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啊，我去酒店，”周遠揚說著，又問，“冬冬呢？”

    “出差，去江城了。”

    “你可真行，我找你半天，”馮淇握著兩瓶水，迎著江風在下到江水邊的大階梯上看見了孟以冬，坐過去把水遞給了他，“這要是弄丟了，蕭升非吃了我不可。”

    “我哥這么可怕嗎？”

    馮淇不住的點頭，“你哥再生早兩年，古惑仔沒跑了?！?/br>
    孟以冬笑著嘁了他一聲，又聽見他說，“不過他對你，真的沒話說，我這輩子沒見過一個男的能被人這樣，握著大半條命?！?/br>
    孟以冬擰瓶蓋的動作止住，順手放在了身邊臺階上，叫了聲，“淇淇……”

    “嗯？”

    “來江城兩天，你覺得這里好嗎？”

    馮淇環(huán)顧了一圈，視線最后落在了江面上，“挺好啊，這地方，比北京溫馨多了。”

    “嗯?！泵弦远锌系狞c頭，卻沒多說什么。

    “你干嘛，你哥派我來就是看著你的，別搞我啊，我得完好無損的把你帶回去?！?/br>
    孟以冬一陣好笑，重新拿過水瓶開了蓋喝水，又坐了好一會兒才起了回酒店的念頭，“回去吧，明天還得做事?！?/br>
    翌日，也是二次談

    判前一天。

    北京時間下午三點半，久安新聞發(fā)布會現(xiàn)場。

    “陸小姐，令兄與神秘乙方的對賭合約曝光后，久安集團的股價大跌，為什么在上個禮拜突然走勢好轉(zhuǎn)，請問是有內(nèi)部cao盤嗎？”

    陸棠站在發(fā)言臺后，噙著笑聽完這記者的問題，隨后道，“股市不是陸家的，我哥哥的合約本身并不會對久安集團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下一個問題?！?/br>
    “看得出je t＇attends并沒有洽談收購的意愿，請問陸小姐，除了您哥哥簽的這個合約外，還有別的什么非要買下這家公司的理由嗎？如果明天的談判不成功，將意味著這次收購計劃進入僵局，之后久安這邊有什么打算？”

    “我想大家都知道，久安起家是做的房地產(chǎn)，后來涉足多個領(lǐng)域，才有了現(xiàn)在大家看到的久安集團，je t＇attends主打建筑設(shè)計，這些年風頭正盛，前景也有目共睹，所謂收購，在外人看來是一場買賣，但在我看來是合作共贏，我相信，我們會和je t＇attends產(chǎn)生出一些微妙的化學反應(yīng)?！标懱恼f著，又看向那位記者，“你幫我預(yù)判明天的談判結(jié)果，不如我們也簽個對賭協(xié)議，你要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好嗎？”

    那記者尷尬了一瞬，不時，又有不少人舉了手，一人道，“請問陸小姐，盛通開始大量收購久安集團股票，您方對此有什么防御措施嗎？”

    “這個……”

    “陸小姐，請問貴集團和邢宗明先生是有什么瓜葛嗎？為什么邢宗明先生私人入股的je t＇attends剛被您方強制收購，邢宗明先生所奉職的盛通美國就開始大量購買貴集團股票，這是不是意味著，盛通將要吃下久安集團，以此來進行商業(yè)對抗呢？”

    “這與今天的主題無關(guān)，我希望大家的關(guān)注點還是放在我們與je t＇attends的合作上……”

    陸棠話剛說完，一個記者突然站起來舉起了手中的ipad播放了一個視頻，音量很大，現(xiàn)場很安靜，足以讓所有人聽見。

    “江城江灘48號地競拍落幕，久安集團以高于市場值三倍的價格拿下了48號地的開發(fā)權(quán)，請問陸董事長，48號地的開發(fā)期預(yù)計在幾年呢？”

    “這個我還不能告訴你，等到我們商品房預(yù)售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陸天合的聲音一出，陸棠便擰起了眉頭，只聽見那視頻里的記者又問，“陸董事長，陸家兄妹對一家設(shè)計公司的收購戰(zhàn)正打的如火如荼，請問您有什么看法呢？”

    視頻內(nèi)外片刻靜默下來，少時，陸天合道，“我想，你可能是搞錯了，久安集團暫時沒有收購任何公司的計劃。”

    話音落，快門聲與燈光此起彼伏，陸棠被晃到幾乎睜不開眼，緊接著他便被一個西裝外套蓋住了頭，一只手摟著她的身子將她帶離了現(xiàn)場，直到關(guān)門聲隔開了那些哄哄鬧鬧的噪音，她才看清面前站著的誰。

    啪，這是一巴掌，將對方打偏了頭。

    “宗月，你丫真他媽沒把我哥當回事！”

    另一邊，孟以冬剛上了飛機，馮淇坐下來便調(diào)了個舒服的姿勢，看著前座后背上的顯示屏，“這不是久安集團那大小姐嗎，最近跟你們打的火熱，我都眼熟了?！?/br>
    孟以冬正看著，視頻里發(fā)布會現(xiàn)場亂成了一鍋粥，他心里倒沒怎么波動，只是有些替陸棠可惜，好像沒有人告訴她，和無人區(qū)比起來，有人地方其實更加難以穿越。

