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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陪在李遇身邊十年,沒有見過皇帝像前一段時間那般開心的樣子,甚至夜里睡覺都不再進藥了,可是…… “出城相迎的禁衛(wèi)也回了?!彼p聲道。 李遇低頭看著手中的宣筆,看著剛才蘸滿的墨汁逐漸在筆尖匯聚成團,最終“啪嗒”一下滴落,毀了他一整天唯一一幅滿意的畫作。 他抬頭看向一旁的小姚,“他……” 他沒有說下去,小姚也沒有言語,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又再低頭看著那團在宣紙上慢慢暈開的墨跡,剛好覆蓋住了在少年頭頂盤旋的那只鷗鳥,好像是在提醒他—— 他期待又害怕的那個“萬一”到底還是沒有發(fā)生。 他的白鷗哥哥走了,再也看不到了。 他的白鷗哥哥今后都只能留在他的心底,就像宣紙上永遠的拭不去的那團墨跡。 第47章 我決定了。 那日白鷗策馬出城,為了能避開城外迎接的禁衛(wèi)營和陳琸一行,刻意繞遠了路程。 現(xiàn)代人習慣了帶著甜美女聲的導航,隨時告訴你該向左還是向右,看地圖的技能本來就已經(jīng)退化得差不多了,尤其是他現(xiàn)在手里拿著的還是古代并不怎么精密的地圖小冊。 白鷗在心底將自己這一路行進緩慢的原因全部歸結于此。 他怎么也不愿意承認,自己這一路慢得有些過分夸張了。 這一路他走的都是官道,一個大城接著另一個大鎮(zhèn),除開剛出城的那一截饒了些冤枉路,筆直平坦、甚少交錯的官道并沒有給他什么迷路的機會。 江寧本也算在江南的附近,隔著臨安也不算遠,就算是陳琸帶著大隊車馬也只要走十幾天的路程,他硬生生地走了接近兩個月。 上一次逃跑,小皇帝逮他回去的動作可說是迅雷不及掩耳,前后只用了不到一天的功夫;可這次他都走得這么慢了,怎么還沒有一點動靜? 倒是幾次進出城門后,他終于發(fā)現(xiàn)了手中牌子的威力;來去自由不說,甚至連一方官員都會親自相迎。 一般的縣令、司馬倒也罷了,可這一路走來,他沒想到連下州刺史這樣正四品下的官都要賣個面子。 輕則開道相迎,夸張些的甚至還在城里為他擺下酒席,包下客棧,簡直恨不能全程陪同他領略祖國大好河山…… 起先,白鷗只覺得大家看重他御前禁衛(wèi)的身份,畢竟也算是能在皇帝跟前說上話的人;可遇見的人越來越多,品階越來越高,他便越發(fā)覺得不對勁。 尋常人不清楚便也罷了,刺史這樣品階的官員,沒有幾個是出身寒門的舉子,他們大都數(shù)本就出自貴族世家。 那些人怎么會不知道,討好小皇帝本身都是沒什么大用的,更何況只是討好皇帝身邊的一個閑人。 貴族世家里誰人不知,現(xiàn)下朝中手握實權的,是周哲翎。 但這些問題都不是白鷗現(xiàn)在需要細想的,既然有人愿意往上湊,他照單全收—— 酒樓選最貴的,客棧選最豪華的,好像深怕自己不夠高調,只差沒有滿大街去敲鑼打鼓地吆喝。 只是,江寧城內仍舊沒有半點反應。 李遇就好像壓根不知道他已經(jīng)溜了似的。 好在他這二十幾年灑脫恣意慣了,并不覺得自己有多失落。 就算偶爾還是會想起撲進自己懷里委委屈屈流淚的少年,他也不承認自己偶爾也會難過。 第一次嘗到思戀滋味的人,還不知道思念這東西到底是什么。 對于這個詞,他的腦海里還沒有確實的定義。 就這么囂張又磨蹭地把十來天的路程走了近兩個月,一直從從立夏走到小暑,他才終于來到了臨安城。 這次他躲開了筆直平坦的官道,走進了鄉(xiāng)間的小徑。 畢竟他和李遇攜手“耕耘”過的那一片片荒地,都很偏僻—— 說好要去看看的。 這一路上走過的除了山水和時間,江南城鎮(zhèn)景致的變化倒是不大,唯一在變的只有氣候。 進了小暑就入了三伏—— 這天兒,熱得可怕。 白鷗之前一直騎著出江寧城時混來的那匹棗紅色高頭大馬,可現(xiàn)下鄉(xiāng)間小路難行,他只好將馬賣掉換了些銀子,步行上路。 剛走了不到半日,就已經(jīng)感覺靴底都快被烤化了。 這天實在不尋常,夜里也不見風涼,白日里只要出了太陽,就像要曬掉人一層皮似的。 都說江南潮濕,之前冬天的濕冷白鷗是見識過了,可這夏天怎么比他呆慣了的北方還要燥? 他手頭只有臨安城粗略的地圖,并不可能清楚地把每一條鄉(xiāng)間小路都標注出來,他只能憑著對當初與李遇每夜挑燈之時,布局過的那些荒地方位的大致映像去找。 可他們當初的布局不止一處,他對臨安本也就不熟,只能是憑著并不完整的記憶摸索著走。 天太熱了,想找個路過的行人問問也沒有。 白鷗晃了晃已經(jīng)空掉的羊皮水袋,憑自己之前豐富的戶外活動經(jīng)驗,他知道這樣下去不行—— 烈日,高溫,缺水,人很快就會扛不住的。 他決定要找處小河裝上點水,再找個陰涼的地方歇歇腳。 這樣一歇,再睜眼時便已經(jīng)身處一間農舍。 “小伙子醒了?” 面前是一個村姑裝扮的婦人,情景倒是跟之前上次出逃很像,白鷗揉了揉發(fā)脹的腦袋,回憶起之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