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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反差

    很意料之中的回答, 謝朝言的表情甚至沒什么變化。

    其實他猜得到，謝吟突然找蘇暮，要說的無非就是那些。

    要不然怎么會專門來這一趟。

    “她總是這樣, 性子直，做的事也是?！?/br>
    謝朝言低斂著眸, 問：“那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br>
    “要跟我分么?！?/br>
    蘇暮沉默。

    她很輕地嘆了聲氣, 笑：“那我要是回答是，你——”

    話未說完, 僅出來那個是字時，謝朝言捏住她的腕，忽然牽住她把她拉到了懷里。

    蘇暮后面的話戛然而止。

    說不出來了。

    即使知曉, 真正到那一刻時, 他還是不敢聽到那個字眼。

    周邊偶爾有經(jīng)過的人群, 馬路上是嘈雜的車?yán)嚷? 他們在街邊無聲相擁。

    “今天她跟我說了好多話，其實好多我都忘了，記不清說的什么，唯獨就記得她說會影響你。”

    “這些不算什么, 沒關(guān)系?！?/br>
    “不，有關(guān)系，如果說這樣, 我更寧愿還是像以前一樣, 沒認(rèn)識過, 大家還是好好的?！?/br>
    她說：“你知道嗎，我真的怕，我不敢去面對那些。”

    謝朝言的手很涼，大概就和他一樣。

    她總是覺得這么沒有溫度的人, 怎么就喜歡她了。

    蘇暮靠在他懷里，眼眶慢慢泛紅。

    謝朝言也不說話，看見了，輕笑，抬手去擦她眼角：“謝吟真的，我都舍不得弄哭的人，就這樣讓她兩三句給我說哭了?！?/br>
    “別哭，沒關(guān)系?！彼f：“不管今天你做什么決定都沒關(guān)系，我接受。”

    他要是挽留，或是說些不舍的話或許都還好。

    偏偏他這樣。

    他無條件接受。

    蘇暮想在一起也好，想離開也好，他沒有任何可以說的。

    他倒是不想她和他在一起受這樣的委屈，在他能完全得到他們的認(rèn)可之前。

    蘇暮沒回答他，而是抓住他的衣領(lǐng)，勾著脖子親了下他的嘴角。

    就像在謝家大院前一樣，那個被打斷的蜻蜓點水的吻，被她延續(xù)了。

    在過往的人群里。

    “可以繼續(xù)再沖動一次嗎?！?/br>
    “什么?！?/br>
    “去雪天的那個戲堂吧，昆園，吃飯的那個地方，我想和你再聽一場戲，不要下次，就要現(xiàn)在。”

    她只想看現(xiàn)在，現(xiàn)在在她眼前的人是誰，牽著她的手的人又是誰，現(xiàn)在他們在一起，離相互很近。

    從這里過去大概兩小時路程，很晚了，可以說是非常突然的一個決定。

    于他們而言又好像沒那么突然。

    他們這段關(guān)系本就是突然的，是雙方生命里都意想不到的一段，就像很久以前謝朝言不會想到幾年之后他會和坐在大院前那個眼神清亮單純的小姑娘有交集，蘇暮也不會想到她會愛上戲堂里那個眉眼冷寂、給她遞上暖手壺的男人。

    蘇暮提議起謝朝言就直接帶她去了。

    開著車，經(jīng)過漫長的一段高速到了那個位置，很知名的一處府邸，為了有江南之感從門口就裝修得有蘇州那邊園林的感覺，本身就有聽曲的氛圍，和蘇暮第一次來的感覺一樣。

    上次是吃飯，這次是直接去聽?wèi)颉?/br>
    仍然是第一次聽?wèi)虻牡胤?，進去的時候第一場已經(jīng)開了，這兩天人少，零零散散的也沒坐滿。

    兩人還是坐最后一條的板凳上，桌上擺著瓜子和茶水，看著臺上的角兒打著轉(zhuǎn)咿呀地唱，笙歌宛轉(zhuǎn)。

    本來以為會是一場新戲，倒也還是之前那一個故事，場是《游園驚夢》那一出。

    杜麗娘和書生那亦真亦幻的故事聽久了，難免也會陷入到其中，游園、驚夢、尋夢，層層遞進，也講述了一個女人在感情和自我里非常艱難的抉擇。

    之前看的時候蘇暮不覺得有什么，現(xiàn)在再看，倒覺得太傷感了些。

    “你是不是很喜歡這些？”蘇暮坐在他身旁，問。

    “還好?！敝x朝言說：“以前有段時間不知道做什么，就會聽?wèi)颉！?/br>
    “為什么？”

