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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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時洵沖我招了招手,道:“老九,來?!?/br> 我依言過去坐在他身邊,在他面上不住打量,時隔月余,他的狀況似比我想的還要好一些,唯有眉宇間添了兩分懨色。 我在看他,他也在看我,我道:“太子哥哥身子初愈,莫看這些雜事勞神了?!?/br> 他微微挑了眉梢,那支筆在他修長的手指間輕輕轉了小半圈,果真放下了。 他道:“你正是長得快的年紀,月余不見,哪里又變了些?!?/br> 我本想說“你也變了些”,但是話到嘴邊,又覺得那并不是什么好事,便默默垂了頭。 謝時洵又道:“你近日功課完成的如何?” 我仍是垂著頭,面不改色道:“甚是用心,待太子哥哥再好些,我?guī)Чφn本子來給哥哥看?!?/br> 我覺得自己此舉擔得起一句“藝高人膽大”,如果他說“你現(xiàn)在就拿來”,我就死了。自他病了,我哪里寫過功課,一天到晚只顧與玉和玩鬧,那功課本子上一頁都無。 幸好他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忽然抬手向我面上伸來。 我猛地一驚,卻見他只是從我的發(fā)梢拈去什么,道:“真是無事忙,連頭發(fā)都不拭干,成何體統(tǒng)?!?/br> 我連忙抬手摸了摸,才想起約莫是出門時心急了些,沐浴后沒等發(fā)干,待到了東宮已然結了些冰渣。 唉,本就是怕身上的寒氣撲了他,這下反倒是弄巧成拙,只得訕訕抓了抓長發(fā),將冰渣都捋了下來。 謝時洵默默看著我動作,遞給我一方手帕擦手,忽然道:“聽下面人說,近來你都沒怎么去馬場,怎么,那匹馬哪里不合你的心意?” 我心底十分別扭,對那馬兒我自然是喜歡得愛不忍釋,但是一想到謝時洵可能是贈馬那日吹了風才病倒……那時他在東宮躺著,我若是沒事人一樣去跑馬,傳到某些人耳中定有一番說辭,說我倒是沒什么,只怕會說謝時洵識人不明,簡直是把狼當人看了。 只是倘若說“掛心你的病情”,我又覺得帶了些諂媚之詞的味道,怎么也說不出口。 故而我沉默良久,道:“不,它哪里都好,是臣弟自己的緣故……” 謝時洵的黑眸在我面上凝了半刻,將目光投到面前那頁上,道:“下個月,父皇命老三去鮮卑送回禮,你若無事便與他一同去吧?!?/br> 我霍然抬起頭,愕然道:“怎、怎么如此突然……” 他仍是翻著公文,漫不經(jīng)心道:“本宮聽聞那匹馬好雖好,就是性子頗烈,是個受不得束縛的,想來此等駿馬只在馬場跑跑也是無甚趣味……隴西關外的黃沙大漠,你可由著性子跑了?!?/br> 我從小便聽我母妃描繪過她的故鄉(xiāng)。 那是中原從不曾見過的湛藍色天空,那片天空下有著一眼望不盡的漫漫黃沙,白日驕陽似火,夜里冰冷徹骨,大漠兒女各個直爽剽悍,性烈如火,倘若看得對眼,飲罷一盞酒便是兄弟姐妹。 她早已在齊國蹉跎了許多年,甚至要比她在鮮卑的年月還長了,但是她說起故鄉(xiāng)的時候,眼中熠熠生輝,仿佛還是那個伴著狂風黃沙自由馳騁的紅衣少女。 若說我不向往,自然是假的。 我不敢置信道:“真的可以嗎?” 謝時洵終于微微側頭望向我,我眼看著他的眼睛彎了彎,難得溫柔道:“嗯,去吧。” 我心中一陣激蕩,不由得握住了他的手。 入手卻覺得一片濕涼,我心底泛起一陣酸楚,忍不住又望了望他的面容,澀聲道:“從來都是太子哥哥對臣弟好,臣弟卻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可以為你做的……” “既然如此……”謝時洵撫了撫我的額頂,他輕聲道:“明瀾很想你,待你有空,去陪陪他吧……他自幼不得與父母親近,未免可憐?!?/br> 我怔了怔,沒想到是這樣簡單的要求,我正要應承,卻漸漸品出些他話中隱隱約約的托付之意。 