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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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時有些焦急,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可保不準慶王會做什么。 天色已漸漸亮起來,城門口兩方已經(jīng)打了整整一夜,都有些疲憊,但誰也不肯認輸。而后才知道敵軍中有一支特別的鐵騎,大多數(shù)人出自北戎。北戎馬上打天下,養(yǎng)出來的兵要比大齊的彪悍,也更耐得住寒冬冷氣。 若不是人數(shù)上占了優(yōu)勢,勝負還真是太難說了。沈遲去城墻上觀望了片刻,竟有了新發(fā)現(xiàn)。 “我發(fā)現(xiàn)了個熟人。我原去燕州時跟隨石將軍上過戰(zhàn)場,也是這樣的風雪天氣,發(fā)覺北戎軍隊里面有個嶺南人,后來多方查探,只知道他叫簡重,現(xiàn)在居然又看到了他。看來當年燕州之事的確是慶王……” “你說那個嶺南人叫什么?”江懷璧打斷他的話,眼神一凝。 沈遲看到她神色不對勁,又重復一遍:“簡重。” 江懷璧面色凝重,霍然起身開了門,沖上城樓,心緒有些太過激動。她去望前方的戰(zhàn)場,雪和血混在一處,到處是密密麻麻的戰(zhàn)士。 她努力想看清楚,卻實在是看不到什么。 沈遲跟上去,將斗篷給她披上,輕聲道:“這里看不清的。但因我上次對他太熟悉了,所以這一次他出現(xiàn)不過數(shù)秒,我也能認得出來。” 江懷璧xiele那股心上的激動,靜靜地看著遠方,良久才出聲:“當初教我武功的師父,名字也叫簡重,祖籍嶺南,滿口的嶺南方言?!?/br> 第336章 分開 奉天殿外的叛軍沖進大殿時, 殿中已空無一人。便如同景明帝消失一般,慶王也沒了蹤影。眾人頓時有些慌,頭領(lǐng)迅速下了令,殿中每個角落都細細搜查。 同時讓人將消息盡快帶給秦珩。 秦珩聽聞后一咬牙, 索性不去管趙家了, 轉(zhuǎn)頭就要走。不過他并未去奉天殿, 而是在交代了相關(guān)事宜后轉(zhuǎn)身去了宮門處。 在他看來, 奉天殿中如今的情況是不穩(wěn)定的, 很可能是景明帝一方設(shè)的圈套。若是他當真進了大殿, 指不定要出事。 至于父王…… 他吩咐了人將關(guān)押的那些官員都看緊了,若是真發(fā)生了什么意外, 他手里也能有籌碼, 不至于任人擺布。 大殿中僅派進去幾百人,但是幾百人并未有收獲。景明帝失蹤后,連帶著慶王也不見了, 現(xiàn)如今的皇宮即便處處都是叛軍,他們也覺得不大心安。比如今早莫名其妙從護城河里出現(xiàn)的那支軍隊。 “所有人不要集中在奉天殿了, 守住周圍我們攻占下的所有地方,全力搜尋父王?!?/br> 他頓了頓, 問:“京城情況如何?可能騰得出人手?” “回主子,城中太亂, 恐無多余人了?!?/br> “這樣, 你帶上我的親衛(wèi), 親自去城門口,從背后偷襲沈遲和江懷璧,務(wù)必將兩人拿下,生死不論。”現(xiàn)在這情形, 也實在無須再顧慮那么多了。那下屬領(lǐng)命離開。 慶王失蹤的消息在幾個時辰內(nèi)便傳遍了京城,最開始傳得是失蹤,但是后來已傳成是慶王犯了心疾,已經(jīng)命歸西天了。 得知這一消息后的慶王一派,最先慌亂的正是慶王的心腹,因為也只有心腹知曉他是有心疾的。 