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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知隔屏后那人作何感想,云遲氣笑:“他要真有那癖好,不該掩人耳目,妃嬪成群才是嗎?” “……”這么一說,似乎也有些道理,她啞口一瞬:“哦……” 忽然覺得自己問得很是唐突,云姒輕咳一聲,換了個問題,轉(zhuǎn)口道:“那陛下是何名呀?字號又是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和所言及的那人,只隔了層屏風,而此刻,那人飲著酒,愜意無聲,從容地聽著她聲音清越的一言一語。 云遲往浮雕隔屏那處掠了眼,隨即語氣深長道:“告訴你了,你敢喊?” “……總不能嫁過去了連夫君名字都不曉得,”云姒不以為然,倏地又俏然玩笑道:“萬一將來不合,豈不是罵他都少了分氣勢?” 齊璟微倚闔目,靜靜聽著那人依稀的話語,偶爾能聽到她清淺的笑聲,翩躚姿色,音容樣貌漸漸自腦中浮現(xiàn)。 云遲隱笑徐緩道:“皇室此輩,單名從玉,玉者,清光燁熠?!?/br> 名從玉,那便是斜玉旁,意為光彩的斜玉旁字是…… 云姒以手支頤,凝眉深思:“燁熠……璟?”瞥見云遲含笑的眼神,她明艷的美眸一亮,悅?cè)坏溃骸褒R璟?他叫齊璟!” 云遲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云姒莫名起了興致,笑顏清麗:“那他的表字呢?” “表字為冠禮時先師所贈,如今人已去,不喊也罷?!?/br> 聲音清緩,自身后沉沉傳來。 云姒頃刻怔愣,驀然回首,只見那個金邊深袍,神情寡淡的男人,不急不緩踏出了浮雕隔屏,在她震驚的睽睽目光下,負手踱步而來。 云姒半晌沒回過神來,自己方才又是造謠他喜好男色,又是謀劃著如何罵他,還直呼了他的名諱,而他在那隔屏后都聽得一清二楚,想到這里,她霎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人身姿峻挺,腳步漸近,強烈的清冷氣息壓得她心臟驟跳,云姒頓時慌了,來不及思考他為何會在此處,連忙起身叩拜而下:“臣女有罪!” 這錯認得倒快。 齊璟面不改色,一掠衣襟,在她方才的位子從容坐了下來,“云四姑娘每回見到朕,都要說這句話嗎?” 青絲墨發(fā),隨著她俯身拜禮垂然落下,婉轉(zhuǎn)如云,她十指交疊,煙紫色袖袂款款傾瀉于青磚之上。 云姒伏跪在地,看上去是那般姿態(tài)翩然,卻是垂著腦袋不敢作聲。 在背后言論他人是非,果真不會有好下場……她咬了咬唇,只得在心中企盼著哥哥相救了。 云遲探了齊璟一眼,一時竟猜不透他的想法,此行隱秘,他在這兒和自家meimei周旋,這人倒好,不在里邊避避,反而直接出來了,也不怕跟這丫頭解釋起來費勁。 云遲又瞧了瞧跪拜著的云姒,怯生生的模樣,與方才和他歡言談笑截然不同,他正容端坐,陪著作戲:“舍妹不懂事,陛下莫見怪?!?/br> 言及此處,云姒忙不迭接話:“臣女不知陛下在此,言辭多有不慎……”眼波輕轉(zhuǎn),繼而扯話道:“只因聽聞陛下雖君王之尊,但氣度恢宏,云姒心生仰慕,才一時起了好奇心,望陛下見諒?!?/br> 字句話語密不透風,一句氣度恢宏,叫人難怪,和先前在金鑾殿上如出一轍,還挺會審時度勢。 齊璟也沒想與她為難:“起來吧?!?/br> 他的語氣清清淡淡,聞言,云姒緩緩抬頭,雙眸明美,似漾晶光,此時如秋水般溫順,道了句“謝陛下”后小心起身。 而那人舉止從容,面上總是無過多表情,喜怒難辨。 云姒微斂下頜,垂袖靜立,只敢乖乖在邊上站著。 齊璟偏過頭去看她,目光精湛,慢條斯理道:“既已知道名字了,云四姑娘預備將來不合時如何罵朕?” “……” 這話不透半點情緒,卻讓她剛舒下的一口氣頓時又提到了嗓子眼,云姒心虛不已,只好目露哀求瞟向云遲,誰知那人竟是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tài),全然沒有要替她解圍的意思。云姒忽地醒悟,哥哥不僅沒告訴她屋內(nèi)有別人,還縱著她說了這許多忤逆的話,分明是故意的。 她咬牙,當作什么都不知道:“臣女去為陛下和兄長沏茶!” 話峰突變,紫衣娉婷的身影逃離般,三兩步跑了開。 待云姒走開后,云遲劍眉微挑,掠入那人沉靜的目光,別有深意道:“這結果,陛下可還滿意?” 齊璟淡淡抬眸,眼光凝向茶桌處,那人執(zhí)壺傾倒的背影,衣袂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揚動。 過了片刻,他將目光收回,語調(diào)清朗沉穩(wěn):“甚好?!?/br> 很快,云姒便捧了茶回來,素手托了盤中玉盞,輕輕放到齊璟面前,神情溫順舒柔。 將另外一盞遞給云遲后,云姒悄然瞪了他一眼,忍聲微笑道:“陛下在書房,兄長怎么不早些跟云姒說呢?” 聽出她話里的譴責,云遲含笑道:“我不是交代過,不許任何人入內(nèi)嗎?” “我……” 云姒愣住,一時語塞,只能怪她自己硬闖進來,才吃了啞巴虧。 她微啟的紅唇抿了抿,怨念著低喃了句什么,最后還是極守規(guī)矩地侍奉在一旁,過了會兒,見齊璟快要飲盡,便托了瓷壺過去,優(yōu)雅替他添茶。 她俯身垂首,纖指如蘭,幾許細柔發(fā)絲隨之滑落側(cè)頸,送來一縷淡香和清雅的氣息,齊璟眸光微微一動,那玉雕般的側(cè)顏近在咫尺,映得他眼底一片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