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源誠得知傅延昇的存在后，親自去跟他見了面，托人查了對方的背景，費盡心思讓他留在兒子身邊——他做了這么多，并不是因為傅延昇真有多非凡的能力，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戚嶼想要？

    可現(xiàn)在，傅延昇的身份已經(jīng)明顯存在問題，這人接近戚嶼的動機也不再如他之前表述的那樣冠冕堂皇，戚源誠不明白戚嶼為什么還愿意相信對方。

    在父親的逼視下，戚嶼不由伸手摁住自己的膝蓋，緩聲道：“爸，我認識他快兩年了，從網(wǎng)上聊天到這一年陪讀，他不但教了我很多知識，還告訴了我許多為人與從商之道。他讓我更清楚地理解這個世界，也引導(dǎo)我堅定了自己想遵循的處世原則，對我來說，他不只是一個老師，也是約束我的一條繩……”

    戚嶼想起那天在唐家的賽車場上，自己在瀕臨失控之際看見了傅延昇，不由自主回歸了理智。

    被約束的一瞬間是不舒服的，他大叫著想掙脫、想要自由，可冷靜下來一反省，戚嶼又覺得慶幸——因為那約束也是他的保護傘。

    “爸爸，您從小還教過我，做人要有敬畏之心，以前我不大懂這句話的意思，現(xiàn)在懂了，這敬畏不是敬畏神明，敬畏某個人，而是敬畏自己心中的道。如果沒有傅老師，我跟著司澤做事，可能會慢慢受他影響，變成和他一樣目無法紀的人……我不想那樣，所以我明知道傅延昇接近我是為了借機調(diào)查司氏，還是愿意幫他……”

    青年提琴般溫醇的嗓音在客廳里飄蕩，他看向戚源誠，眸光閃爍道：“不是因為向著他，而是向著他心中的正義和原則。”

    戚源誠完全沒想到戚嶼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心中震顫，久久不能平靜。

    戚嶼又說：“爸爸，我知道您和司伯伯多年來交情匪淺，恐怕不忍看他們就此遭殃，可是，傅老師和他的同伴們已經(jīng)潛伏在司氏周圍很久了，我這邊只是其中一條眼線，就算您想干涉，可能也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戚源誠低吟道：“戚嶼，你先回去，讓爸爸想一想?！?/br>
    戚嶼：“爸……”

    戚源誠抬手打斷他，嚴肅道：“別說了，我答應(yīng)你，現(xiàn)在誰都不會告訴，但這畢竟不是一件小事，我需要時間思考，你也先回去。”

    戚嶼啞然，盡管心中焦急，但也不敢再忤逆父親，只得起身，三步一回頭地走出了房間。

    待戚嶼離開后，一個窈窕的身影才從臥室里緩緩走出來。

    不是別人，正是姜瑩。

    戚源誠抬頭，疲憊道：“你都聽到了吧？”

    姜瑩：“嗯?！?/br>
    戚源誠：“剛剛怎么不出來？”

    姜瑩：“你下午才回國，我晚上就跟你在一起睡覺，讓孩子看見了，以為他mama多不矜持?！?/br>
    戚源誠苦笑：“老夫老妻了，你還不好意思……”

    姜瑩走到戚源誠斜對面坐下，想起戚嶼剛剛說那番話時語氣中暗涌的深情，眉心微蹙：“那個傅延昇，就是你給戚嶼找的陪讀？”

    戚源誠搖頭：“是他自己找的，他剛剛不是說了，一開始是在網(wǎng)上認識的?！?/br>
    姜瑩端起戚嶼那杯水，道：“以你的謹慎程度，應(yīng)該不會讓隨隨便便的人待在他身邊吧？”

    戚源誠嘆了口氣：“我不是沒查過他，但如果他真是官方派來的，那檔案戶口估計全都是偽造的，我能查到出來么？……對了，你可知道我查到的檔案上寫著他的父親是誰？”

    姜瑩：“誰？”

    戚源誠：“傅閑，就是戚嶼小時候被綁架那次救過他的數(shù)學(xué)老師。”

    姜瑩面露驚異之色：“這么巧？”

