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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恩負義者,為官亦不仁。”雖然是充足的理由,但如此承明帝便失了興趣,他問:“這么說,文翰林是恩情?” 文通聽此言覺得圣上并非追責(zé),他眼眶發(fā)紅,搖搖頭說:“臣不敢欺君,恩情雖有之,更多是癡情。” 承明帝仰頭作思的問:“君子志在四方,而文翰林卻因兒女私情牽肚掛腸嗎?” 文通正色拱手說:“臣有愧君上,但臣不悔。” 承明帝挑眉問:“前日庭宴,禮部常尚書對你稱贊不已,甚至同朕戲言說要你做乘龍快婿,若你有意,朕可以為你指婚?!?/br> 如今文通是天子近臣,至于之前的寡婦流言,便不值一提,誰家還沒納個妾,更何況天子指親,也沒人敢多言一句。 只一步,便能登上尚書這把云梯。 “臣無意?!蔽耐ú患偎妓鞯恼f:“弱水三千,只取瓢飲?!?/br> 承明帝沉了臉:“你不愿?!?/br> 侯爺忤逆都讓君王猜忌,更何況一個小小翰林。 文通肩頭發(fā)抖仍是說道:“不愿?!?/br> 承明帝冷哼一聲,連呂公公都緊張起來,他寒聲說:“你不悔?” “臣不悔!” “呂安!”承明帝看了眼一幅上斷頭臺般的人。 呂安慌張的從一旁趕了過來說:“圣上有何吩咐?” 文通咽了下口水,卻挺直了點背脊。 承明帝突然笑了出聲:“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而情之所鐘,正在我輩。文翰林深情果然是名不虛傳,令朕也頗為動容。” 文通整個人瞬間癱軟,生出劫后余生的感覺。 “起來吧?!背忻鞯蹖⑹稚系聂⒆由斐?,呂公公立馬接過,他說:“送去文府,便算朕替此段良緣,添個金玉。” 連皇上都說的金玉良緣,何人還敢非議。 文通感動的落淚,他和冉娘這一段姻緣,終于是無所芥蒂,終于是修得善果,終于被世人所認。 “謝主隆恩!” 第74章 萬壽節(jié) 萬壽節(jié)宮里忙的沒有一刻停腳,有搭建宴臺的,練習(xí)樂章的,冠帽,服制,食膳六尚局的女官不斷地反復(fù)確認。禮部常之遇來回巡視,和同僚聽著開宴時的百鳥齊鳴試樂,一會說這個高了,一會說那個低了,沒有奏出鸞鳳翔集效果,為增氣勢,又在兩邊對列杖鼓二百面,勢必要在開宴便震懾住來賀使臣。 而福順被常之遇指使著來回跑,才歇了下來喝了碗涼茶,便收到干爹呂安的旨意,讓他去勞什子文府送簪子,回來的時候宴席都快開了,他滿身臭汗,急忙沖洗換衣,跟了呂公公去。 “干爹,圣上國事繁忙,怎么還有心思管起一個芝麻官的家事來?”福順匆匆趕來,抱怨的問。 “近臣都是芝麻官了,那近侍是什么?”呂安抬眼看他。 福順楞了一下,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替呂公公捏了捏肩:“干爹也知我嘴笨,莫要和我一般見識了。” 呂公公沒和他計較,正順路去看一眼宴會的布置,以防圣上詢問,他對著席上的珠寶、珍饈、美人、樂師指了一通:“你平日侍奉圣側(cè),私下底這些東西沒少見吧?” “福順不敢?!?/br> “你不敢,不代表沒人送。”呂安活成了人精,若是福順敢背著他亂來,他定不會輕饒了,他問:“付家那個編修給了多少?” 福順心中一驚,沒想到連區(qū)區(qū)從六品小官,暗中拜托自己偷偷將晉他官位的折子放到圣上面前的小事,干爹都知曉。 他知道干爹是在警告他,不要以為混到近侍便可以為所欲為,作為宦官,呂公公是至高無上的掌權(quán)者。 還好他也沒動過歪心思,沒答應(yīng)過這些腌臜事。 福順走到呂安面前伸手比了個五,然后又指了下萬壽宴上那一斛東瀛上貢的白玉珍珠。 “但福順絕不敢得意忘形,福順能有今日都是干爹一手栽培,若是因蠅頭小利蒙蔽了雙眼,刑罰事小,白糟蹋了干爹一片苦心,才是真真是萬死莫辭了。” “你還算懂事?!眳伟惨娝f了實話,又心懷感恩,便笑了笑往回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旁人的金山銀山,都不過是浮云過眼,你要想富貴長存,最好明白天子恩澤,才是最終仰仗。” 呂安也從萬貫金銀里取出一支簪:“譬如這支簪,你若懂事,它便是恩澤。你若不知足,它便是警鐘?!?/br> 臣下的忠心,怎么能叫家事。 “干爹教訓(xùn)的是,福順定當(dāng)奉為圭臬,時時審度。” 呂安敲打至此,便不提有人向福順送禮一事,他抬頭,卻看見了沈是,他瞟了眼問福順:“他筳講完已有三個時辰,怎還沒出宮?” 福順依著他目光探去說道:“禮部人手緊,沈大人近來奉命編修新禮,與禮部交往甚密,便被請了來搭個幫手。” “裁減經(jīng)費一事,禮部恨不得生啖其rou,怎么會請他……” “許是故意安排了些苦力活,讓他奔波受累……” 呂安搖搖頭,但也沒多上心,沈是如何與他無關(guān)。 而福順卻從呂安的神色里看出,此事蹊蹺,他對沈是印象不錯,若能有個交情,自是最好。 日暮西沉,而宮燈一盞一盞的亮了起來,樂師早早便已入了座,吹起了愉悅喜慶卻不俗氣的禮樂,眾臣工也如流水般往宴席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