    當天下午，久安集團發(fā)布緊急通告，暫停對je t＇attends的收購事項，并正式啟動對盛通的收購防御戰(zhàn)。

    另有一處小新聞，引不得什么人矚目，但孟以冬格外關(guān)心，他將手機上的那一則小的板塊放大，上面寫著：

    我司即日起將與原高級顧問邢宗月先生解除勞動合同，并按照勞動法相關(guān)賠付邢宗月先生相應(yīng)款項。

    落款，d.k投資銀行人事部。

    孟以冬在空乘提醒乘客關(guān)閉通訊設(shè)備前找出了一個人的手機號，并發(fā)了條訊息過去——

    “恭喜。”

    而后關(guān)了手機，落地北京后，是蕭升來接的，馮淇當著他的面把孟以冬左轉(zhuǎn)一圈右轉(zhuǎn)了一圈，說，“你看，一根頭發(fā)絲兒都沒少！”

    蕭升便伸手薅了他頭發(fā)一把，“德行！走吧，請你們吃大餐。”說完又將孟以冬摟進了懷里，“出差怎么樣，順利嗎？”

    孟以冬乖巧的點頭，“我看到新聞了，哥你接下來是不是可以放一段時間假了？”

    “一段時間哪夠，”蕭升嘴角掛起一絲壞笑，“我把周遠揚摁公司里了，我們有很長很長的假期可以揮霍了！”

    “那我們出去玩兒吧？”

    “行啊，你想去哪？哥帶你去?！?/br>
    “拜托，”馮淇皮笑rou不笑的幽幽道，“你們倆好歹把我當個人吧……”

    “嗯？”蕭升四處看了看，“誰在說話？”

    隨后，機場里爆發(fā)了一聲轟天動地的，“蕭升我**大爺?。?！”

    兩天后，芝加哥。

    邢宗明的車從公司車庫出來，剛拐上大街，一聲急剎劃破耳際。

    車燈籠罩著一個人，那人似乎喝醉了，張開雙臂攔著車子，一動也不動。

    邢宗明在警察來之前下車把人拽回來塞進了車里，又一腳油門火速離開，直到車子停在了家門口，他才開口說道，

    “宗月，我死了你會不會好過點？”

    第69章 愛你，不愛你

    “不用你死。”

    芝加哥又是雨季，雨滴落在擋風玻璃上，由疏到密，邢宗明伸手打開了雨刮器，車里除了兩人的呼吸，就只能聽見規(guī)律的雨刮器滑動聲響。

    他好像有很多年沒有好好看過宗月了，即使有不少次這孩子就像現(xiàn)在這樣坐在他的身邊，他腦海里也很難再將小時候那個月月和現(xiàn)在的這個人重疊在一起。

    “哥，小時候你告訴我，克里克人戰(zhàn)敗后割讓了數(shù)百萬公頃的土地給美國人，”宗月仰頭癱靠在副駕駛的座椅里，說話時看著近在咫尺的車頂，和望著砸在車頭上的水珠神游的邢宗明好像隔在了兩個世界里，“后來他們被迫遷徙到了印第安準州，和其他四個部落委曲求全在美利堅合眾國的yin威之下，你說這就是這個世界亙古不變的法則，”

    他說完偏過頭，視線落在邢宗明的側(cè)臉上，一毫一厘的打量，“我一直記得盛通派人來接你的那天，多風光啊，私人飛機，貼身保鏢，你當時只是穿了件白t恤，但在我眼里，活脫脫是個打了勝仗凱旋的美國將軍，你有最高的待遇，萬人擁簇，有時候我看著你我都會忘了我們原本是兩個被人唾棄的孤兒……”

    邢宗明左手還握著方向盤，他的話透過胸口的外皮扎進骨rou里，疼的叫人窒息。

    “安全感這種東西你聽著是不是矯情？”宗月笑了笑又說，“你站在周遠揚身邊替他解決一切麻煩的時候，周遠揚的神情看起來就像一只備受寵愛的狗，你撓撓他下巴，他就沖你搖尾巴，因為他知道有你在，誰也不會傷害他，好巧，我也是，可我不是寵物狗，我是看門狗，你需要我，但你不愛我。”

    “宗月，”邢宗明松開方向盤，將視線挪到他身上，又扒開他前頭的化妝鏡，捏著他下巴叫他看著自己，“我不愛你你就可以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嗎？”

    “不可以嗎？”邢宗月扒開他的手，平靜又淡漠的看著他眼睛問，“你為什么不愛我？”

    邢宗明有一會兒說不出話，雨越下越大，攪的人心亂如麻。

    “我不愛你，不是因為遠揚，也不是因為你是我弟弟，只是我不愛你，不會為你心動，不會產(chǎn)生和你做.愛的念頭，”邢宗明一字一句的說，“我不能因為你愛我，就像19世紀的美國一樣，憐憫的留一塊地方給你，即使我這樣做了，你會開心嗎？”

