

    謝吉祥反駁白圖，肯定有她的理由，只要她能說服白圖，白圖就不會生氣。

    果然，謝吉祥沉聲開口：“白大人，我并非有意為難，也并非不信任你，只是高門大院里的事是很復雜的，你說的什么外面情人之類，在大多數(shù)時候都不可能出現(xiàn)?！?/br>
    “托高祖毅皇后的福，現(xiàn)如今大齊的婦人可科考為官，也可經(jīng)商行醫(yī)，在各行各業(yè)成為人才，就比如我，也能從平民成為推官，做自己喜歡的事?！?/br>
    “然而這終究是少數(shù)人，大多數(shù)女子，依舊困在身份里，一輩子只能相夫教子，一些講究規(guī)矩體統(tǒng)的人家，對門戶看得很重，祝家是做筆墨生意，最看重讀書人的口碑，他們家不可能會有諸如當家夫人偷情這樣的事，甚至一偷就是十數(shù)年?！?/br>
    “再說，若是白大人見過這些商賈富戶后院是如何模樣，就能知道她們根本沒機會接觸這些，平日里見得最多的外男，除了自家的管家小廝，最多也就是見見成立錦衣坊的裁縫和子女的先生，再無更多?！?/br>
    “如果說同郝夫人偷情之人是祝家內(nèi)宅的小廝管家，這還有些根據(jù)，外男就很是有些胡扯了。”

    當然，家家戶

    戶都是不同的，各家有各家的規(guī)矩。

    但謝吉祥和趙瑞昨日偏巧去過祝家，也去過祝家的偏院客廳，在祝家，見客的偏院立于內(nèi)宅之外，要穿過大門緊閉的月亮門才能相互穿行，可見祝家是很注意規(guī)矩體統(tǒng)的。

    所以，什么當家夫人偷情這樣的傳聞，從根本上就不太可能發(fā)生。

    謝吉祥聲音清淡，表情自然，一點都看不出內(nèi)心情緒，她只是在闡述事實。

    白圖聽到這里，心中的氣已經(jīng)消了，但他還是皺著眉頭：“可那短工沒有必要騙我，他本就是個外人，此事跟他沒有任何利害關(guān)系，他也只是告訴我自己聽到的私密而已。”

    謝吉祥點點頭，表示自己理解，然后才說：“祝家這樣的人家，丫鬟小廝，婆子長工，上上下下使喚的人沒有五十也有一百，如此多的人定不好管理，當家夫人一定要立下嚴厲的規(guī)矩，才能治家有方。然而嚴厲之下，肯定有人心生不滿，白大人也說短工剛好是在郝夫人死時在祝家做工，那很有可能，他剛好聽到了幾個對郝夫人不滿的下人，借著郝夫人的死亂嚼舌根?！?/br>
    對于宅門那些事，謝吉祥從小跟著母親看到大，最清楚不過。

    不光她這個生活于內(nèi)宅的小姐，便是趙瑞這個一直住在外院的大少爺，也知道其中門道。

    謝吉祥說到這里，話就已經(jīng)說完了。

    趙瑞這才開口：“白大人這一夜辛苦了，謝推官此言，確實也是此事最有可能的解釋?！?/br>
    白圖沒話說了。

    他抬頭看了看一臉淡然的趙瑞，最后自嘲地笑笑：“出身不夠，分析線索也會有差別，是我心急了?！?/br>
    謝吉祥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推斷案情，似乎有些……不太穩(wěn)妥。

    她抬頭看向趙瑞，卻看到他對自己肯定地點了點頭。

    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但謝吉祥卻還是看向白圖，認真道：“白大人，我只是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來判斷線索，并非故意針對你，皋陶司人手充足，對于這一條線索也可以細查，說不定還真有那一成可能，確實如短工所言?！?/br>
    “若是如此，我定同白大人道歉，昨夜白大人辛苦一夜，我也很是敬佩，如此線索也很重要?！?/br>
    白圖臉色這才好看一些。

    他張張嘴，想大度說句話，卻聽外面?zhèn)鱽硇Ｎ镜穆曇簦骸按笕耍榔诺搅?。?/br>
    牙婆倒是來得及時。

    趙瑞不知為何略松了口氣：“進來吧?！?/br>
    作者有話要說：趙瑞：這怎么能是糊弄呢？這是我深切的渴求。

    謝吉祥：說白了就是饞。

    太抱歉了，這幾天生病到周二才好點，早起看到開獎失敗也很懵，仔細看才發(fā)現(xiàn)是賬戶余額不足，但是開獎三十天只能開一次，所以過三十天我會再開一下，到時候要求會降低很多，再次致歉。

    會給27-30所有參與評論的小天使發(fā)紅包，感謝大家支持~

    第30章 姻緣結(jié)06更新：2020-09-24 17:18:34

    燕京城里的牙婆和媒婆, 全部都在儀鸞司掛過號，他們都經(jīng)營哪一片生意，手底下都是什么類型的人口, 儀鸞司也有記錄。

    只要派人一問, 立即就能知道池小荷是通過誰進的祝家。

    謝吉祥順著光看去, 只見一個穿得桃紅柳綠的婦人站在前衙外，正探頭探腦往里看。

    她臉上大約涂了十層粉，又白又厚，再配上那紅艷艷的大嘴唇，讓人冷不丁嚇了一跳。

    謝吉祥：“哎呦?！?/br>
    她是真驚著了。

    趙瑞掃了一眼那牙婆，趙和澤就立即道：“還不快進來見過大人?！?/br>
    那牙婆便扭著身子邁進衙門, 又特別規(guī)矩地給趙瑞行禮：“大人安好，大人真俊呢?！?/br>
    她那一把嗓子也是異常的矯揉造作。

