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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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時洵微微俯身,漆黑的眸子正直視著我,我愕然間,他的指尖微微用力,將那枚物什塞進我的口中。 被迫將那枚東西含在口中,過了片刻,我才知那是枚蜜餞,泛著微微的咸甜,我向來不喜歡甜食,但是這枚蜜餞實在很好吃,我不自覺用舌尖卷著它含著細細品嘗其中滋味,約莫是品得太過入神,我都忘了屁股上火燒火燎的疼。 待我反應(yīng)過來,卻沒來由的更是委屈了,猛地就往被子中一扎,又是害疼又是委屈又是含著蜜餞咂摸味道,心思十分紛雜。 謝時洵就靜靜坐在床邊,直到我平復(fù)了許多,才道:“說罷?!?/br> 我伏在床上一時動彈不得,這下挨了打也老實了,我低著頭不肯讓他看我面上的淚痕,心中一團亂麻莫可名狀,喃喃道:“我知道……太子哥哥對我好,派最好的太醫(yī)為我母妃診脈,我不該說謊騙你?!?/br> 謝時洵似嘆了口氣,道:“單是說謊一項,你倒是挨不了這么重的打,你……為人子者,那種謊也是說得的嗎?” 我更覺羞慚,真心實意道:“是……我知錯了?!?/br> 他靜默了一會兒,又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我便將汗血寶馬一事對他和盤托出了。 我本以為他聽了會覺得我玩物喪志,更是不受教的了,好在謝時洵聽后只是神色微微一動,并未再斥責(zé)什么。 我在東宮養(yǎng)了三天,才堪堪能下地。 期間,太子妃和云姑娘聽說我挨了打,都要來看望我,我正是年少最要面子的時候,哪里肯放他們進來,當(dāng)下慌張地裹著被子,忙不迭使喚程恩將她們死死攔在門外,她倆無法,只得讓程恩送進來了些食盒傷藥之類的。 又過了兩日,我正伏床睡著,就覺得屁股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我沒留神被打出一聲哀嚎,頓時大為光火,“噌”的一下回過身,就要開罵。 哪知對上的是一雙滿是笑意的眸子。 那人面容昳麗,一身黑白道袍打扮,不是玉和是誰? 做了這種事,他卻絲毫不懼,笑吟吟道:“疼不疼?我剛出關(guān)就聽你出了這檔子事,這就趕來看你啦。” 見了他,我那股無名火頓時消減了許多,與他好生說了一會兒話,盡訴了委屈,他聽得是因為一匹馬兒引出來的禍患,頓時笑得前仰后合,道:“你呀,你這傻子……哈哈哈……” 他笑得十分快活,我卻更是悲從中來,嗚嗚地埋在枕頭中道:“屁股打成這樣,趕不上騎馬了?!?/br> 玉和眸色一閃,像帶了些捉弄似的,但我來不及細細分辨,他又一拍我的屁股,道:“養(yǎng)著吧!” 我與玉和有著自小的交情,在他面前我頓時沒了包袱,支使著他為我倒茶上藥,看他忙得團團轉(zhuǎn)。 如此過了七八日,我走起來雖說仍是一瘸一拐的,但是也勉強能行動了,謝時洵派程恩來傳了話,讓我好好靜養(yǎng),近來不必去東宮上學(xué)了,我便與玉和回了自己宮中。 旁的無甚,只是我的心情十分郁結(jié),只因玉和打聽回來說,父皇已擇定了人選,這幾日就要將馬兒賞賜下去了。 唉,良駒是良駒,也不知配的是不是英雄。 我這下徹底死了心,與玉和呆在宮中,陪著我母妃吹吹打打,過了小半個月的清凈日子。 等謝時洵再傳我去東宮時,已經(jīng)是處暑時節(jié)了。 這一年冷意來的格外早,我循著程恩出門時,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玉和在旁看到了,不知從哪摸出個手爐塞進我的袖中。 以我這么多年對程恩的了解,他懷了很重的心事,一路上都沒怎么說話,不像往日那般與我聊些有的沒的,這讓我的心又漸漸懸了起來。 這一次程恩沒有將我引到書房,反而順著碎石小徑行了很久,直出了東宮又行了半晌,終是停到了一處開闊地。 我遠遠便看到立在那處的謝時洵了,他是儲君,排場向來大得要命,此刻他所立的亭中四面都掛上了裘皮擋風(fēng),四周守衛(wèi)林立,他披著一件素白滾毛大氅,尖下巴都要抵到毛領(lǐng)子里了。 我快行了兩步,半跪下來向他行了禮,來不及起身便急切道:“太子哥哥為何立在此處吹風(fēng)?” 謝時洵沒有理我,只是向我垂過手,道:“來?!?