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了？”陸晚晚下意識把手放在胸口，她心里如潮似涌，千言萬語最終只問得出這么一句。

    潘蕓熹說：“大夫都還在里面，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br>
    頓了下她又說：“要不要進去看看？”

    陸晚晚深吸了幾口氣，她看著軍帳里進進出出的人忙忙碌碌，她迷茫地搖了下頭，扶著潘蕓熹的小臂站在一旁，她說：“不必，我這會兒進去根本幫不上忙，只能添亂。我就在這里等他們。”

    李青昊搬了張椅子過來，潘蕓熹扶她過去坐，她腳步虛浮，累了好久，她早已筋疲力盡，精神倦怠。

    她眼前一陣陣發(fā)黑，腳步也踉蹌起來。

    “你怎么樣？”

    “沒事?！标懲硗淼穆曇艉茌p，她努力閉上眼睛，讓這一股子暈眩過去。

    她坐在軍帳外安安靜靜地等著。

    沒過多久，沈寂從里面走了出來，看到陸晚晚，他走了過來，單膝跪在她面前：“末將有辱使命，辜負先生重托?！?/br>
    他年輕驕傲的臉上滿是頹色，聲音低沉地對她說道。

    陸晚晚唇色發(fā)白，道：“你起來吧?！?/br>
    沈寂緩緩站起身，垂頭站在她面前。

    “謝將軍怎么受的傷？”陸晚晚問他。

    沈寂道：“我依你的吩咐，昨夜連夜帶兵趕去了烏蘭橋，先于謝將軍趕到烏蘭橋。到了橋邊后我查看了周圍的情形，確定沒有埋伏，我擔(dān)心伏兵在對岸，于是擅自做主渡江，沒想到真中了埋伏。那些人來歷不明，但一交手我就發(fā)現(xiàn)他們是訓(xùn)練有素的部隊。我們很快就交上手，我只帶了五千人，他們早有準備，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在中午的時候我們就完全被包圍了?！?/br>
    陸晚晚聞言，眸子猛地一抬。

    沈寂垂著頭，繼續(xù)說：“就在我準備突圍的時候，謝將軍他們就到了?！?/br>
    “他們押運了糧草，不該這么快的，最早也該昨天晚上到的?！?/br>
    沈寂一臉慘淡，他身上都是血，衣裳又臟又臭，頭發(fā)也零散著，唇色發(fā)白：“謝將軍早有準備，他們的車上沒有糧食，糧食從年初開辟的那條道悄悄運了出去，他只是從這邊引人耳目。”

    陸晚晚猛然抬眸。

    謝懷琛根本沒打算從烏蘭橋運糧，他知道這個地方有詐，故而虛張聲勢，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看似從烏蘭橋運送糧食，實則早已打算從別處運糧出大成。

    她望著沈寂，神色驚惶。

    “謝將軍是為了救我才中了他們的圈套受傷的?！?/br>
    陸晚晚慢慢收回視線，手指扣緊了掌心的rou，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張多此一舉請沈寂幫忙，謝懷琛就不會出事。

    她臉色更加蒼白起來，默默垂下了頭。她的喉間，泛出了腥甜。

    過了良久，軍帳里的大夫都走了出來。

    陸晚晚起身快步走了進去。

    她一進門，就看到了床榻上的謝懷琛，白榮還在給他包扎傷口。胸前的白紗布上隱約沁出血紅來，他唇色發(fā)白，肌膚失去血色，看上去也格外的白。

    白得刺目。

    “白先生?！彼吡诉^去，顫著聲音喊道：“他怎么樣了？”

    白榮道：“箭已經(jīng)取了出來，血也止了，但是箭尖上淬了毒。這毒很毒辣。”

    他嘆了口氣，掉頭看向陸晚晚，說：“如果沒有解藥，他會很危險?！?/br>
    陸晚晚眼眸一沉，白榮醫(yī)術(shù)高明，又最擅長安慰人，他說危險，就真的很危險。

    “白先生，你有辦法救他嗎？”陸晚晚問。

    白榮望著陸晚晚，情緒波動，他看了她半晌，才嘆道：“你放心，我會盡全力的?！?/br>
    她斂眸，不再多說，心底涼成一片。

    “你可以看看他，今夜我會在外面值夜，有什么情況你第一時間叫我?！卑讟s輕聲囑咐，生怕聲音大了些眼前白玉瓷般的人兒被震碎了。

    他快步出去了。

    陸晚晚坐到榻邊，輕輕喊了聲：“夫君？”

    他沒有回答。

    他此時此刻溫順而純良，安靜得過于美好。

    第109章 采藥

    陸晚晚抓住他的手腕, 給他把脈。

    她學(xué)了個皮毛，還不會看診，但好似這樣，心里才踏實些。

    白先生說他暫時沒事, 說明他現(xiàn)在需要的是時間, 白先生需要足夠的時間研制解藥。

    陸晚晚俯身, 輕輕在他唇上吻了下：“夫君, 你要快些好起來啊。”