    不過趙瑞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她這點小伎倆趙瑞根本不放在心上。

    “把有關(guān)于池小荷的一切都說清?！?/br>
    牙婆眼睛一轉(zhuǎn)，發(fā)現(xiàn)一計不成, 便立即換了招數(shù)。

    她小心翼翼問：“可是池小荷那丫頭惹禍了？還是祝家告的官？”

    趙瑞冷冷看她，問：“祝家為何要告官？”

    牙婆被噎了一下, 好半天沒說出話。

    謝吉祥心里嘆了口氣, 若是讓趙瑞去審訊犯人, 怕不是只能刑訊才能問出線索。

    她輕咳一聲，把牙婆的目光轉(zhuǎn)到自己身上, 然后才笑著問：“這位嬸娘, 可否請你告知當時祝家選姨娘時, 你為何會把池小荷推薦過去？畢竟祝家的要求你肯定是知道的?！?/br>
    為何會推池小荷？牙婆收起臉上的笑，沉默下來。

    她如此一本正經(jīng)，似乎立即變了個人。

    “這位大人問的問題，其實都不算問題, ”牙婆道，“當時祝家對納妾的要求其實不高，一最好家里沒什么牽掛，二要人老實聽話，三才是身體硬朗好生養(yǎng)，第四就是樣貌清秀些，不要太難看便成?！?/br>
    牙婆對著圓臉客氣的謝吉祥，倒是頗有耐心，她道：“祝家這樣的人家，既然選妾未在本家的家生子里找，就說明想找個家里干凈不復雜的，池小荷無父無母，家中也無旁的親人，她在燕京一直都是做些漿洗的活計，人看起來也很聽話?！?/br>
    所以池小荷是符合要求

    的。

    謝吉祥抬頭看向她，見這位牙婆的涂著厚重眼影的眼眸里透著精光，就知道她沒有說實話。

    “可池小荷不符合第三條，她一直在嬸娘手里做事，嬸娘不會不知吧？”

    牙婆這輩子就跟這些人打交道，上能跟富貴人家套近乎，下能跟貧苦百姓拉關(guān)系，是個很有眼力見的人。

    這個年輕的女推官看起來頗為面善，跟剛剛開口的冷面大人截然相反，但牙婆卻一下就能猜到，她在這個衙門里，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否則詢問不會由她來主導。

    想明白這一點，牙婆便能知道要如何回答問題。

    “這位大人，您大概沒做過牙婆的活兒，也可能沒怎么接觸過，”牙婆道，“干我們這一行的，若真能每次都挑出十全十美的人，叫主家特別滿意，后面的差事但凡有些差錯，那主家可不是會生氣？”

    “有些時候，能挑出幾個六七分的一起送過去，端看主家如何選擇，只要把每個人的優(yōu)點都說清，主家也沒什么話好講。”

    這就是各行各業(yè)不一樣的門道。

    在場眾人就聽明白了，池小荷表面上符合一二四這三條要求，而第三條被牙婆當成無關(guān)緊要隱瞞了，所以池小荷才會順利選中，進入祝家。

    謝吉祥好奇地問：“可是你不怕池小荷進了祝家并未有孕，或者一直不能有孕，祝家會因此埋怨你？”

    牙婆看著她稚嫩的臉，不由笑了：“傻丫頭，這帳子里的那點事誰也說不清，能不能有孕又不單指望女子身體康健好生養(yǎng)。祝家那一對小夫妻，成親多年也未有子嗣，人家那少夫人看著也很健康，這誰又能說得準呢?！?/br>
    謝吉祥立即明白過來，能不能有子嗣，確實不是一個人的事，哪怕池小荷并非不孕，她也不一定會有孩子。

    可即便如此，謝吉祥還是覺得有些不太得勁兒：“那你也不能欺騙祝家?！?/br>
    牙婆又笑了。

    她倒不是嘲弄謝吉祥，只是覺得這姑娘又單純又可愛，讓人打心底里喜歡。

    “傻姑娘，天底下的生意都是如此做的，買的從來沒有賣的精，若是池小荷一直未曾有孕，而祝家依舊急著要孩子，你說他們會不會再從我這里買一個？丫頭啊，我們是開

    門做生意，當然要想著做熟，回頭客的生意是最好做的?！?/br>
    雖然她有一串自己的大道理，說得天花亂墜，可謝吉祥心里卻很清楚，她確實隱瞞了池小荷的身體狀況，乃至于讓池小荷進了祝家。

    謝吉祥嘆了口氣：“嬸娘，即便如此，可你想沒想過，一旦事情被祝家發(fā)現(xiàn)，祝家又會如何對待池小荷？”

    牙婆挑眉，卻道：“這位小大人，咱們只是牙婆，做的是中間人的生意，一不賣人口，二不逼人為奴，三要坦誠相告，這個坦誠是專門針對我手里那些人口的。”

    她誠懇一些，這些人第一家做不下去，也能求了她贖身出來換一家做，再說，她手底下出去的人那么多，整個城南都有人脈，這才是她立身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