現(xiàn)下雖是秦珩在統(tǒng)領(lǐng)著一切軍隊,但慶王其余庶子手中也或多或少掌著一些兵權(quán)。慶王失蹤消息傳出去后已有幾名膽小者因內(nèi)心慌亂敗下了陣,由此將潰亂之氣擴散開來。 不過京城內(nèi)局勢依舊傾向于秦珩。消息絕不可能傳得那么快,他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意識到這其中定是有人作亂。一直這么下去可不行,他只能將重心暫時移到處理謠言上來,順便斬殺幾名擾亂軍心之人。 . 既然此次宮亂與從前大為不同,城內(nèi)城外皆有叛軍,守城門將領(lǐng)自然也早有準備,防止偷襲。 但城外有敵軍主力,城內(nèi)再來精兵偷襲,他們設(shè)給敵軍內(nèi)外夾擊的陷阱,現(xiàn)在倒是自己先嘗到滋味了。 他們沒有退路。 “他們是直直沖著德勝門來的,攻擊方向一直是我們這里,人數(shù)只有一兩百人左右,但從無失手。穿著與慶王軍隊不同,看樣子應(yīng)該是秦珩的人?!?/br> “慶王才消失他就這般急不可耐了,”江懷璧看了一眼外面的情況,蹙了蹙眉,輕聲道,“正陽門那邊有了石將軍那支軍隊支援,如今情況已經(jīng)沒那么嚴峻了。好些叛軍反倒從正陽門轉(zhuǎn)過來攻打德勝門,這邊前線已經(jīng)夠緊張了,我們該離開這里。” 沈遲不置可否,只問:“你打算去哪里?” “歲歲,我們回京罷,”她轉(zhuǎn)頭去看他,然后出聲解釋,“既然他們的目標是我們,現(xiàn)如今無論我們?nèi)ツ睦?,必然都會跟著。代王軍隊還需要時間在外周旋,我們不能繼續(xù)在這里……” “我回去,你就留在這里。代王軍隊已經(jīng)到了,德勝門穩(wěn)下來以后只要想辦法將他們引進京城,大局便穩(wěn)定下來了。九門提督令牌還在你手里呢,你可不能臨陣脫逃?!?/br> 他話說得輕松,可江懷璧知道其中的分量,亦知曉他的目的:“你要當誘餌,要讓秦珩的計劃撲空,可那是百余人的死士精兵!你一個人……” 沈遲笑了笑:“你還真當我從頭到尾都手無縛雞之力?我這些年暗中既然有籌劃,便不至于在我危難之際身邊連個侍衛(wèi)都沒有。你放心吧,我還等著這場宮亂平定后娶你呢,不會有事的?!?/br> “……至于京中,陛下心里都有數(shù)的,既然慶王都消失了,其他的也都很快就會結(jié)束的。江家我有派人暗中照應(yīng)著,你別擔心。你手臂上還有傷,記得按時換藥,若非不得已別出去,這幾日外面風一直都大些。若是慶王真死了的話,秦珩撐不了多久,三五天內(nèi)亂子就定了,你在這好好的……” 她還從未聽到過他這樣啰嗦過,喋喋不休又叮囑好些話,不由自主還是眼眶微潤。她知道自己臂上有傷,現(xiàn)下若是真要回去,連韁繩和馬鞭都未必握得穩(wěn),若因此將他拖累住,得不償失。 但就是擔心他。 她猶豫著,不忍松口,又不知如何開口。 “好了,我再不出面便連回城的機會也沒有了。” 他想抱住她,卻意識到身上的戰(zhàn)甲有些冰。只上前一步于她額際落下淺淺一吻,隨后拿了劍轉(zhuǎn)身,不帶絲毫猶豫。 沈遲準備了與江懷璧身量差不多的死尸,扮成她的模樣,帶上了馬。馬在原地徘徊片刻,他恰好有機會回頭望了望她的方向,然后絕塵而去。身后百余人的敵軍便都盡數(shù)跟了上去。 將人帶出數(shù)里后他才松了口氣,心底倒有些奇怪他們?yōu)楹螞]有下死手。 若真是他一個人孤立無援,總不能將她也置于危險境地。 . 城外領(lǐng)兵者為慶王帳下心腹謀士張問。自正陽門失利后他們將重點放在了原本就有缺陷的德勝門,卻沒想到的是這里城外居然還埋伏有軍隊。