    戚源誠：“可不是，當(dāng)時就看到這個，我想起那位傅先生，對他的戒備一下減少了很多，現(xiàn)在想想，真是大意了……”

    姜瑩：“大意什么，他不是把你兒子教得挺好的么。”

    戚源誠一噎，瞪著妻子道：“可他是來查我們的！萬一我和司厲做過點什么事，他們能放得過我？何況覆巢之下無完卵，司氏一倒，對司源集團也會造成巨大的打擊！”

    他越說越急，猛地抓起杯子喝了口水，面上愁云密布。

    姜瑩反問他：“源誠，你還記得你當(dāng)時為什么出國么？”

    戚源誠：“嗯？”

    姜瑩看著他道：“因為菲亞的惡意競爭，讓美薇即將爭取到海河實業(yè)投資時綁架了戚嶼，還在美薇在國內(nèi)上市前借官方人員對美薇進行打壓。你恨透了章家官商相護的行為，在接受司厲的注資后，司厲也曾說他有能力讓美薇立即上市，但你知道了一些他的背景，不愿那么做，寧可孤身赴美拓展海外市場，生生把美薇在國內(nèi)的上市推遲了四年……源誠，你跟司厲從來不是一種人，這也是你身上最吸引我的特質(zhì)，孩子隨你，他剛剛會說出那番話，我一點都不意外?！?/br>
    戚源誠怔怔地望著愛妻，又聽她道：“我在電視臺做財經(jīng)新聞這么多年，也見過各色各樣的財經(jīng)界名流，可現(xiàn)在回頭看看，那些曾經(jīng)風(fēng)光一時的人可能有一半都進去了……如果戚嶼說的是真的，看來司家的時運是到頭了，你阻止不了，也不要在這個時候混淆人情與法的界限?！?/br>
    戚源誠被妻子這幾句話說得心中一陣起伏，他低喃著：“讓我想想，我再想想……”

    姜瑩握住他的手，柔聲道：“我陪著你?！?/br>
    ***

    戚嶼出來后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在門口站了很久，他彷徨無措地抓著手機，期待著爸爸能盡快想開，盡快給自己打電話……

    可他等啊等，沒等來爸爸的電話，卻先把傅延昇的電話等來了。

    “還在你爸那兒？”

    “嗯……”

    兩人對著電話沉默無言，過了一會兒，傅延昇聽出戚嶼身邊沒人，才低聲道：“我就在威斯汀酒店樓下等你，什么時候結(jié)束了就下來吧?！?/br>
    “好……”戚嶼又倚在墻上站了半個小時，始終沒等到爸爸的電話，終于嘆了口氣，心情低落地坐電梯下樓。

    透過酒店大堂的玻璃墻，他看見傅延昇穿著一身黑色的風(fēng)衣站在外頭，點著一根煙，棱角分明的臉上浮現(xiàn)著一層淡淡的寂寥，不過在看見戚嶼的一瞬間，男人面上的表情就柔和起來。

    “說完了？”傅延昇沒問戚嶼跟他爸聊了什么，直接把煙摁在酒店門口的滅煙砂里，低聲道，“走吧。”

    他們住的地方和威斯汀僅隔了一條馬路，所以傅延昇沒開車來。

    這會兒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兩人回到酒店，洗過澡，傅延昇就“例行公事”地準備上床伺候他。

    從決定“幫助”傅延昇開始，戚嶼心里一直有一種愧對家人的負罪感，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跟傅延昇在一起多久，只當(dāng)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從未拒絕過對方的求歡。

    不過今晚兩人剛剛進入狀態(tài)，戚嶼的手機就一陣狂振。

    他瞄了一眼來電顯示，嚇得趕緊推開傅延昇，拿起手機接聽：“爸爸！”

    戚源誠在電話那頭沉聲道：“明天一早到我這兒來?！?/br>
    戚嶼：“……幾點？”

    “八點以后吧，”戚源誠頓了頓，“對了，把傅延昇一起帶上?！?/br>
    戚嶼緊張道：“你要見他？”

    戚源誠：“是你mama想見見他?！?/br>
    戚嶼：“？？？”

