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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邊揚起一抹顛倒眾生的笑意,逢笙抱著懷中的樂器,大步來到大廳中央,腳上的鈴鐺也叮叮當當?shù)仨懫稹?/br> 裙擺飛揚,逢笙在鋪著軟墊的烏木椅上坐了下來。 指尖撥弄著琴弦,異域的調子便從他的指尖流溢而出,朱唇微啟,唱的,竟是舊國南桑的曲子。 唱的一點不比唐小棠先前喜歡的明月樓的那位倩倩姑娘要差,甚至在風情上,要勝過倩倩姑娘一籌,真真是像極了小時候他阿娘在哄他睡覺時所唱的空遠、蒼闊的曲調。 唐小棠自是明白,這不可能是一種巧合。 這一切,應是他身旁之人的精心安排。 桌案下,唐小棠伸出一只手,緊緊地握住謝瑾白的。 謝謝你,小玉哥哥。 這是自阿娘去世之后,他過得最最幸福的一個生辰! 那位逢笙姑娘不僅長相貌美,而且嗓子確是得天獨厚。 若是從前只身一人,唐小棠定然要替這位逢笙姑娘贖身,好日日給他唱這南桑舊曲。 不過么,他如今已經(jīng)是有家室的人啦,自是不能這么做了。 唐小棠,謝瑾白以及蕭子舒三人從畫舫出來,外頭雨勢已然轉小。 蕭子舒駕車,三人回了府衙。 主簿葛洲收到衛(wèi)卒來報,聽聞縣令大人已經(jīng)回府,趕忙迎了出來。 “大人,您總算回來了!朝廷派來了位欽差大人。眼下那位欽差大人已在偏廳等候多時。您快隨我過去吧?!?/br> 唐小棠前陣子才同謝瑾白二人討論過,朝廷究竟會派兵還是招安。 眼下既是派了欽差來,想必是招安的可能性居多了。 可笑,難不成當真以為,僅憑一句畫餅的話,就能夠令那些窮兇極惡的匪人放下屠刀,投誠回京么? 這位欽差的到來,對扶風,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小玉哥哥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br> “先一起進去?!?/br> 謝瑾白同唐小棠一起進了府衙后門,之后兩人才分開。 唐小棠回了后院私宅,謝瑾白則同葛主簿一起,去了府衙的會客偏廳。 兩人穿過后院,以及私宅的花園,走過長廊,這才來到前院會客的偏廳。 葛主簿收了傘,交由身后的衛(wèi)卒,這才無聲地跟在謝瑾白的身后,垂首站立在身側。 偏廳里,一名身著青竹梅花紋襖袍的清瘦男子,抄手立于偏廳墻面上掛著一幅《春燕嬉花圖》之前。 似是聽見對話聲,抄手欣賞畫作的清瘦男子轉過身來。 瞧見走進門口的謝瑾白,未語先笑,主動上前,拱手打招呼道,“懷瑜兄,許久不見。近來無恙否?” 謝瑾白勾唇淺笑,“是磨之啊,還當真是,許久未見了。” 前塵,今朝。 隔了一輩子。 可不是許久未見了么。 朝廷最終決定招安,勸降扶風山的土匪,這在謝瑾白的意料之中。 倒是沒想到,朝廷最后派的是余磨之他這位昔日同窗。 就是不知,是太后,國舅的主意,還是……小皇帝的主意。 對于這位前世親手給自己遞了毒酒之人,謝瑾白談不上恨,甚至若不是前世余磨之告訴他棠兒之事,即便重生一回,他同棠兒也未必會有今日的發(fā)展。 如此說來,這位昔日同窗,倒算得是他同棠兒的媒人吶。 當然,要謝瑾白對這位“媒人”客客氣氣,自是也沒這可能了。 謝瑾白態(tài)度輕慢,竟是連拱手回禮都不曾。 余琢臉上笑意微僵,心里頭涌上些許懊惱,只恨自己方才為何不擺出欽差的架勢,偏生為了要現(xiàn)顯出自己的氣度,做出昔日同窗的姿態(tài)。 余琢很快便又收拾好臉上的表情,重新綻開清風般的清朗笑容,“我來之前,還隱隱有些擔心,懷瑜兄遠離京師,來扶風縣赴任,難免會有些不習慣。如今瞧著懷瑜兄的氣色,面色清和,竟是比之在潁陽還要好上不少,倒是我此前多慮了,平白替你擔心一場。” 前半句自然是假的,不過是句場面話,后半句卻是真的。 這也是余琢困惑的地方。 監(jiān)察御史雖只有八品,可大小是個京官,還是一個日日能夠得見天顏的言官。 地方縣令名義上雖是正七品,表面上看謝瑾白從一個八品的監(jiān)察御史調任為七品的扶風縣縣令,看似升遷,實則同被貶流放沒什么區(qū)別。 從一個京官,被貶到扶風縣這么一個窮鄉(xiāng)僻壤,還是盜匪橫生的這么一個地方,按說,自小錦衣玉食,順風順水的謝監(jiān)察應該郁郁寡歡才是。 為何這氣色較之從前,不但絲毫不見任何郁郁之色,反而一副春風得意之貌? 謝瑾白笑了笑,“潁陽也好,扶風也好,不都是我東啟國土,腳下踏的不都是我東啟的土地?潁陽,扶風,在我眼里,并無任何區(qū)別,自然也就無所謂習慣不習慣之說。” 謝瑾白這話一出,余琢實在有些沒法接了。 這忽悠誰呢,潁陽同扶風能沒有區(qū)別? 要是只要腳下踏的都是東啟的國土,在哪里做官都沒有區(qū)別,為何地方官都要削尖了腦袋往潁陽擠? 實在是謝瑾白的語氣太過平靜,以至余琢一時間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當真這般認為,還拿平日里自我勸慰的說辭來說予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