    她坐下來, 拉著他的手, 將臉貼在他的掌心。她很累, 闔上雙眼，慢慢進入了夢鄉(xiāng)。

    謝懷琛感受到了一抹暖意。那是在一個夕陽西下的黃昏, 天邊云霞如錦。紅彤彤的霞光落在陸晚晚臉上, 她露出了世上最好看的笑容。

    她一頭青綢般的長發(fā)，迎風(fēng)而動, 似漣漪輕舞。

    她站在夕陽暮色下, 四周的景致都變得絢麗起來。

    謝懷琛的嘴角，有了淡淡的笑容。

    有陸晚晚, 真是一個好夢。

    他慢慢睜開眼睛。

    夕陽的霞光似乎從夢里追到了眼前。

    軍帳的窗子高高支起，霞光從窗口透進來，在室內(nèi)肆無忌憚地鋪陳, 映襯得滿室溫馨而又溫暖。

    陸晚晚小小的身影，趴在榻邊。

    謝懷琛色變，他動了動手。這一動, 牽扯著陸晚晚也動了下，但她沒醒，反而更用力地抱住了他的手腕。

    謝懷琛失笑，嘴角微揚，笑得胸口的傷都痛了起來。

    陸晚晚睡得正沉，眉頭緊緊蹙著。他極力撐起身子，摸了摸她的臉頰。

    這一摸，嚇了他一大跳。

    ——陸晚晚額頭guntang，赫然發(fā)起了高燒。

    “晚晚？”謝懷琛忍著手臂處傳來的酸麻，輕推了下她：“晚晚？”

    陸晚晚身子一歪，栽倒在他的床榻邊。

    “謝染！”謝懷琛大喊道。

    她是個很警覺的人，這樣她都沒醒，說明她病得很嚴重。

    謝懷琛氣得雙眼發(fā)紅，呼吸都不暢了。胸前中箭的地方氣血翻涌，也痛得厲害。

    “將軍?！敝x染急急忙忙進來。

    謝懷琛道：“白先生呢？把他叫進來?！?/br>
    說罷，他掀開被子，親自下床將陸晚晚抱起來。

    謝染大驚：“將軍，你別動。”

    他利落上前，將陸晚晚抱起來，急忙道：“你歇著，讓我來?！?/br>
    謝懷琛白了他一眼，十分不滿。

    謝染也不管了，白先生囑咐過，將軍現(xiàn)在不能下床，否則氣血逆流，加速毒在體內(nèi)蔓延的速度，他會很危險。在得到解藥之前，他最好動也別動一下。

    他把陸晚晚放在對面的床榻上，道：“將軍，我馬上就去喊白先生?！?/br>
    白先生就歇在外間，他一夜未睡，在翻醫(yī)書，天亮?xí)r才趴在桌案上小憩了片刻。

    聽到動靜，他走了進來，他給陸晚晚診了脈。隨軍辛苦，到了安州她幾乎就沒怎么休息過，身體虛弱，又感染了風(fēng)寒。

    “將軍放心，她沒什么大事，我開兩幅藥吃了，歇息兩日便好了?！卑紫壬掖覍懥藦埶幏?，讓謝染去煎藥。

    謝懷琛哪能放心？他眉頭緊蹙，靠在床榻上，方才不覺得，此時那種難以呼吸的感覺又涌了上來，像是有雙手扼住他的脖子。

    陸晚晚就在他對面，她雙眸輕闔，神態(tài)寧靜，像個乖巧的瓷娃娃。

    “這叫什么事？”謝懷琛苦笑。

    白榮微微嘆息，這段時間是多事之秋，謝懷琛和陸晚晚竟雙雙病倒了。

    謝懷琛體內(nèi)還有余毒，清醒了不過一時片刻便又昏睡過去。

    陸晚晚吃了藥，昏昏沉沉，一時清醒，一時又昏睡。

    到了晚上，她發(fā)了身汗，身子終于輕松了些。

    她絞了帕子給謝懷琛擦了擦臉和身子，又草草吃了些清粥小菜，便喚來白榮。

    “白先生。”陸晚晚嗓子眼發(fā)緊，問他：“夫君的毒可有眉目了？”

    白榮深吸了一口氣，繃著臉說：“我懷疑他中了蝕骨青?！?/br>
    陸晚晚感覺腦子里有什么東西在突突直跳，咬著牙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蝕骨青是什么毒？”

    白榮擔(dān)憂地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瞬，這才說：“蝕骨青是苗疆的一種劇毒，中毒之后七日之內(nèi)若是沒有解藥，病人就會渾身僵硬，先是腳，不出三日就會徹底死去。死后人渾身肌膚呈青色，故而叫做蝕骨青?！?/br>
    陸晚晚有一瞬間的恍惚，聲音都顫抖起來：“白先生，你有解藥嗎？”

    白榮重重一嘆：“蝕骨青的解藥中有一味血靈芝，極為難得?！?/br>
    陸晚晚張了張嘴，她猶如烈火焚心，愣了片刻，凝目看他，眼中迷蒙得很。

    “只要有血靈芝，你就能救他嗎？”

    白榮將她的藥碗遞給她，道：“你別急，辦法肯定會有的，你現(xiàn)在萬萬不能自亂陣腳?！?/br>
    陸晚晚極力穩(wěn)住微微顫抖的身體，端起藥碗一飲而盡，她欲故作輕松擠出一抹笑：“白先生，我沒事的。”

    “若有血靈芝，我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救他?！?/br>
    陸晚晚忽覺自己恰若漂浮于海的一粒浮萍，悠悠蕩蕩，無處安定，抓了白先生的手，道：“只要能救她的性命，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