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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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兒心里一慌,匆匆忙忙往村子里平常做喪事的地方跑去。他在心里把所有上戰(zhàn)場的人過了一遍,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他萬萬沒想到打算沒有最壞的,只有更壞的。 壽村去了戰(zhàn)場三十三個男人,沒一個活著回來。 平日里總是護(hù)著他的慎之哥哥沒了一條胳膊,喜歡帶他打兔子的鐵柱哥只剩個半個身子,就連他阿爹和秀嬸子的男人也沒了腦袋,四分五裂的躺在那里。 嬸子們身披孝麻跪了一片,雙眼紅腫,眼睛里空蕩蕩的,仿佛跪在那里的只剩下一個軀殼。 狗蛋兒不記得那一天是怎么過去的了,他只記得自己被阿娘按著頭換了孝麻,跪了一天,盯著爹只剩下半個的腦袋一直神游,明明什么都沒想,眼淚卻流了滿臉。 他有很多話要跟他們說,卻不知道該從哪一件開始說。 慎之哥哥說等他從戰(zhàn)場回來就辦個學(xué)堂,以后讓村子里的孩子都能去鎮(zhèn)上讀書;大大咧咧的鐵柱哥喜歡上了鄰村的水兒姐,秀嬸子答應(yīng)他等他回來就去水兒姐家提親;他阿爹和虎子叔答應(yīng)回來就教他怎么選木材做棺材,可他們誰也起不來了。 狗蛋兒偷偷抹了好幾次眼淚,他想是不是多跟他們說說話他們就起來了,可當(dāng)初他爺爺死的時候,他趴在棺材邊上說了一夜?fàn)敔斠矝]醒。 大概死了就聽不見了吧,阿婆以前這么跟他說。 尸體在村子里停了兩天,雖然天氣冷了,但尸體大老遠(yuǎn)從別的地方運(yùn)過來,還是發(fā)了臭。阿婆說,必須要下葬了,可阿爹他們的魂魄沒了,即使下了葬,他們以后還是要做孤魂野鬼。所以,必須要把迷了路的他們帶回來。 這種引魂的事,向來都是村子里的小孩子做的,以前外村有人死了,魂魄沒在身子里,就是他和大他兩歲的大寧一起去吧,還被那戶人家塞了一大把糖。這次大寧沒了,只能他一個人去了。 慎之哥哥死了,阿婆rou眼可見的老了好幾歲。她打起精神叮囑狗蛋兒,“一會兒一個人過去別害怕,打著白燈籠走到村口在三百米處再回來就行。聽到身后有動靜別害怕也別出聲,他們都是你的親人,不會害你,會陪著你一起走完這條路?!?/br> 說完,阿婆給他手腕上掛了一串白色的鈴鐺,風(fēng)一吹,鈴鐺鈴鐺響,一步步行走間,鈴鐺都在為他指路。 阿婆他們做鈴鐺的時候他看見了,這種鈴鐺叫骨鈴,是用人骨頭做的,這種鈴鐺天生就可以奏出一種曲子,叫引魂歌,亡靈們聽到引魂歌就會跟著走,他手上這串鈴鐺,就是用他阿爹的骨頭做的。 從村口打著燈籠轉(zhuǎn)了一圈回來,在白燈籠的光暈里,他看見了溫文爾雅的慎之哥哥,笑起來很丑的鐵柱哥,總喜歡嚇唬小孩的梁爺爺,還有一直溫柔看著他的阿爹。 狗蛋兒很想跑過去撲進(jìn)阿爹懷里,可阿婆一直叮囑他不能往回看不能出聲,不然阿爹和叔叔哥哥的魂魄就回不來了。 他咬著嘴唇強(qiáng)忍著淚,眼淚灑了一路,他不能回頭,他要把阿爹他們都帶回去。 以后的下葬像做夢一樣,等狗蛋兒反應(yīng)過來時,阿爹他們已經(jīng)快到頭七了。 最近村子里出了很多事,雖然阿娘一直沒告訴他,但他也知道,外面村子里的男人仗著他們村子里沒個男人,一直想占嬸子們的便宜,上一次晚上出來尿尿他就看見好幾個男人把小月嬸子拖進(jìn)了屋子,他想喊人可小月嬸子一直用眼神示意他走。他就迷迷糊糊進(jìn)了屋。 第二天,阿娘說小月嬸子死了,上吊死的。 小月嬸子死的那一天晚上,他做的好多噩夢,他不知道那些人去小月嬸子屋里做什么,但總覺得如果那天他叫人了,也許小月嬸子就不會死。半夜里他又起床出去尿尿,看到了小月嬸子,他不知道說什么一味的路,小月嬸子笑著摸摸他的頭,說如果那天他叫了人,只會有更多人被糟蹋,她不怪他。那些人就是欺負(fù)他們村沒男人,反正縣太爺也不管。 