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謝懷琛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走上去,牽著她的手往前走。 他們邊走邊變換路線,謝懷琛有白榮的地圖,晚上根據(jù)星子的方向?qū)ふ曳较?。走一段便變換方向,追兵摸不到套路,跟快就沒了蹤影。 走了兩日,身后徹底沒了追兵。 晚上謝懷琛找了個(gè)山洞,不大不深,還透風(fēng),生著火還是冷冰冰的。 陸晚晚凍得直打哆嗦。 謝懷琛將她摟在懷里,安靜地看著她,聽著她淺淺淡淡的喘息。她伏在他的胸前,側(cè)過頭看著天上的星星,看了會兒星星,又仰頭看謝懷琛。 “看什么?”謝懷琛輕輕摩挲著她的臉側(cè)。 “看星星的時(shí)候,你在星星上,看雪的時(shí)候,你在雪里,還不如看你?!标懲硗砻蛑剑p輕笑著。 謝懷琛垂眼看她,披風(fēng)拉過來,將她緊緊包裹著,他低頭親她的睫毛,說:“以后天天給你看。” 陸晚晚抬起手臂,環(huán)著他的脖子,安靜地看著他,眼圈紅紅的:“聽到你受傷的消息,我快急瘋了。夫君,以后我們再也不要分開,刀山火海我都陪著你?!?/br> “傻話?!敝x懷琛緊摟著她,貼在胸前,說:“我怎么舍得你涉險(xiǎn)?!?/br> 頓了頓,他又說:“你得好好的,等我。有你在,我拼死也要活著回來?!?/br> 陸晚晚貼著他的胸,聲音軟軟的:“你不在,我好想你啊?!?/br> 謝懷琛小腹一緊,輕輕勾起一側(cè)唇角,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下,然后俯身吻住她的唇。 他的吻來得又急切又密集,仿佛一場突如其來的急雨,落在她唇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男子久違的氣息傳來,如同一張網(wǎng),將她緊緊罩住。 陸晚晚喘息艱難,忽覺腹部一股暖流淌過。 她瞬間便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她前幾月因謹(jǐn)慎過度緊張,月事紊亂,這時(shí)偏偏來了。這叫什么,屋漏偏逢連夜雨?。?/br> 她雙手去推謝懷琛,聲音軟軟的。 謝懷琛垂眸看著她,眼中猶如烈火,幾乎要將她燃燒起來。 “怎么了?”他湊在她耳畔,親吻著她的耳廓,聲音低沉迷人:“我不累?!?/br> 陸晚晚臉紅得就快滴血,她別開頭,躲過謝懷琛的吻,低著頭說:“我……那個(gè)……來了?!?/br> “哪個(gè)?”謝懷琛皺眉。 陸晚晚臉上燙得厲害,言辭閃爍:“就是……” 謝懷琛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恍然大悟。 他看著陸晚晚,將她的手捧著,捂在心口:“冷不冷?我聽說女子來月事會畏冷畏寒?!?/br> 陸晚晚搖了下頭,紅著臉問:“你可不可以……幫我燒個(gè)水?” 第99章 高僧 謝將軍暗罵了聲, 從包袱里取了幾件亂七八糟的衣裳,披在她身上,將她裹得圓滾滾的,說:“等著。” 他乖乖捧了一罐雪, 在火上燒化,讓陸晚晚去處理。 她在山洞處理身下血漬的時(shí)候, 謝懷琛拿著地圖走到山崗上。他抬頭辨認(rèn)著星空中的星子,此時(shí)他們距離大成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 再往南邊走幾日應(yīng)當(dāng)就能到了。 他收好地圖,又回到山洞里。陸晚晚已經(jīng)處理好了,裹著厚厚的衣裳,站在那里小聲喊他:“夫君?!?