他也許是怕自己逃不過“天不假年”四個字,擔心太子妃軟弱,謝明瀾年幼,難以從后宮紛爭中全身而退,這才叫我?guī)鸵r,又或者……又或者…… 又或者……他是在擔心我,擔心我在他去了之后無人可靠,才叫我待謝明瀾好些,到時,即便他去了,還有未來儲君與我的叔侄之情可依仗嗎? 胡亂思忖著,我一味握著他的手,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暖起他的手心,心中卻更是郁結不已。 我懷著滿腹心事出了寢宮,出神太過,連雪氅都忘了披,直走到雪地中才覺出了冷。 送我出來的內侍告了罪,忙回去取了。 我恍恍惚惚地走到庭院中,想到鮮卑之行,那顆心便漸漸發(fā)起燙來,滿懷興奮激動之情,可是一想到太子哥哥在最后時托付后事般的言語,又像是被浸入冰寒中。 我的心便是鐵打的也經(jīng)不住如此一層guntang一層冰寒的折磨,無從疏解之下,我煩躁地抬腳對著面前樹干猛踹了一下。 那顆樹果然應聲搖晃了一下,我忽然想起一事,心道:糟! 不等我閃開,那樹枝上滿掛的積雪便立時傾了下來,正正砸在我頭上。 我正狼狽抖落著滿身的雪,忽聽“噗嗤”一聲輕笑。 我抬眼望去,見到不遠處被許多宮女簇擁著的太子妃和云姑娘,她們正將我的蠢行撞個正著,莫要說她們,連她們身后的宮女們都一邊艱難忍著笑意,一邊微紅著臉避開我的目光。 我又是臉紅又是自覺好笑,忙上前見了禮, 太子妃與云姑娘掩著唇,笑得彎彎的明眸中都溢了淚。 今日云姑娘穿了件大紅的斗篷,銀裝素裹的亭臺樓閣中就她一點朱紅,更顯得俏麗無比,標致極了。 多半是謝時洵病愈的緣故,她們的心情顯得很好,比起上次簡直一天一地。 寒暄過后,太子妃讓下人退遠了些,這才笑著對云姑娘道:“云兒,你這隔三差五就問九哥哥什么時候來的,現(xiàn)下他來了你又不說話了。” 被她這么一說,我與云姑娘頓時都不好意思起來。 云姑娘再小些的時候,我也是常常帶著玩的,只是近一兩年來年紀漸長,加之宮中流傳的指婚一說,我與她為了避嫌,這才生分了些。 我與云姑娘自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母妃更是早早就把家傳玉佩為她備好了。我想,云姑娘也定是情愿的。 云姑娘明眸盈盈望著我,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一般,她輕盈地往我面前一跳,含笑道:“九哥哥,今日這就走了么?下次什么時候來找云兒玩?” 我見了她也是掩不住的笑,柔聲道:“我要去鮮卑啦,我看看那里有什么好玩的,都帶回來送你?!?/br> 云姑娘道:“好呀,云兒就在這里等你,九哥哥,你要早些回來?!?/br> 我心中一柔,道:“好?!?/br> 閑談片刻,太子妃又談及到山河一事,她道那物畢竟是鎮(zhèn)國神劍,現(xiàn)在既然太子哥哥身子大好,自然要物歸其主,說罷,太子妃留我與云姑娘在庭院中說話,她便親自去取了交還于我。 我接過劍匣捧了,見那劍匣被金布包了一層,想必是自我給了太子妃后她便未曾敢打開,只在外面又罩了一層尋常的錦布掩人耳目,我頓時放下心來,對太子妃行了禮,便依依不舍地對云姑娘道:“那我走啦?!?/br> 也許是這離別來得太快了些,云姑娘抿了唇不語,我只得又喚她道:“云兒,我走啦!” 云姑娘忽然蹲下捏了個雪球,揚手就丟到我的雪氅上。 我一時失笑,立在原地不動,只是側身閃開接下來的幾個雪球,很是自覺瀟灑,見她開始還是氣鼓鼓的,但是丟著丟著,她也忍不住莞爾一笑,十分可愛。 太子妃在旁看著也笑,然后她忽而一把攜了云姑娘的手,正色道:“云兒,別打他?!?/br> 云姑娘這才罷了手,我笑道:“謝謝皇嫂心疼臣弟?!?/br> 太子妃眼中漫上了笑意,她故意不理我,只轉頭對云姑娘道:“打他沒什么,他是個能挽弓馴馬的,早就摔打慣了,就是仔細凍了你的手?!?/br> 與太子妃告別后,我一路回了寢宮。 快年底了,別看玉和平素不靠譜,但他好歹也是擔著護國觀掌教和國師的名頭,每年到了這個年月,他都要回棲云山準備祭祖事宜。 今日見了云姑娘,我的心情初霽,想著今日橫豎無事,不如趁著天色還早,騎馬去趟棲云山送回山河,即是辦正事,又是順便散散心,倘若耽擱得晚了,就在他那住下。 于是我揮退了眾人的侍候,反鎖了房門,小心翼翼打開了劍匣,想在去之前再檢查一遍。 