而后才知代王已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到了京城! 他幾次想將消息傳給慶王,但人無論如何也派不出去,朝廷軍將城門看守得死死的。 “秦王的軍隊被困,你北戎那邊是什么情況?不是已同北戎王商議好了,他們出三萬兵,等殿下坐上了皇位,便將代地宜山以北給他們么?” 這條件對北戎來說不可謂不誘人。北戎近幾年內(nèi)政有些亂,手足之間爭權(quán)爭得厲害。若是北戎王又新增一些土地,那么他自己的王位就穩(wěn)了。張問是如何也想不通,北戎有什么理由拒絕。 當然說客是簡重。他自己也有些疑惑:“這我也不清楚。他們的回答很模糊,我們或許等不到北戎支援了?!?/br> 張問細細想著從開始到現(xiàn)在的局勢,變局太大,始料未及。無論是京城內(nèi)部還是京城外部,他們最開始都是占優(yōu)勢的。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轉(zhuǎn)變了呢? 城內(nèi)情況他還有些不大清楚,但思忖過后慢慢得出一個不明確的答案:從慶王消失開始,一切都變了。 不過才短短幾日……從發(fā)兵到現(xiàn)在已有三四日了!他們原計劃是一日便可拿下京城,隨后問題都好解決,可現(xiàn)在…… “你說……殿下真有可能心疾發(fā)作,已出了事嗎?”他聲音有些飄忽,連自己都不太相信,但實在也是有些心緒不穩(wěn)了。 簡重搖了搖頭:“殿下一直注意身體,大夫都說他可以撐到明年春的。” 張問默不作聲,心底只嘆息一聲。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的變數(shù)還少么?他思量著,秦珩雖然有些氣魄,但籌謀劃策與慶王想比差太遠了,從他一聲不吭便去對江家和沈家下手便能看得出來。 ……若是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或許,他要為自己找一條后路了。 他們的營帳距離血戰(zhàn)之地稍遠些,但出了營帳還是能夠看得到前線的激戰(zhàn)。雪不知何時停的,天邊微微露出些許陽光,但并無半分暖意。冷漠的光灑在洇著血的雪地上,仿佛能看到森森白骨。 簡重的目光凝在離他們最近的那個小兵身上。那兵剛殺死了面前的敵人,從地上爬起來,身上滿是鮮血,目光似乎正向他看來。年紀不大,面容看著還稍有些稚嫩,目光卻堅韌得很。 這樣的目光有些熟悉。 他一晃神,記憶忽然回到了七八年前。 ——我只教你一年,要領(lǐng)授予你,其余當自行領(lǐng)會,平時苦練不得懈怠。俗言道嚴師出高徒,我必嚴格要求你,能到什么程度全靠你的造化了。不要求你日后爭個什么名頭,只有一點,不可有邪念。君子書劍并舉,比劍如比德。 比劍如比德。這一句話授予她,而后不過幾年,他是慶王帳下諜者,周旋于北戎蠻夷之間,虛偽至極;她于京中惡名盡顯,手染鮮血,冷淡涼薄。 都有苦處,他明白的。 教她之時已知她是女兒身,可卻比尋常男子都要堅韌。她那年于雪中練劍之時,便是那般的目光,足下步法輕盈熟練,一招一式風姿颯爽。 可從一開始,他便是慶王的人,進江家亦是提前安排好的。臨走之時他竟有些不舍,看她規(guī)規(guī)整整行禮,他知道那一年里,她傷的會是哪里。 然而那些痛,她無人傾訴;那些傷,或許一輩子都無人知曉。他斂去了所有心疼,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至今應(yīng)有七年未見了吧。 簡重回頭:“張先生,此次我們?nèi)魟倭?,還能留下江懷璧嗎?” 