/br> 謝懷琛看著她,覺得她實(shí)在單薄了些, 走過去,把披風(fēng)的帽子給她套上, 又將圍脖圍好,面巾亦罩在臉上, 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謝懷琛端詳了片刻,對自己的杰作很滿意,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說:“乖, 睡覺吧?!?/br> 他在地上鋪了厚厚的衣服,陸晚晚睡在衣服上,倒也不冷。謝懷琛則坐在洞口火邊, 手捧著她的腳,一面望風(fēng),一面幫她捂腳。她的腳小巧玲瓏,捧在掌中不堪一握。謝懷琛將手烤暖了,摸進(jìn)她襪子里,輕揉慢捏,緩解她的疲勞。 他捏得極為舒適,陸晚晚舒服得沒多久便睡著了。 次日起來,她精神大好。 兩人重新上路,因?yàn)殛懲硗淼脑颍x懷琛刻意放緩了步調(diào),邊走邊停,沒以前趕得緊,陸晚晚倒還吃得消。 走了五六日,山勢已經(jīng)沒有前幾日的高,山上的積雪也沒有前面的厚,他們都知道,這是在走下坡路了,再過不久便能回到大成。 果然,兩日之后路上就只有薄薄的一層雪了。 遠(yuǎn)遠(yuǎn)的,還能看到遠(yuǎn)處的草場和牧區(qū)。 “明日我們就能下山。”謝懷琛看著地圖,欣喜地說道。 陸晚晚站在他身后,遠(yuǎn)遠(yuǎn)望著山下大成的土地,竟有了種熱淚盈眶的激動之感。 這一路走來,太艱難。以往的理所當(dāng)然的東西都變得珍貴起來。 她挽著謝懷琛的手臂,沒有說話。 謝懷琛摸了摸她的頭頂。 陸晚晚笑著看向他:“夫君,咱們快走吧,早些回去,我們還能一起過年?!?/br> 這是他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gè)年,往后還有七十年,八十年。 謝懷琛點(diǎn)了點(diǎn)頭,牽著她,繼續(xù)往前走。 意外地在半山腰找到了一間小小的寺廟。 寺廟很小,香火也不鼎盛,只有三個(gè)和尚。一個(gè)住持帶著兩個(gè)徒弟,住持是歸隱在此的得道高僧,隱居山林沐佛念經(jīng)。 這是他們近十日跋涉碰到的第一處可以躲避風(fēng)雨的地方,兩人都很欣喜,去寺里問宿。 住持和氣,當(dāng)即讓小徒弟準(zhǔn)備熱水和齋飯,供他們洗漱進(jìn)膳。 兩人分別洗了個(gè)澡,連日來疲倦和風(fēng)塵一洗而凈,陸晚晚精神了不少。時(shí)隔多日,又吃上熱騰騰的飯菜,就連普通的白粥饅頭兩人都吃出了珍饈大餐的味道。 用過飯后,夫婦倆去向住持道謝。 兩人尋到住持的時(shí)候,他正在正殿誦經(jīng)。 山寺不知何年何月所修建,觀音慈眉,佛祖善目,皆已斑駁。 此地居苦寒北地,住持在此修行,怕是有大修為的。陸晚晚十分恭敬,雙手合十,沖住持行禮:“多謝師父收留?!?/br> 住持和善,亦還了一禮:“賢伉儷忠肝義膽,老衲不及二位高義?!?/br> 陸晚晚一愣,詫異得很,不知他為何出此言,只覺他眉宇間似有佛光,使他看上去有了幾分慈悲意。 謝懷琛則抄手在陸晚晚身旁靜靜看著她。 他不信鬼神之說,每年去招提寺上香也是被他爹娘揪著耳朵提去的。 對眼前這老住持的話他不以為然。 老和尚頓了頓,又對陸晚晚說:“夫人并非此間之人,想必受了無盡之苦。老衲這里有一本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夫人拿回去,日夜頌之,可脫離苦海?!?/br> 陸晚晚魂靈一清,睜大了眼看向住持,喉頭囁嚅,半晌竟沒有吐出一個(gè)字。 老和尚繼續(xù)說道:“還有這位將軍,前朝犯了太多孽障,今生恐難得善終。” 