哪知劍匣甫一打開,我只看了一眼,便聽雙耳中“嗡”的一聲,身子猛地一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劍匣中的山河竟然……不知何時斷作兩截! 我木立在原地,頭皮發(fā)麻。 究竟是這山河為太子哥哥擋了一劫,還是運送途中有什么不周導致的,它都實實在在的斷了!!此事極為隱蔽,被旁人知道定會生出震驚朝野的波瀾,追查是追查不得了,再說便是追查清楚,它都……它都…… 我顫抖著手捧起山河,可是不論怎么細看,仍是兩截。 茫茫然合上了劍匣,我如游魂般走了兩步,都不知自己要做什么了。 事關重大,我卻沒有一個人可說,太子妃那邊自然是不能說的,她向來是個沒主意的,若知曉此事不知該有多自責煩惱,謝時洵亦不可,他剛病愈,我定不能讓他知道我偷拿鎮(zhèn)國重器為他祈福祛病——話雖如此,我心底仍存了最后一個逼不得已的打算“倘若實在沒辦法,也只能和太子哥哥說了!” 胡亂忖著,我的心念又轉到玉和身上,我同玉和情誼再深,也不知這次他能不能原諒我,那山河劍珍貴無比,供在棲云山已有幾百年,我將它折了,玉和該如何交代? 搞不好……我會害了他性命…… 我越想越心驚,不知何時已然跌坐在地,我扶住額頭,心中轉過無數(shù)念想,卻又被一一推翻。 正六神無主間,母妃敲了敲門扉,要進來與我說話。 我忙收了劍匣,開門將她讓了進來。 我母妃在與我獨處時,仍留了一些鮮卑人席地而坐的習性,她見左右無人,便從地毯上拖了個蒲團過來盤腿坐了,笑吟吟地問起謝時洵的病情來。 我心中壓著山河一事,幾乎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不知不覺中走到母妃身邊,挨著她側躺了下來,不知為何,光是如此挨著她,我心中便覺安了一層。 只是我強撐著平日模樣與她沒說兩句,她就忽然摸著我的臉頰道:“崽崽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喉頭一哽,沉默了。 她道:“知子莫若母嘛!” 我明知此事若是據(jù)實告知定會連累她,但我卻不由得對她一一說了。 母妃聽了也是驚愕不已,但很快她就冷靜了下來,自去打開劍匣細看,她看著看著,忽然道了一句:“崽崽不要急,我看這劍也沒什么稀罕,不如我們連夜打一柄……” “……”如此危急情形之下,我仍是生出了些哭笑不得之意。 她道:“說真的呢,這劍上面又沒什么罕見的寶石,有什么不好打的?再說這劍尋常也不給人看,就算是逢上什么整年數(shù)把它請出來了,也是隔著八丈遠,誰見過它什么模樣?” 我無奈地扶額道:“此物事關國運,并非像母妃說的那么輕巧……” 去鐵匠鋪打造一柄山河自是不能,不過我被她這一打岔,也略略振作了些許,當下辭別了母妃,帶了山河奔去棲云山了。 我去時,玉和正在領著護國觀的道士們習劍。 他在我面前沒個正形,只有我去棲云山時才能覺出他的幾分國師風范。 只見他道冠正束,兩縷墜帶從鬢邊順至肩前,一身素白道袍隨著他舞劍的姿勢在風中翻飛,面容昳麗,且靜且冷,登是有些謫仙之態(tài)。 只是待他瞥見了我,便露出了些怔然神情,不過一瞬就隱去了,隨后垂著眸子,雙指并攏捋過鬢邊冠帶,再抬眼看我時,唇邊又勾起那熟悉的淺笑來。 我忐忑地想,只怕你一會兒就笑不出來了…… 待我拉他進了密室,將山河的劍匣在他面前緩緩打開了,他拿眼一望,果然頓時失色。 我哪里見過他這般模樣,更是手足無措起來,囁喏道:“玉、玉和……” 他猛然回過身,背對著我不語。 我好不容易壓下的心悸又泛了起來,忙去拉他的袖口,道:“別怕,到時就說是我盜走了山河劍,不小心毀了,我……”我把心一橫,道:“父皇還能讓我拿命抵不成?便是拿命抵,我也甘愿!橫豎不能讓你被我連累就是了!” 玉和的雙肩微微顫抖起來,我又急道:“我知道,這樣說你也逃不脫玩忽職守的罪責,你容我再想想……” 玉和忽然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只道了一句:“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