張問有些意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覺得呢?” 他便沉默了。只知道無論他們勝負如何,江懷璧在這一次宮亂中,必然是要受傷的。她那樣的性子,又有滿身的才華,縱是女兒身,也難逃一劫。 若是他與她對陣,那么他知道她所有的弱點。但自從北戎那邊沒了消息后,他寧愿閑著。 . 景明帝等人此刻已從暗道中出來,正處于一座偏僻的宮殿中。雖說偏僻,但景明帝卻對此異常熟悉。 他心底暗暗嘆一聲,若是江懷璧在,定然也是極為熟悉的。 那是囚禁了她一個多月的重華苑。 現(xiàn)如今帶出來的所有人都處于后宮之中,本不算什么隱蔽之處,但慶王的人一時半會兒還是找不到這里的。 “慶王失蹤的消息諸位都已經(jīng)知曉了吧,依你們看,這是他設(shè)的計,還是當真出了事?若是出事,又是何人所能為呢?” 有人出聲道:“陛下,臣方才聽劉無端說慶王世子派了大量的人去找,且兵力分散,應(yīng)當不會有假。但現(xiàn)在雙方皆不知道慶王蹤影,于兩方并無利處?!?/br> 慶王失蹤對慶王一派造成慌亂,而對景明帝他們來說,則同樣是一個不定時的威脅?;蕦m這么大,誰知道慶王會不會做出什么事來。 “陛下是如何讓北戎答應(yīng)退兵的?這其中……會不會有詐?”北戎不會支援慶王的消息也是才得知不久。 “朕數(shù)月前已經(jīng)讓人去了趟北戎,暗中聯(lián)系了元寧皇妹,其中利害給北戎王吹吹枕邊風,自然就平了?!?/br> 眾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驚訝。陛下這是,早就知道慶王要謀反一事,提前早做準備。現(xiàn)在到了跟前,慌的卻是他們了。 景明帝早有主張,心里有成算,情況還沒他想的那么糟糕。只是趁著這機會倒能將朝中那些有二心的人一舉揪出來。 此時在場者不多,也都是他肱骨心腹,他便將這層意思明明白白講出來,一眾大臣立刻表了忠心。 一旁的江老太爺卻一直顯得格格不入,此刻才忽然出聲:“昭慧太子當年薨逝原因,陛下過了這么多年,現(xiàn)在還真打算就這么過去了?” 江耀庭聽他語氣不大對勁,心底疑惑,卻仍舊上前去勸他。 景明帝目光深了深,語氣沉沉:“不然呢。非要朕細究當年之事的話,那我們不妨來算算。昭慧太子生母是你的表妹,她入宮前你二人郎情妾意,你放不下她,所以連帶著她兒子秦玨也一直頗為關(guān)注,當年不惜一切慫恿先帝立他為太子,這些年一直揪著他的事不放……這么些年了,你已年過花甲,還是放不下這一段情么?” 往事忽然被提起來,江老太爺面色未變,眾人甚至江耀庭都只覺得驚奇。 “無論如何,陛下戕害皇子是不爭的事實?!苯咸珷斎耘f堅持。 景明帝已然毫不在乎:“你若看不慣朕,大可以向慶王倒戈,朕不攔你。……朕還記得曾問江懷璧,若是你這個祖父執(zhí)意要與朕對立,她將如何自處。她回答說危難之際,江家任何人都不會拋棄親人,始終團結(jié)?,F(xiàn)如今看來……倒是什么都比不上你曾經(jīng)那段虛無縹緲的情了?!?/br> 一提到江懷璧,江老太爺?shù)男木筒挥勺灾鞯剀浵聛怼K呀?jīng)放下執(zhí)念的這些年,也是因為知道江家人在朝堂,所以才執(zhí)意致仕回鄉(xiāng)的。而這其中,他又虧欠了懷璧多少…… 景明帝看著他的神色,心下知道他已經(jīng)沒那么在乎了。又道:“江懷璧此時在城門口,朕將九道城門交給了她?,F(xiàn)如今城門口情況尚且穩(wěn)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