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你是沒有看到?他連理都不想理我,話都懶得同我說一句?!标戝\云絕望地望了望天:“母親,我完了,寧家會來退婚的,父親也不要我了。我要老死在莊子上了,是不是?” “他敢!”陳柳霜面露狠色,眼中閃過陰鷙狠毒的光,她輕撫陸錦云的發(fā),說:“陸建章不敢的,今天他有本事把我們母女倆發(fā)配到莊子上,改天我必讓他八抬大轎將我們迎回陸家。” “你有什么法子?”陸錦云仿佛抓住救命的稻草,懇切問道。 陳柳霜冷哼一聲,道:“你不用管,到時候母親一定讓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進(jìn)寧家,陸晚晚,她算什么東西,跟她母親一樣的賤/貨,怎會擋著你的路?” 夫妻多年,盡管陸建章刻意瞞之,可他手上沾染的污穢可不少,有些東西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枕邊人。 陸建章有把柄在陳柳霜手里。 她不怕他不聽自己的話,因?yàn)槟切┌驯鷷屗巴颈M毀,從九天蒼穹掉進(jìn)泥淖之中,他最愛錢財和權(quán)勢,為了保全這些東西,他不會冒險的。 這么多年她之所以幫陸建章將這些丑事臟事捂著,是因?yàn)榉蚱迋z相敬如賓,還算和諧。他給了她地位和尊貴,她也樂得保守秘密,守著金窟銀窩過逍遙日子,他愛怎么快活便怎么快活,只要不丟她的面子,無所謂。 可現(xiàn)在,既然他為了那個女人的女兒欺負(fù)到她頭上。 就怪不得她了。 陳柳霜胸有成竹。 陸錦云見母親如此沉著冷靜,心也漸漸安定了下去。 哪怕天塌下來,還有母親為她籌謀。 就在母女倆快出城的時候,身后一輛駿馬疾馳而來。 “夫人,二小姐。”是陸建章身邊的小廝陸文。 他攔住馬車。 “夫人,二小姐留步?!标懳睦鄣蒙蠚獠唤酉職?。 陳柳霜隔簾問他,語氣淡漠:“何事?” 陸文道:“你們不用去莊子上了?!?/br> 陳柳霜心里微微得意了一下,那么冷漠無情的一個人,終究還是舍不得她們母女受苦。 陸錦云喜問:“父親讓你來接我們的?” 陸文抹了把額上的汗:“是大小姐派小的來攔截夫人和二小姐的?!?/br> ———— 陸晚晚一面派人去攔截陸錦云母女,一面去書房見陸建章。 李長姝竟然也在。 她巧笑嫣然,沖陸晚晚一笑。 這個宅子里的人都不喜陸錦云母女,尤其是陸建章的幾房姨太太。 李長姝以前以為陸晚晚是憑運(yùn)氣才一而再再而三讓陳柳霜母女倆灰頭土臉,所以她才用了最低級的挑唆來離間她和陸建章的父女感情。直到今日,那精明狡猾的老狐貍精敗在陸晚晚手下,被發(fā)配莊園,她這才鄭重審視起這個低眉順目的鄉(xiāng)下嫡長女。 她在府上見了誰都是客客氣氣的,說話聲細(xì)若蚊吶,就連底下的丫鬟婆子都夸贊這位大小姐性子柔順。 可事實(shí)上呢?如今京城的貴女誰人不傳陸家大小姐氣度非凡,氣質(zhì)出眾。 她小小年紀(jì)竟能應(yīng)對自如以兩副面孔待人。 這便不簡單。 李長姝出身名門,只可惜父親獲罪,連累族人遭災(zāi),她落魄了無奈之下才會嫁給陸建章。 否則,憑她的家世和才學(xué),陸建章連仰望她的資格都沒有。 自她嫁入陸家,從前往來的姐妹便斷了聯(lián)系。 她們不屑同她這種家世的人為友。 待字閨閣時,她最好的密友,一位嫁進(jìn)清平伯府做正妻;一位嫁給吏部侍郎為正妻。 都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 誰也瞧不起她一個文選司郎中的四姨娘,這么多年往來無論府上開宴擺酒或是將出游玩樂,無人給她下一張?zhí)印?/br> 十幾年了,她一直被緊緊壓著。 可如今,陳柳霜被打發(fā)去了莊子,憑她的才識和本事,定能將家中上下打點(diǎn)得井井有條。過個三五幾月,她再給陸建章吹吹耳旁風(fēng),休妻抬她。 她兒今年學(xué)成歸來,再取個功名,揚(yáng)眉吐氣指日可待。 唾手可得的好時光皆拜眼前這十六歲柔順的少女所賜。 她樂得眉眼開花,見了陸晚晚十分歡喜,同她套近乎道:“晚晚,來找你父親了?” 陸建章對她和和氣氣地,道:“你找我何事?” “女兒有事想請求父親?!标懲硗硎諗啃纳瘢瑥?qiáng)忍下看到信上內(nèi)容騰起的邪火,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陸建章如今對她有求必定:“有什么你便說,你我父女不需這么客氣。” 陸晚晚沉下心,聲音冷銳:“女兒覺得父親此時不該將夫人和二meimei送走?!?/br> “晚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李長姝比陸建章反應(yīng)還要強(qiáng)烈。 