/br> 我連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站起身來。 他的掌心冰冷,甚至微微冒著冷汗——他平日手也冷,但是決計不是如今這般,我抬頭一看,覺得他今日瘦削了一些,面上有種沒有血色的蒼白。 我突然感到一種熟悉的心悸,見他要收回手,我不知怎么想的,竟抓著他的手不肯放。 他微微側(cè)過臉,有些不解地揚了眉梢。 我不知如何作聲,只是覺得胸悶得像喘不過氣似的,胡亂把袖中暖爐一寸寸移到他的掌中。 約莫是感受到掌中的暖意,他有些意外地看我一眼,終于牽起一抹笑意。 他的目光又轉(zhuǎn)向空地中,輕輕道:“你的生辰快到了,十五歲已經(jīng)該是知事的年紀(jì)了,你的心思向來放在習(xí)武一道上多些,倒也不是什么壞事——日后你若能為齊國鎮(zhèn)守四方,開疆辟土,亦是謝氏榮光。” 這話我聽得越發(fā)迷茫,還沒看到什么,就聽到一陣馬蹄聲。 我?guī)缀醪桓蚁嘈诺鼗仡^望去,只見一個侍從牽著一匹純色馬兒行來。 只一眼,就看出那馬兒極為剽悍,皮毛如上好的緞子一般在陽光下閃著粼粼波光,我不自覺屏住了呼吸,心中狂喜得惶惶不已。 我好容易把眼睛從那馬兒身上拔回來,不可置信地望著謝時洵,卻見他也遙遙望著那馬兒,攏袖微揚下巴,吩咐道:“去吧,看看喜歡么。” 我想狂奔過去,但是雙腳卻像是被釘在地上,望著謝時洵的蒼白面容,我的眼眶一味發(fā)燙,淚意翻涌,幾次想要言語,都哽咽得一字也說不出口。 “愣著做什么?”謝時洵終于望著我微微笑了,他又道:“去吧?!?/br> 不知是不是這一日吹了風(fēng)的緣故,回去后沒幾天,東宮就傳出來消息,道是太子偶染風(fēng)寒,臥床修養(yǎng),暫不見客了。 謝時洵不在,白日只剩我與東宮三師面面相覷,場面十分惡心。 我嘴上沒說,卻總有些心神不寧,疑心是我的緣故才害得他又病了,可是想著想著,又想起那日回去后,內(nèi)閣那幾個老頭子又在東宮纏了他一下午,一直用那些繁雜國事煩他,直到深夜才走,真是太討厭了! 所以也許、也許……并非全是我的錯…… 這樣忖著,我卻沒有一絲寬心,反而指尖又泛起那日握住他手掌時,那冷膩的觸感。 我摩挲著指尖,猛地自背后竄起許多寒意,竟是覺出幾分不祥的預(yù)感來了! 我這廂神游天外,聽得有一耳朵沒一耳朵,東宮三師那廂也對我愛理不理,只叫了個識字的內(nèi)侍念書給我聽,三個老頭一天天的戳在門口盼著見上謝時洵一面。 如此煎熬了幾日,我一改往日下了學(xué)拔腿就走的習(xí)慣,開始意意思思地在外殿繞來繞去起來,他正在病中,我去了也不知能為他做些什么,只怕什么都做不得,唯有帶了外面的寒意染了他。 若是他喚我進去……就好了,我定是會去的。 那一日我好容易逮住了程恩,忙向他問起謝時洵病情。 程恩的臉色比那日更難看了些,卻寬慰我道:“不怪九殿下,那日之前太子殿下就有些不適,唉,往年這個季節(jié)總是要病一場,九殿下也是知道的?!?/br> 我何止知道,我剛?cè)|宮那兩年不耐他的管教,不知是年幼不懂事,還是天生就帶了些鮮卑人的兇狠殘忍,彼時的我心底盼望著秋冬來臨,甚至是為此事暗暗開懷的。 想到此事,我更是有種無法言說的懊惱。 程恩見我如此,嘴唇微微翕動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神色,終究是什么都沒說。 玉和又陪了我?guī)兹?,這一日對我道是棲云山有事,便拜別了我與母妃,連夜趕回去了。 誰知就在第二日清晨,他就風(fēng)塵仆仆地再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他面上尤有倦色,卻二話不說,抬手就沖我丟了個包袱。 我憑著本能地伸手一捉,猛地擲到一旁。 昨夜我聽了些宮中的流言蜚語,有說太子時洵病情十分兇險,恐怕今年撐不過去了,又有說是被那明瀾小世子方的,林林總總,最后越說越不像話,只說內(nèi)侍省都去準(zhǔn)備后事了! 故而此時我正心煩意亂得緊,猶如一股邪火堵在心口,根本無心與他似尋常一般打鬧,難得端起了皇子架子,蹙眉斥道:“你放肆!” 玉和微微一怔,來不及答我,他快步去地上撿起了包袱,仔細地拍了拍塵土,才抬首對我微微笑道:“是玉和逾矩了,殿下莫怪。” 說著,他展開包袱,只見是一只劍匣。 我心中忽然一動,玉和仍是垂著眉眼,將那劍匣又打開來,其中躺著一柄劍,那劍初看之下樸實無華,但細細一看便覺劍身流光四溢,極有光彩。 我失聲道:“山河?你……你怎么……” “噓!”