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節(jié)
說完,她把馬車內(nèi)的瓜果點心往懷里塞了不少,這才推開車后的車窗,在寧蘊的注視下,瞅準(zhǔn)機(jī)會跳了下去。幸虧車子跑得慢,她沒受傷。 跳下馬車后,她邊跑邊啃了幾口車內(nèi)帶出來的點心。 寧蘊是只老狐貍,這些日子為了裝病瞞過他的眼睛,她正兒八經(jīng)餓過來的,此時此刻,眼前飄著金花,腳底也跟踩著棉花似的,跑得輕飄飄的。不吃東西,她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跑了大約一里地,路邊有賣馬的,她用頭上的首飾換了一批快馬,只求在寧蘊追過來之前逃離京城。 寧蘊中了她的銀針,一動也不能動,一直到招提寺,丫鬟來請他下轎,見里頭沒有反應(yīng),這才大著膽子將車簾打開。只見寧蘊坐在車內(nèi),怒目圓瞪,臉色已經(jīng)極為難看。 小廝嚇了一跳,跳上車查看,才將他頸后的銀針拔了出來。 寧蘊又能動了,他咬牙切齒地從嘴里吐出三個字:“陸晚晚。” 那個名字就跟嵌在他的魂靈里了一樣,和他的一切密不可分。他被她騙得這么厲害,卻一點氣也生不出來。 他知道,這是自己欠她的,該還的。 “還不快去追!”寧蘊撩起袍子,下了馬車,就從小廝手里奪過韁繩,騎上馬朝陸晚晚消失的地方追了過去。 陸晚晚片刻不敢停歇,直往梅州的方向跑去。方才她,買馬的時候順便一問,才知道如今大成的局勢如何。 那天晚上她救了皇上出來,在城門口高呼五皇子是亂臣賊子,那些等在城門的客商見城門打開之后,立馬連滾帶爬跑出城。宋垣也是急紅了眼,但凡捉住了的活口全都被滅了口。那些逃走的,見此情形,沒多久就將此事傳遍大江南北。 五皇子和駱氏一黨見事情徹底敗露,再也隱瞞不住,干脆扯起旗幟,正大光明舉起造反。五皇子在皇宮登基稱帝,改了國號。同時聯(lián)絡(luò)痛失愛子的魏建,從幽州發(fā)兵,扯起清君側(cè)的大旗,直逼梅州。 謝家夫婦在梅州率兵抵抗,戰(zhàn)火已經(jīng)從梅州燒了起來。 賣馬的小販說:“京城恐怕就快不太平了?!?/br> 公公和婆婆在梅州率大軍抵抗幽州魏建的軍隊,想必父皇也在那里。而謝懷琛從幽州回來,也會去向他復(fù)命。 去梅州,沒錯的。 此時最重要的是如何擺脫寧蘊?安全抵達(dá)梅州境內(nèi)? 寧蘊的人一直在追她,他們尋到買馬的地方,套了馬夫的話,寧蘊就知道陸晚晚大致往什么方向離開。 為了刻意躲避他們的搜捕,加上她為了取信寧蘊,的確染了風(fēng)寒的原因,陸晚晚打了幾次轉(zhuǎn),終于才甩開了他們。如今她不敢去醫(yī)館看病,如果她是寧蘊,此時肯定會重點排查醫(yī)館。 她只敢讓大夫開了藥給她,自己晚夕歇下才讓客棧小二熬藥。 她身上沒有銀兩,一路上只有靠變賣寧蘊給她的首飾做盤纏,如此一來,寧蘊想追蹤她的下落就更加容易了。因而她住店從不敢住整夜,每每只睡到半夜便起來悄悄離開。 這天她實在累得厲害,一路顛簸,吃不好睡不好,她感覺太累了,累得就快堅持不下去。睡在客棧的寬床大被里,她一身筋骨都跟化了一樣,動都不想動。 幸虧她夜里睡得不踏實,寧蘊的人半夜找到客棧,她就被驚醒了。 荒野里的客棧,店小二哪見過這種陣仗,三兩下就把陸晚晚招出來了,忙領(lǐng)著人去房間找陸晚晚。 陸晚晚聽著那響動,也不及多想,忙推開窗,跳下去,往馬廄的方向跑去。 “她在那里,別讓她跑了?!彼诮怦R韁繩時,便看到有人朝她跑過來。 對方目標(biāo)明確,很明顯是朝她來的。 陸晚晚沒有遲疑,爬上馬背揚起馬鞭,就疾馳而去。 門口的寧蘊聽到響動,已追了出來。他看到陸晚晚纖弱的背影騎著馬在雪夜里奔馳,勾起嘴角,笑了笑:“晚晚,我就說,你注定是我的。” 他輕功了得,以足點地,借勢便高高騰起,又落到另一匹馬背上。 畢竟是幼時就習(xí)騎術(shù),他的馬術(shù)比陸晚晚高超不少。 而陸晚晚聽到馬蹄聲,根本不敢停歇。她回頭看了一眼來人,那月色下奔跑的身影,讓她怒意與恨意齊飛。 上一世,他打著恨她的旗號,肆意折磨她。 這一世,他又扯起愛她的大旗,幾乎將她逼至絕境。 她永遠(yuǎn)想不通他腦子里在想什么。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斷地縮短,這樣下去,她被追上是遲早的事情。 而這時,謝懷琛領(lǐng)著人,正跟著寧蘊一行人的方向往這邊尋來。 他在京城找了近十日,陸晚晚半點音訊也無。他知道陸晚晚如果已經(jīng)逃離京城,勢必會去梅州找父親和母親,若她落入宋垣手中,他肯定也會以陸晚晚為要挾,向皇上和謝允川夫婦提出條件。 但是都沒有,說明陸晚晚只是被困了。 在京城最有可能不聲不響困住她的人就只有寧蘊了。 他派人暗中跟著寧蘊,得知寧蘊最近幾日往梅州追了來。 他猜想事情可能和寧蘊有關(guān),便悄悄跟了過來。 “前面是不是有聲音?”他問道。 謝染也聽到了:“馬蹄聲?” “快,跟上?!?/br> 謝懷琛毫不猶豫,騎馬就沖了過去。 陸晚晚心跳得厲害,頭上一直在冒汗。大雪天她幾乎熱汗?jié)L滾。 寧蘊喊道:“晚晚,你回來?!?/br> 他抽出鞭子,打算卷住陸晚晚。陸晚晚聽得耳畔有短而急促的風(fēng)嘯聲,忙朝旁邊躲了躲。那鞭子就從馬鬃上擦過,馬兒受驚,前蹄高高揚起,差點把陸晚晚掀翻在地。 這一番動作已然十分驚險,但她仍未停下。 寧蘊不由有了慍怒之氣,他放下所有的事情追她至此,耐心已被消磨得不少。但她仍要逃,他想再卷鞭子,又怕傷及她的血rou,只咬了咬牙,以足蹬向馬背,高高躍起,朝陸晚晚飛去。 就在他探手摸到陸晚晚肩膀的時候,她嚇得尖叫了一聲。 但隨即,只聽身后傳來一聲悶哼,寧蘊卻意外倒地了。 她下意識回頭,卻被斜里伸出來的一只手,攬住了腰,穩(wěn)在馬背上。 她側(cè)過頭,淡白的月光下,她心心念念的人青衣玉冠,明艷的眉目里帶了恣意張揚的笑。 “我不在,你長進(jìn)了,馬都敢這么瘋騎?!?/br> 他的話里帶了幾分調(diào)侃。陸晚晚呆呆地看著他,謝懷琛一手抓韁繩,將她護(hù)在懷里,另一只手從腰上抽了長劍,抬手便是一劍劃破了旁邊偷襲人的脖頸。 鮮血和月光同時落在他臉上。 陸晚晚閉上了眼睛,鮮血滴在她眼睫上,溫?zé)岫錆M腥氣。 謝懷琛抬手,將她眼睛上的鮮血揩凈,他瞧著她的模樣,言語中的歡喜難以掩飾:“傻姑娘,愣著干什么?喊夫君?!?/br> “你怎么在這里?” 寧蘊被他迎面一腳踢翻在地,那一腳他用了極大的力氣,好半晌他才從地上爬起來,見是謝懷琛,他愣了一瞬。 謝懷琛的人沖了過來,和寧蘊的人纏斗在一起。 他對寧蘊的話仿若不聞,反是掉頭看向陸晚晚:“這些日子,他可否讓你受委屈了?” 陸晚晚鼻子一酸,眼中有淚就快掉了下來。 這段時間她過得揪心又如坐針氈,寧蘊圈禁她的時候,她無數(shù)次產(chǎn)生過自絕的念頭。