引魂歌 狗蛋兒不知道什么叫糟蹋,但隱隱約約覺得是不好的事,之后村子里死了好幾個嬸嬸,阿娘每天都把門關(guān)得緊緊的,然后抱著他哭,他知道阿娘在想爹,也恨外面那些總想進(jìn)她們屋子的男人??伤龥]有辦法,除了哭她什么也做不了,她也想出去和他們拼了,可她死了他怎么辦,他沒人照顧,其他嬸嬸自顧不暇,阿娘放心不下他。 之后,阿婆糊了好多紙人,那些紙人聽到鈴鐺聲就會動,會保護(hù)他們村子里。中午的時候,阿娘領(lǐng)著一個紙人回來,說這里面裝的是他阿爹的魂魄。那一天阿娘很高興,紙人除了不會說話以外,不論是動作還是神態(tài)和他爹都很想,只是沒他爹好看。 紙人爹來了以后,村子里再也沒嬸嬸自殺了,很多嬸嬸身邊也陪著紙人,狗蛋兒知道,那是他的叔叔們。 只是小月嬸子門前多了個孤零零的紙人,天天在門口坐著,不理人,就那么坐著。 后來娘告訴他,屋里掛的那串骨鈴發(fā)出的聲音就是爹在說話的聲音,只是我們聽不懂,以后即使紙人沒了,爹的靈魂也會附在骨鈴上面一直陪我。 那之后,狗蛋兒天天去小月嬸子家看,但小月嬸子家的骨鈴,自從她死后就沒再響過。 幻境定格在那串瑩瑩生光的骨鈴上,周圍的幻境像被燒掉的畫作一樣,慢慢從邊緣燃起,最后風(fēng)一吹,落了個干凈。 蕭清遙伸手接住還在燃燒的灰燼,那點(diǎn)灰燼蜷縮伸展,在他手掌心消失得干凈。 壽村的面貌展現(xiàn)在眼前,陸南青三人一時不知該樣哪里去。 鳳天輕低著頭,窩著劍的手緊了緊,眼底血紅一片。 剛剛就在幻境里,他突然被人從背后拍了一巴掌,肩膀裂開一樣疼,火辣辣還冒著一股陰毒的寒氣,本來他沒有放回事,可萬萬沒想到這股陰寒之氣竟然一直順著肩膀傳到五臟六腑。如今他的四肢麻木,白玉般的手指纏繞著紫色的經(jīng)脈,胳膊上青筋暴起,一副怎么看都像個怪物的樣子! 陸南青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他身邊,并沒有注意到他身上的不對勁,溫潤的聲音中含著一絲涼意,“這些人的死,和你不久前你用計(jì)害死司池有關(guān)對不對,這個壽村里男人上的戰(zhàn)場,就是上次你用來除掉司池的那個?!?/br> 他用的是肯定語氣,不是在問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shí)。 鳳天輕輕笑了聲,眉宇間疏遠(yuǎn)矜貴,“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司池是祈安的戰(zhàn)神,我是祈安的皇帝,他是我的大將,我有什么理由要?dú)⑺???/br> “理由?”陸南青扯了扯嘴角,溫和的表皮下一片薄涼,“你想要師父的權(quán)利,當(dāng)然要除掉司池這把利劍。上次蕭半青說的話我本來不信,可如今結(jié)合幻境主人要說的東西……我肯定,司池的死就是你設(shè)計(jì)的。要不然他那么厲害的人,怎么可能會就這么死在戰(zhàn)場上?” 發(fā)紫的指甲一點(diǎn)點(diǎn)扣進(jìn)rou里,整條手臂里面仿佛有無數(shù)小蟲子在蠕動,脹的發(fā)疼。鳳天輕面上卻笑的風(fēng)輕云淡,“歷代以來,十個將軍九個會死在戰(zhàn)場上,唯一剩下的那一個也會因?yàn)榕f傷復(fù)發(fā)早早病死。這種事師弟看的書多知道的也多,肯定不用我多說,所以……這種大概率時間可不能當(dāng)做污蔑我的證據(jù)?!?/br> 他素來了解人心,在宮人面前是個高高在上說一不二的少年君王,在親近的師弟面前便是個笑面虎,哪怕嘴上說著污蔑,眼中卻沒有任何怒意,仿佛只是在看一個跳梁小丑的笑話。 陸南青哼了聲,也沒打算就這么讓他認(rèn),從小一起長大,他比鳳天輕他自己還了解他,他怎么想的他一清二楚,沒有絕對的證據(jù)他絕對不會認(rèn)。 他拂袖要去找白荷,鳳天輕突然叫住他,淡淡的笑聲憑白讓人毛骨悚然,“師弟,司將軍的死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江南王鎮(zhèn)侯的死我卻略知一二。