玉和連忙抬起食指在唇前豎了一下。 他左右看了看,見無人,雙手將劍匣捧到我面前,用極少見的恭敬語氣道:“東宮是龍氣所在,尋常法器鎮(zhèn)不得,唯有山河劍可堪用,殿下且暫將它供奉在東宮正堂匾后,定可驅(qū)崇祛病,這……也是殿下對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br> 我極為動容,愣愣地看著劍匣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柄山河哪里是“可堪用”,這分明是玉和把用來守護謝氏龍脈的神劍偷出來了! 據(jù)說當(dāng)年高祖起義,有一位棲云山道長循天意而助,幾次救高祖于危難間,待高祖登基那日,那道長飄然而去,只留下這柄佩劍,道是此劍會替他守護謝氏江山。百年來,一直都傳說著那道長已然得證大道,飛升去了。 故而此物算得齊國重器,一直供在棲云山守護謝氏皇陵,三百年間不曾有人敢動過他的主意。 如今玉和竟然大咧咧地把它一裹,就這般盜出來了! 我正震驚,玉和又恢復(fù)了平日的模樣,把那匣子往我懷中一塞,推了我一把,我被推得踉蹌行了一步,回頭看他時,卻見他又露出那種笑吟吟的泰然神情,瀟灑得仿佛天下沒有能難住他的事。 我終是捧了山河去求見太子妃。 此物一則是鎮(zhèn)國重器,不能聲張,二則亦是利器,難以帶入東宮,故而我只得去尋太子妃合計。 我去時,太子妃正與云姑娘一起為謝時洵祈福,她們換了素服淡妝,抄了一摞摞經(jīng)書。 尋常見到云姑娘時我總是有些害羞,但是那些小兒女心思是掩蓋也掩蓋不住的,若是被太子妃在旁一調(diào)笑,我便與她雙雙紅了臉。 今次因著謝時洵病重的緣故,我見太子妃秀美的臉龐上已然憔悴了許多,倒好像大病一場的人是她,故而我勸慰了幾句,氣氛仍是有些沉重。 我屏退左右,將山河劍交于太子妃,與她細細講了此事,又把玉和叮囑的一一轉(zhuǎn)述于她,她聞之亦是十分震驚,初時不敢接,但多半是愛夫心切,終于還是含著淚接下了。 我臨走時,想到我與太子妃密談一事定是瞞不過東宮耳目,便對她道:“此事千萬不可讓太子哥哥知曉,免得他病中還要掛心,倘若他問起今日之事,不如就說是臣弟來送了些棲云山的祛病符之類的便是了?!?/br> 太子妃一面哽咽一面應(yīng)著,云姑娘忙執(zhí)著手帕為她拭淚,顧不得自己亦是眼眶通紅。 待太子妃平復(fù)了些,感嘆道:“九弟如此待洵郎,這番心意實在令本宮動容,唉,不枉他對你傾覆的心血?!?/br> 她多半是一心牽念在謝時洵身上,心中不知喚了多少次“洵郎”,這才在心神恍惚之下連他們夫妻間的愛稱都脫口而出。 我第一次聽到這稱呼,不由得怔了怔,不小心窺見這等私事,只覺又是臉紅又是難過,想著太子妃如此心神大亂可如何是好,現(xiàn)下東宮正是需要她主持的時候。 不小心觸碰到云姑娘的目光,她先是一怔,亦是又難過又羞赧地轉(zhuǎn)過頭去。 我不合時宜地胡思亂忖道:你在心里也這般喚過我嗎? 好在,終究沒有走到讓她主持東宮事務(wù)的一步。 不知是不是那山河顯靈,自從太子妃親手將那物細細裹了金布供奉在東宮匾后,謝時洵的消息便一日好似一日。過了月余,已能見外客了。 待閣老們和太子妃都去見過他了,果真輪到喚我了。 這一日正好是立冬,前夜降了大雪,程恩來時,我正在同玉和在院中打雪仗,他在人后對我向來沒有什么尊卑的,直打得我滿頭滿臉的雪,他很是機靈,打完我便往樹后跑,我?guī)状稳瑳]有擲中,氣得我索性飛撲上去抱住他的腰,將他按在厚厚積雪中使勁揉搓,玉和一邊大笑著一邊仍不肯認(rèn)輸,抓起手邊的白雪往我臉上揚來,看得我母妃在廊下直拍手叫好,笑得險些背過氣去。 待見到程恩愕然臉色,我們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住了手。 這……這在旁人看來,多半是沒心沒肺了點。 好在程恩是個圓滑的,連忙笑道:“太子殿下身子轉(zhuǎn)好,九殿下定是高興?!?/br> 我忙應(yīng)了,請他喝茶暫候,就去換了衣服。 換了衣服,我仍是有些猶豫,怕身上猶存的寒氣撲了他,于是派人傳了話,讓程恩再等會兒,便徑自去沐浴不提。 待程恩引我進了謝時洵寢宮,我一邊卸了雪氅,一邊繞過屏風(fēng),見謝時洵正斜倚在椅上,攤開了些公文,他一手執(zhí)筆,一手支著眉梢,不知在想什么。 我不由得連呼吸都放輕了些,垂首對他行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