    “會?！?/br>
    車里的燈光在他黑色的瞳孔里閃爍了一下，邢宗明看見了他唐突又凄厲的哂笑，聽見他說，“會啊，我并不在乎你是不是憐憫我?！?/br>
    邢宗明再沒了措辭，他摁停了雨刮器，又將車子熄了火，下車前說，“進屋吧。”

    宗月沒有下車，他看著邢宗明從雨里跑到了屋檐下，便從褲兜里掏出了玻璃碎片，邊刃冰涼的觸感走過手腕，不一會兒溫熱的暖流便纏到了他手背上。

    邢宗明拿了雨傘過來接他的時候只能透過車窗隱約看見他蒼白的側(cè)臉，他什么也沒意識到，直到開了車門，腥味鉆進鼻子里，他聽見里頭的人乞憐的叫了他一聲“哥”。

    *********

    打防御戰(zhàn)這段時間，老客戶是穩(wěn)住了，新客戶丟了不少，商務(wù)部緊著這幾天開會，蕭升攏共沒陪孟以冬呆上過兩天，康雪又打來電話催促他帶孟以冬見見她，蕭升思來想去，把經(jīng)營權(quán)也授權(quán)給了周遠揚，這才脫出身來回了趟家。

    那會兒孟以冬正學著做點心，他雖不愛吃甜的，可蕭升沒什么忌口，眼見這幾天蕭升瘦下來一大圈，他想著，自己總在吃食上馬馬虎虎，沒必要把另一個人也帶跑偏了。

    所以蕭升一進門便是一陣撲面而來的香味。

    “嘛呢？”

    這話響在耳邊，身后熱烘烘的，叫孟以冬微微擰了擰身子，“舒芙蕾，香嗎？”

    “香的膩味，”蕭升

    拿下巴蹭他耳后，“你又不愛吃甜的，做這些干嘛？”

    “我不吃，可你吃呀，”孟以冬拉開烤箱，戴了隔熱手套將蛋糕拿了出來，放在案臺上后又拿了一塊放在嘴邊吹了吹才回身遞到他嘴邊，“嘗嘗？”

    蕭升笑了笑，張嘴咬了一口，聞起來香甜，但到了嘴里甜度卻是適中的，口感也不錯，他一口咽下去，又大咬了一口，“再來一塊兒！”

    “行了，先吃一塊，我那還有瑪?shù)铝諞]烤呢?！泵弦远f著，把另一盤塞進了烤箱，定好時間才轉(zhuǎn)身推著他往外走，“等會兒多吃點?！?/br>
    “好好好，”蕭升一路被推去了客廳，栽坐在沙發(fā)里，而后轉(zhuǎn)手把孟以冬扯到了大腿上抱著，兩人對視好一會兒他才說，“康雪來電話了，我想下午帶你過去一趟?！?/br>
    “行啊，本來我就打算要去的，你公司沒事啦，這個點跑回來就為這事兒？”

    “這是小事嗎？”蕭升胳膊一收緊，孟以冬直往他胸口貼去，“你的蛋糕烤好了也給康雪帶一些過去，就當我感謝她在芝加哥照顧你了。”

    孟以冬聽了下巴要掉，詫異的望著他，“哥，這是我感謝她還是你感謝她啊，幾塊蛋糕就還了人情了，你也太摳搜了吧！”

    “你跟我不是一回事嗎，”蕭升也問，“誰說就幾塊蛋糕了，知道什么啊你！”

    孟以冬嘁了一聲掀開他，從他腿上下來徑直跑去了廚房。

    快三點他們才出門，孟以冬拿盒子裝了不少蛋糕，車子從小區(qū)出去，剛拐上大街，一輛大g橫插在了前頭，蕭升的剎車踩的很死，孟以冬讓安全帶扯著，好險沒撞上擋風玻璃。

    蕭升火氣直達頭頂，下了車，那輛大g車主也下車直奔他而去，孟以冬看清人臉后，心下一沉，慌忙下了車。

    “哥，別打架！”

    “陸老板不至于啊，”蕭升抓著他西裝左右的前幅領(lǐng)，“我這兒車上載著人呢，您撒癔癥好歹也得挑個時候吧？”

    孟以冬去扒他的手，好不容易扒開了，還未說話，便聽見陸權(quán)問，“宗月呢？”

    “……”蕭升一聽火更大了，“找我們要邢宗月，您跟我逗悶子呢？”

    “誒好了，哥，你冷靜點，”孟以冬把人往回推，“你先上車，我跟他說。”開了車門把人塞上去，又說，“我不是沒傷著么，不許發(fā)火?！?/br>
    孟以冬回來的時候，陸權(quán)一手叉著腰，另一手揉著額頭，看樣子有幾天沒睡了。

    “陸總，一起喝杯東西吧。”

    十分鐘后，兩人在一咖啡廳坐了下來，蕭升被他差回了家等著，孟以冬點單，要了兩杯榛子奶，又要了些不甜不淡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