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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覆低著頭,不自覺地咬緊了嘴唇。 就在旋覆愧疚不安不敢看他的時候,石代赭其實(shí)也正在糾結(jié)。 他嘴唇動了動,幾次想把蛛核的事說出來,卻又怕旋覆誤會。 這幾天來,他也察覺到了旋覆的低落。他猜想,旋覆大概是因?yàn)橛噤踹M(jìn)步神速,而自慚形穢。畢竟他倆都是被收養(yǎng)的小妖怪,年紀(jì)、修為相仿,起點(diǎn)都差不多。旋覆一定會忍不住把自己和余漉比較。 但其實(shí)沒必要的。他倆連物種都不同,蛾子天性好動,而鱸魚天性沉靜,在修煉這回事上余漉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又怎么能拿來一起比較? 石代赭本想勸勸旋覆,讓他不要再在意這件事。但轉(zhuǎn)念一想,前腳剛勸完,后腳就提出想幫忙結(jié)丹的事,那豈不是更容易讓旋覆誤會? 于是他只能說:好好休息,別折騰自己了。 石代赭走后,客房里就只剩下旋覆一人。他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一會兒,覺得心里實(shí)在憋悶,于是出門去找余漉。 此時是下午兩三點(diǎn)鐘,余漉很難得地沒有跟臨江仙在一起,而是一個人在院子里曬太陽。 冬日下午的陽光暖暖的,卻并不耀眼。旋覆走到藤椅邊上,余漉便睜開眼來,對著他笑。 “你怎么來啦?” 旋覆朝周圍瞟了一下,隨口問:“臨江仙呢?” 余漉道:“在賴床?!?/br> 旋覆吃了一驚:“都三點(diǎn)了,還賴床?” 余漉說:“午睡沒起來罷了。你來找他嗎?” 旋覆笑了笑:“我怎么可能找他?我當(dāng)然是來找你?!?/br> 余漉:“哦,我以為……前兩天代赭哥也來找他,很嚴(yán)肅地商量什么事情。好像是跟你有關(guān)。” 旋覆心里一緊,急忙追問是什么事。余漉卻搖搖頭,說具體的就不知道了,臨江仙和石代赭都沒說,他也沒問。 旋覆嘆了口氣,也拉過一張?zhí)僖?,和余漉一起在陽光里坐下?/br> 山里氣溫低,難得有這樣艷陽高照的天氣。旋覆畢竟修為太弱,無法調(diào)動足夠的陽氣給自己保暖,因此上山以來一直穿著羽絨服,只有在有暖氣的房間里才會脫下來。 起初余漉還跟他一起穿著丑丑的羽絨服,這兩天修為突飛猛進(jìn),旋覆注意到今天的他只穿了件呢子大衣,甚至沒扣扣子,露出里面的純白色襯衣和牛仔褲。 零下十幾度的天氣居然穿得這么少,旋覆光是看著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蒼蠅似的不住搓手。 “你冷嗎?”余漉側(cè)過頭,看著他,“手伸過來。” 旋覆哆哆嗦嗦地把凍紅的手伸過去。余漉捧著他的雙手,渡了一點(diǎn)靈力過去。旋覆瞬間感覺凍僵的血管被打通,一股暖流從手掌緩緩流向手臂。 他心里也跟著暖起來。 “謝謝你?!毙哺屑さ匦α诵Γo接著又有些惆悵,“如果我也能像你這么優(yōu)秀就好了?!?/br> “?”余漉不解地歪了歪腦袋,不明白他只是給旋覆暖了個手,怎么就“優(yōu)秀”了。 “對了,有個問題我好奇很久了。”旋覆舒舒服服地躺進(jìn)藤椅,閉上眼享受暖陽。余漉的靈力在他體內(nèi)運(yùn)轉(zhuǎn),溫暖著他的四肢百骸,他終于也得以在零下十幾度的天氣里悠閑地曬太陽,“……你跟他認(rèn)識多久啦?” “誰?” “蜘蛛……嗯……”旋覆忽然意識到,都已經(jīng)這么久了,他要喊出那個名字還是會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低下頭,低聲說,“代赭哥哥。” 余漉露出回憶神色:“不是很久。大概也就幾年?!?/br> 旋覆點(diǎn)點(diǎn)頭。對于妖怪來說,幾年真的算是很短時間了。 他記得石代赭曾經(jīng)說過,是在路邊看到了奄奄一息的余漉,這才帶回家養(yǎng)。于是他問:“你跟他認(rèn)識的時候他就在學(xué)校里當(dāng)老師嗎?他怎么會想到去當(dāng)老師呀?” “不是的?!背龊跻饬系氖?,余漉搖頭否定了他,“那會兒他還在醫(yī)院?!?/br> “咦?”旋覆驚訝地睜大眼睛,“當(dāng)醫(yī)生嗎?” “嗯。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很厲害的?!?/br> 旋覆想象了一下石代赭穿著白大褂浴血搶救的樣子,忽然又想起石代赭給自己檢查身體時的認(rèn)真神情,莫名地心跳漏了一拍。 “……”旋覆深吸一口氣,平復(fù)了一下心情,又問,“那后來怎么又當(dāng)老師啦?” “干了幾年,覺得沒意思了,就換個工作試試?!庇噤蹰]著眼睛,冬日微薄的暖陽在他睫毛上跳舞,臉頰邊上可見短短的絨毛,“你知道,他已經(jīng)活了很多很多年了。任何事情,做得太久,都會很沒意思的?!?/br> “那他一個身份用得久了,是不是會假裝老去,然后改頭換面,換個身份重新生活?” “也不一定要等老,還可以假裝得絕癥,或者出意外,被車撞被雷劈死?!庇噤跎駪B(tài)姿勢都很放松,看來很喜歡陽光照在身上的感覺。他微微瞇著眼睛,用帶著些困倦的語氣,懶洋洋地道,“死了以后就刻個土豆當(dāng)替身,丟進(jìn)棺材里。參加自己的葬禮還挺有意思的,據(jù)他說?!?/br> 旋覆:“……” 他好一會兒沒說話,以至于余漉差點(diǎn)睡過去。余漉都以為他悄悄走了,睜開眼來,卻發(fā)現(xiàn)他仍然低著頭坐在自己身邊。 余漉有些奇怪。從這個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便伸出手指,勾起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