話畢,他又雙手合十,口誦道:“阿彌陀佛。” 陸晚晚眼眶登時(shí)紅了,問老和尚:“師父所言可當(dāng)真。” 老和尚淡淡一笑,念了句偈語:“真亦是假,假亦是真,何必執(zhí)著于真假,譬如夫人,你如何知你此時(shí)是真,或是假?” 說罷,他起身走了。 陸晚晚整個(gè)人都僵硬在了原處,謝懷琛聽得云里霧里,但她卻是清楚知道的,她重生而來,并非此間之人。 那他說的謝懷琛犯下孽障,此生難得善終,也是真的嗎? 謝懷琛看著她錯(cuò)愕失神的模樣,心疼得要命,他不以為然地拉過她,笑著說:“和尚道士的話最不能信了,他們看到當(dāng)兵的都說難得善終,看到當(dāng)官的都說前途莫展,就想哄你的香火……” 他話還沒說完,唇上便覆上了陸晚晚的手。 她用手捂著他的嘴,不許他說褻瀆神靈的話。老和尚點(diǎn)出了她的身份,他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前一世她對謝懷琛了解太少,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是以不知他說的孽障究竟意味著什么。 她轉(zhuǎn)過身,雙眸中住了星星似的,看著他說:“夫君,你陪我給佛祖磕三個(gè)頭好不好?” 謝懷琛點(diǎn)了點(diǎn)頭,和她并肩跪在佛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gè)頭。 夜晚兩人借宿在山寺里。 陸晚晚住廂房,謝懷琛怕羯族士兵不怕死追來,不能萬全放心,守在廂房外,抱著劍護(hù)衛(wèi)著她。 陸晚晚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帶有香油味道的被子,看著謝懷琛投映在屋窗上的影子,默聽了半夜風(fēng)雪的聲音。禿鷲不時(shí)從天邊飛過,盤旋低吟,掠起風(fēng)聲,更添了幾分毛骨悚然的氣息。 她一夜沒怎么睡好,次日起來,兩只眼睛底下都臥了一道青痕。 謝懷琛見了,心疼得厲害,她最近都沒有好好休息,好不容易找到個(gè)地方可以睡覺,卻被老和尚嚇到一夜無眠。 昨夜在外頭他聽到了陸晚晚輾轉(zhuǎn)反側(cè)的聲音。 “都怪那老和尚,把你嚇得沒睡好覺。”謝懷琛揉了揉她的發(fā),說:“我們走吧,爭取明日趕到靖州。” 二十七了,還有三天就過年了。 陸晚晚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我們?nèi)ハ蜃〕指孓o吧?!?/br> “嗯?!?/br> 兩人去到住持的寮房,卻見兩個(gè)小和尚正跪坐在寮房前誦經(jīng)。 他們見到謝懷琛夫婦,道:“下了山便是靖州的領(lǐng)地,兩位施主可買兩匹馬,最遲明日便能趕到靖州城?!?/br> 陸晚晚合手一揖,問:“我們可否當(dāng)面向住持道謝告辭?” 小和尚道:“師父昨夜已圓寂,兩位施主無需多禮?!?/br> 陸晚晚大驚,轉(zhuǎn)頭一看,果然看到門前掛著兩串小小的經(jīng)幡。 她的臉上頓時(shí)煞白煞白的。 “你們昨夜連夜去買……”謝懷琛疑惑,他昨夜在門前守了一夜,沒聽到有人進(jìn)出寺廟的聲音。 小和尚道:“師父兩個(gè)月前便算到他將于昨日圓寂,是以東西早早便備下?!?/br> 說完,小和尚讓出寮房前的蒲團(tuán)。 陸晚晚拉著謝懷琛跪上去,拜了三拜,便辭別小和尚,下山去了。 這下,兩人的神情都有些懨懨的,有了心事。但誰也沒有再說什么,默默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