聽人說,王鎮(zhèn)侯死時用的那批安神香是從你手中流出去的?” “全國香料的管理權(quán)是師父給我的,這是整個朝廷都知道的事,所有人用的香料都必須經(jīng)過我的手底流出,師兄有什么問題嗎?”陸南青面對他的話應(yīng)對的毫無破綻。 “這當(dāng)然沒問題,”鳳天輕笑意不達(dá)眼底,背上身后的兩條胳膊脹得粗了一半不止,“可是王鎮(zhèn)侯是師父手下的另一員大將,還當(dāng)年的陸府抄家一案有關(guān),再加上他用的那批香料還是你格外關(guān)照過得……這一切加起來是不是有點(diǎn)太湊巧了?” 陸南青臉色一冷,“師兄想說什么?” “沒什么,”鳳天輕聳聳肩,“只是提醒師弟一下罷了。我們還是先去救小荷吧,她一個弱女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嚇壞了。” 三人慢慢走遠(yuǎn),蕭半青和拾歡一起出來,被這兩人的真面幾乎驚掉下巴。 他本來以為這兩人一個是沉不住氣的少年帝王,除了殺這個宮人就是殺那個宮人,反正成天就是殺人;另一個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兒,成天之乎者也。沒想到這兩人還都深藏不露,倒是讓他看走眼了。 還好他早早讓林華多留了一手,等他們出去就能讓這倆人好好看看什么是人間疾苦。 憑他家國師坐上的位子,他家國師不在了,他們自然是要還給應(yīng)得的人。 拾歡聽著他們口舌似劍,一來一往,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 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孩子,原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是這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打算把幻境這部分單獨(dú)拿出兩章來寫的,但看到大家都想讓快點(diǎn)虐徒弟,就加快進(jìn)程了。多謝各位支持~感謝在2020-07-30 22:12:13~2020-07-31 20:10: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和辭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41879664 5瓶;洛尊、陳梓墨軒 3瓶;?、哦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9章 引魂歌(19) 這么多年, 她這個師父竟然從來沒有看清過他們…… 她傾注了所有心血撫養(yǎng)長大的孩子,最終竟然只是把她這個師父當(dāng)做了棋盤上最有力的那顆棋子,用來成全他們所有的欲望。 明明那時她就已經(jīng)沒有幾天可以活了, 為什么不能再等等?只要再等五六天, 不用他們動手她自己就會死,偏偏這么急切的把一切都收回去, 給人留下了這么多把柄…… 也難怪最后他們同時喜歡上一個姑娘,明明知道那個人不能喜歡,還是打算為了她為天下為敵, 費(fèi)盡心思也要為那個姑娘筑起一道圍墻,將天下所有的好都留給她。 而她這個師父, 只是他們腳下的登天梯,用完了, 沒用了,就該踢走了。 不然留著做什么,占地方嗎? 嘴邊勾起一絲諷刺的笑,拾歡拳頭攥緊又松開。 罷了,都是她自找的。 這種結(jié)果師父早告訴過她的事, 只是她不愿接受,一心覺得能改變他們,可背負(fù)了三世苦難的天煞孤星怎么會是這么容易改變的, 一直都是她太天真了…… “叮鈴——” 細(xì)弱的鈴響喚回拾歡的思緒, 一下將她從越陷越深的深淵中拉了出來。 懷中的骨鈴光芒瑩瑩, 如同人心臟的跳動,一下又一下,光線忽強(qiáng)忽弱如脈搏翕動,慢慢與她的心跳聲重合。 溫柔包容, 和他的人一樣。 司池…… 拾歡睫毛輕顫,盯著串小小的鈴鐺身側(cè)的拳頭握緊。 