她立馬反應(yīng)過來,又描補(bǔ)了一句:“她可當(dāng)著眾人的面要淹死你?!?/br> “對啊!”陸建章好不容易被安撫下去的怒氣又騰騰冒了起來:“這一次你別為她求情了,說什么我也要給你討一個公道,我決不輕饒她們?!?/br> “父親,女兒個人安危榮辱不重要,重要的是陸家的聲譽(yù)?!彼D了頓,又說:“陸家與寧家結(jié)親,本就是高攀,如果父親現(xiàn)在將二meimei送去莊子上,將寧家置于何地?” 陸建章怒火攻心,不提也罷,一提這事他胸口就抽抽地疼:“你以為寧家還會要她嗎?” “聽天由命?!标懲硗淼溃骸霸僬撸搓幒顮斨匦攀刂Z,既和父親定下婚約,便不會輕率退婚;再者,寧家一日不提出退婚,她便還是侯府未婚妻,父親總得給侯爺留點(diǎn)面子。其三,二meimei和小侯爺這樁婚事也并非全無回旋的余地,父親貿(mào)然送走二meimei,豈非將寧家往遠(yuǎn)處推了去。” 陸建章醍醐灌頂。 他就這么將陸錦云送走,無異于當(dāng)眾打?qū)幒顮數(shù)哪槨?/br> 要不是陸晚晚提醒他,差點(diǎn)就釀成大錯。 今日在昌平郡主府,他只顧討好鎮(zhèn)國公夫人,捧著陸晚晚,卻忘了寧侯爺。 要知道,這兩個人他誰也得罪不起。 幸虧有陸晚晚,他忙道:“你說得對,我這就叫人去攔住她們。” “父親莫慌,女兒方才來的路上就派了人去接夫人和二meimei,想必這會兒也快到了。”陸晚晚低聲道:“不過今日二meimei出現(xiàn)在香蘭苑,此行大大折損了寧家的顏面,不若父親晚些備上厚禮,先帶二meimei去寧家賠禮道歉?!?/br> 陸建章見她處處都安排得滴水不漏,十分妥當(dāng),萬分欣慰,不禁感慨道:“沒想到,我養(yǎng)在身邊的錦兒沒有你半分懂事,要是你的幾個meimei都跟你一樣溫婉懂事,那該多好?!?/br> 陸晚晚聽了這話,烏黑的眸子里烈焰灼灼,唇角含著笑,沒再說話。 寧蘊(yùn)的母親信佛,每逢初一十五晚上定會在佛堂誦經(jīng)禮佛,這是她雷打不動的規(guī)矩。 而寧侯爺,胸懷遠(yuǎn)大,一直致力于開疆?dāng)U土的宏圖霸業(yè)中,根本不會理會這些春閨內(nèi)幃的瑣事。 陸建章今夜注定要撲個空。 他們回來之后,必定心中惴惴,惶惶不可終日。 陸晚晚銀牙咬碎,恨恨地想——她終要她們嘗嘗挫骨揚(yáng)灰的滋味。 以前,陳嬤嬤告訴她,她母親誕下她之后,因?yàn)殛懡ㄕ潞完惲钠埱抑?,抑郁難捱,身子日漸空虛,最終含恨身亡。 既然如此,陸建章陳柳霜便頂多算個誘因,她將陳柳霜發(fā)落到莊子上去,讓她余生貧苦困堪,倒也算為母親報仇。 再設(shè)法奪回外祖家的產(chǎn)業(yè),交還給舅母。 她心中所想,不過如此而已。 可就在剛才,她收到了舅母的來信。 謝嬤嬤去了允州,起初她還以為回京有望,牙口緊咬,一個字也不肯說;舅母和莊上的嬤嬤百般折磨,她不堪受刑,終于吐出了真相。 ——岑思菀在誕下陸晚晚之后,陳柳霜買通廚房的婆子,每日在她的湯水里加了大量的紅花。以至于岑思菀惡露不止,這才掏空了她的身子。 手段之陰狠可怕,無人能及。 陳柳霜害了自己的母親,陸錦云上一世又害了自己。 若是這母女倆得以善終,那天理何日才能昭昭? 她忍不了,也絕不會忍。 陸晚晚手中既無劍,也無刀,可她哪怕是赤手空拳,拼個血rou模糊也要討回公道。 陸晚晚才走到半路,月繡就迎了出來。 “小姐,你沒事吧?”方才陸晚晚的臉色可怕極了,吃人豹子似的,她實(shí)在擔(dān)心她有個好歹。 此時此刻,陸晚晚已經(jīng)平靜了不少。 舅母告訴過她,無論什么時候,都要保持清醒的頭腦。 她搖搖頭,問:“你怎么來了?” 月繡道:“表少爺在找你?!?/br> 李云舒? 她唇角微微一勾,他終于想明白了。 ———— 陸晚晚住的院后一處精致的小樓。 小樓外面就是勤南院寬大的院子,院子整潔干凈,種滿了翠竹綠松,在料峭春寒照樣可以看到深綠濃翠。一條石子路蜿蜒出院,直通后院湖心亭。 李云舒外男不便入院,在湖心亭等她。 陸晚晚想了想,為防別人說三道四,帶上了陸倩云。 她叫陸倩云拿了本書在亭外等她,自己則摸了一幅畫入亭找李云舒。 他憑欄而立,目光幽靜地看向湖面,未起一絲波瀾。 陸晚晚行禮道:“表哥?!?/br> 李云舒掉過頭來,神色復(fù)雜地掃了她一眼:“你還知道些什么?” “怎么?表哥有眉目了?”陸晚晚微笑回應(yīng),將那幅畫放在桌上。 李云舒凝目沉思了一瞬,道:“當(dāng)年害我父親的那些人是京城來的,不過現(xiàn)在我還不能確定他們和寧家有什么關(guān)系。你是否還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