    戚源誠嘆了口氣：“行了，先不說了，早些休息吧?！?/br>
    掛了電話，戚嶼一陣茫然，mama要見？mama怎么知道傅延昇的？爸爸剛剛不是說要想想嗎？難道給mama打電話了？

    傅延昇湊過來輕啄著他的唇角，低聲問：“怎么了？”

    戚嶼收回思緒，一臉古怪地望著傅延昇：“我爸讓我們明天一早去見他，還說，我mama想見你?！?/br>
    傅延昇也是一愣：“你mama想見我？”

    戚嶼想起姜瑩那可怕的直覺和聽力，忍不住警告他：“之前我mama給我打電話就聽出你在我身邊了，你明天見到她表現(xiàn)得正經(jīng)一點，絕對不能露出什么馬腳，知道么??？”

    傅延昇覆上來，嘆息了一聲：“知道了，我的少爺……”

    戚嶼又一次推開他：“今天不做了，我沒心情?！?/br>
    傅延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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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話】

    看了最近幾天的評論，感覺挺有意思的，也想和大家聊兩句。

    我寫這篇文在嘗試著做一件事：盡量客觀地呈現(xiàn)大部分主要角色的性格和選擇，包括司澤、許敬、宋溥心、蘇竟等等，這些人在我心里都是真實的人。

    暫時不劇透許敬是否會離開小魚，就算他離開，也不代表他是個“反派”或者說把他“寫黑”，他只是遵循自己的立場做了他自己的選擇，他的選擇是好是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解讀。

    唯獨傅老師和小魚在這篇文中代表著我認為“正”的一面，在小說的世界觀下，他們會為此收獲獎勵。

    有人說小魚太理想化，甚至有點“圣母”，現(xiàn)實不是這樣的。

    確實，小魚和傅老師這種人在真實社會上肯定很少，許敬和林煥那樣的居多，但“少”不該成為大家抨擊“理想主義”的理由。

    在這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幾乎每個人都在追求利益最大化，更把金錢作為人生唯一的價值向?qū)АＬ嗳巳狈π闹兄?，缺乏敬畏之心，所以，我才想把傅老師和小魚兒這樣的理想主義者作為主角。

    生活很難，就在小說里仰頭看看月光吧。

    希望這個故事不但能讓大家在不同的角色中照見自己，也能讓大家感受到一些力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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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插曲】

    戚源誠：現(xiàn)在想想，真是大意了。

    姜瑩：可憐的老戚同志，你確實是大意了，你兩個兒子都找男人談戀愛了，你知不知道？

    第131章 我答應(yīng)你

    第二天戚嶼很早就醒了, 起床后洗漱完，早飯也沒吃就帶傅延昇去了威斯汀。

    抵達酒店時才七點半，兩人坐在大堂里數(shù)著時間, 等八點差兩分, 戚嶼立即起身去按電梯。

    到了戚源誠房門口, 戚嶼還不確定地給他爸發(fā)了條消息：“爸，你起床了么？我到了。”

    戚源誠很快來給他開了門, 比起昨天衣衫不整的樣子，他爸今天倒是已穿得一身妥當(dāng)。

    邊上的傅延昇畢恭畢敬地道了聲“戚董”，戚源誠冷冷地剮了他一眼, 看向戚嶼道：“還挺準時?！?/br>
    戚嶼訕訕不敢言。

    “進來吧?！逼菰凑\說了一句, 就轉(zhuǎn)身往里走。

    戚嶼進去后, 見姜瑩正端著一杯水站在沙發(fā)邊慢慢啜飲……看這模樣, mama昨晚是住在這里？

    “mama？”戚嶼喚道。

    姜瑩朝他點了下頭，笑吟吟地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傅延昇：“這位就是你昨天提到的那個‘傅老師’？”

    戚嶼一頭霧水，“昨天提到”是什么意思？他昨天和爸爸聊天的時候mama也在？

    傅延昇走過去跟姜瑩握了下手。

    “您好, ”眼前的女人看上去太年輕，傅延昇有點猶豫該怎么稱呼對方，頓了頓, 先自我介紹了一句，“我叫傅延昇。”

    姜瑩客氣道：“你好小傅, 叫我姜阿姨就行。”

    傅延昇：“姜……阿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