溫?zé)岬拇笫滞蝗宦湓陬^上,蕭半青蹲下身看她,“怎么突然哭了?” “沒哭?!?/br> “沒哭眼圈這么紅?” “那也沒哭?!?/br> “呵,”蕭半青溫柔的摸摸她的腦袋,看著她發(fā)紅的小鼻子突然正色,“你放心,即使所有人都不在了,蕭叔叔也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我會一直保護(hù)你,像你娘還在你身邊那樣。帶著你娘和你司叔叔的那份一起保護(hù)你。” 不論是保護(hù)你,還是保護(hù)祈安,你母親沒做完的事我都會幫她做完。這是我曾經(jīng)給過她的承諾。 鼻子發(fā)酸,眼眶guntang,視線里的那雙祖母綠的眼睛一點(diǎn)點(diǎn)模糊,拾歡連忙低下頭眨眨眼,將眼中的熱意逼回去,小奶音沙啞:“我有點(diǎn)事要去找壽村的一個人。” “好?!笔挵肭噍p輕牽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拎著兔子,“我們一起去?!?/br> 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包裹著她的小手,常年握劍的掌心處處處都是厚繭,磨在她細(xì)嫩的手背上些許刺痛,像那年他們毒霧森林出來時,她被毒霧迷瞎了眼,他明明也看不見,卻執(zhí)意要把她帶出去,牽著她一路磕磕絆絆,轉(zhuǎn)眼過去了這么多年。 拾歡低下頭沒說話,蕭半青也照顧她是個小孩子,路走的很慢,等他們到的時候,村子已經(jīng)沒了人,屋檐上的骨鈴全都不見了,村子里亂糟糟一片,足以可見人走的時候有多匆忙。 陸南青在棺材鋪角落里找到昏迷的白荷,正打算離開,身后的蕭清遙突然擋住了他的去路。 幻境一消失,他的傷就好了大半,這會兒正常走路是沒問題了,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陸南青看他,“老三,你做什么?” “不能走,”蕭清遙舉著劍的手疼的發(fā)顫,“師父還沒找到?!?/br> 陸南青眼神陰霾,“沒找到說明師父已經(jīng)出去了,她本來就不喜歡小荷,把小荷一個人留在這里不管也是意料之中。你別擋路,小荷怎么也叫不醒,我出去讓姬無雙看看她的身子?!?/br> “等等!”蕭清遙簡直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他師兄口中說出來,繞到他前面,“你怎么能這么想師父?她怎么對你你不清楚嗎,而且她現(xiàn)在只是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比起小荷,我們不應(yīng)該更擔(dān)心師父么!” 陸南青想見鬼一樣打量一眼蕭清遙,皺眉:“姬無雙給小荷看完,讓他也給你看看吧,從幻境出來就病的不輕?!?/br> “你……”蕭清遙氣結(jié),轉(zhuǎn)身堵著門口不讓他走,“師兄,你必須陪我去找?guī)煾福也坏浇裉煺l也不許走!” 陸南青心里擔(dān)心白荷,一而再再而三被蕭清遙堵住,笑面虎也笑不起來了,“師父那里有蕭半青,那個瘋子不比我們兩個加起來強(qiáng)?村子里找不到師父,那師父很有可能就是被他帶走了,你也別費(fèi)力氣,讓開吧,小荷等不起!” 目光落到白荷蒼白的臉上,蕭清遙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讓開了。 他對師父很虧欠,但這并不就意味著他不愛小荷。 師父那里有蕭半青,也……不差他這一個。 等三個人離開,蕭半青才牽著拾歡從陰影中走出來。 他看著幾人離開的背影輕哼了聲,“挺有自知之明。” 拾歡放開他的手往棺材鋪深處走,蕭半青連忙跟上去,“歡歡,剛剛他們說這個村子里沒人了,你去找誰,叔叔幫你一起找?!?/br> 拾歡沒說話,徑直進(jìn)了棺材鋪一樓那個極為隱秘的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