但轉(zhuǎn)念就又想到謝懷琛,她死了,謝懷琛要怎么辦? 她拼著命逃出來。 卻得知他在幽州遭受魏建的暗算。 逃命路上最兇險的時候,她都累得想了結(jié)自己算了。但沒看到謝懷琛最后一面,哪怕是他的尸骨,她不甘啊。 她撲進(jìn)謝懷琛懷中,聲音嗚咽,哭了起來。 陸晚晚的大手摩挲了下她的臉,將她臉上的淚擦凈:“他讓你受的委屈,我為你討回來?!?/br> 他看了寧蘊一眼,他站在馬下,怒火中燒地看著陸晚晚和謝懷琛。 “寧蘊,劉桓谷之事,是你陷害我,要我性命;烏蘭橋一戰(zhàn),你不惜延誤戰(zhàn)機(jī),也要置我于死地,你三番兩次暗算于我,我早與你劃清界限。今日你又欺辱我妻,此行不可饒恕?!彼麙吡藢幪N一眼,道:“拔劍吧?!?/br> “你的妻子?”寧蘊發(fā)出一聲冷笑,好似眼前的一切都是個笑話。 “她是我圣上賜婚明媒正娶的妻子,有何不對嗎?”謝懷琛聲線平淡,緩緩道。 寧蘊暴怒:“她是我妻子,我的!” 謝懷琛忍無可忍,拔劍朝他刺去。 寧蘊手中沒有可用的兵器,只有一根馬鞭,他揮鞭相擋。 “覺得難以接受是不是?是你搶了我的妻,你搶走了她。”寧蘊喊道。 謝懷琛默了一下,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寧蘊已經(jīng)抽出鞭子,向他舞過來。寧蘊的鞭子舞得好,就像跳舞,羽袖翻飛間如蛇龍游走。 電光火石之間的交手,他們的武功是打小一起練的,彼此熟悉得就像左右手,兩人僵持了片刻,高下不分。 謝懷琛最知道寧蘊的弱點,他怕累,熬不過多久就會體力不支。他上跳下竄,從不同的方向進(jìn)攻,逼得寧蘊騰挪走位。 面對謝懷琛洶涌而至的攻擊,寧蘊如同孤舟遇到狂瀾。 但哪怕是一葉孤舟,誰又知道究竟有沒有乘風(fēng)破浪的時機(jī)呢?他從容應(yīng)對謝懷琛的各種攻擊,手中銀鞭始終牢牢牽制著他的長劍。 謝懷琛提氣縱身,一劍揮出,寧蘊迅即一閃,劍砍上了路旁石碑。 火花四濺、碎石紛落。 寧蘊高高躍起,謝懷琛在半空中對他又是一頓猛攻。寧蘊眉峰微蹙,他最難應(yīng)付猛攻猛打。 大家都太過熟悉彼此,知道怎么樣才能取勝。 他沒有辦法,只能以最省力的招式應(yīng)對,慢慢等待機(jī)會。 陸晚晚看得提心吊膽。 寧蘊的鞭子舞動得歡快,一直死死地環(huán)繞在謝懷琛的身邊,在他一個閃身的機(jī)會,他的鞭子挽住了他的劍,他用力一扯,謝懷琛猝不及防被拖到他的面前,他們離得極近,寧蘊勾起嘴角輕蔑一笑。 謝懷琛心中一分神,寧蘊長鞭一甩,他被甩出老遠(yuǎn)。 他重重地撞上石碑,心口微痛,寧蘊不屑地笑道:“阿琛,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好騙?!?/br> 謝懷琛深吸一口氣:“你卻比以前更加狠毒了?!?/br> 寧蘊立刻奔至他的面前,舞動長鞭卷起謝懷琛的脖子。 謝懷琛右手忽然一揚,一把浮沙劈面而至。那樣近的距離,寧蘊根本無法閃避。他下意識一偏頭,知道謝懷琛下一招會用什么招式,下意識去躲。 但謝懷琛并未出劍,反而是將他重重踢出老遠(yuǎn)。 他跌落在地上,連退數(shù)步之后終于背抵著破敗的石碑站定。胸口痛得提不起呼吸,就連臉色也開始發(f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