    “可以靜心，而且很多戲曲其實也有本身的韻味和含義，當(dāng)愛好偶爾看看也挺好?！?/br>
    蘇暮忽然懂了些什么，難怪，他一個醫(yī)生會了解這些，是他低迷的那段時間。

    戲如人生，亦幻亦魔，有些時候戲有一種魅力，能讓人沉浸，就像霸王別姬里沉迷在虞姬這一角走不出來的蝶衣。

    不瘋魔不成活。

    她默默在桌下牽住了他的手，放到自己腿上，很輕地摩挲他的手指。

    時過境遷。

    那時候她把他當(dāng)什么不好的人不怎么敢靠近，兩個人一個坐板凳這邊，一個坐板凳那邊，挨得很遠(yuǎn)，當(dāng)時的她滿心還是謝予，其實注意力不怎么在他身上，要是再回去，她肯定要好好看看之前對她還比較冷淡時候的謝朝言到底是個什么樣。

    “才知道以前不喜歡聽?wèi)?，是不喜歡那種婉轉(zhuǎn)的氛圍，再高昂的調(diào)子講的也是個悲的故事，你說戲曲里的人物為什么一定要分開，嬌紅記、長生殿，還有好多故事，我不喜歡，要是圓滿一點就好了?！?/br>
    謝朝言說：“可是沒有什么事是能完全圓滿的?！?/br>
    “那你覺不覺得這場戲其實也挺像我們的，我看過游園驚夢的電影，和這個不是一個故事，也挺悲的，好像只要有三者之間的關(guān)系，總是沒有結(jié)局好的。”

    她不是一個很好的人。

    她當(dāng)初看似和謝予分手了，有了自由抉擇的權(quán)利，其實不是，不過是沒了感情，她在他的不上心里慢慢生厭、失望。

    她遇見了新的人，甚至不敢面對做過錯事，想把他推開，最后又自我掙扎。

    她真的忘了和謝予的那段過往嗎，也沒有，那些都是她青春里的記憶，她沒忘。

    只是她墮落了。

    所以在那天晚上謝朝言吻她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回吻，而不是把他推開。

    情緒最易上頭的夜晚，體溫熨貼的時候，呼出的氣都是燙的，酣暢，上癮。

    她還記得那種感覺。

    再來一次也不會后悔。

    戲還在繼續(xù)，她慢慢靠到他肩上，握緊了他的手：“困了，想睡一會兒，結(jié)束了叫醒我?！?/br>
    -

    那天戲結(jié)束的時候很晚，回不了，兩人是翌日臨夜回的。

    本來謝朝言送她回學(xué)校，剛到，恰好路過一行人在聚餐，有個熟人在包間隔著窗玻璃瞧見她的，開了窗跟她招手：“暮暮！”

    蘇暮停住腳步，看了旁邊男人一眼，跟他一起進去。

    到底去打個招呼。

    一群人大多都是眼熟的，以前一起玩的關(guān)系好的那一群，也有謝予以前的朋友。

    大家看到蘇暮很驚訝：“唷，暮暮快來一起喝杯酒啊?！?/br>
    說著話，眼眸一轉(zhuǎn)，看到旁邊的謝朝言，笑有一瞬頓了下：“這位是……”

    說起來大家之前有的也見過他，有些印象。

    大家猜測過，疑惑過，但還沒正式見過，這還是頭一次。

    等著蘇暮介紹。

    “朋友，一起過來玩?！?/br>
    “好像之前……見過?！?/br>
    “沒有吧。”

    有人訝異：“真的，我們剛才還以為是你新男朋友?！?/br>
    蘇暮笑：“沒，真的只是朋友?！?/br>
    只是朋友。

    謝朝言的表情有些變化，他看了眼蘇暮。

    有人感嘆著笑：“好帥啊?！?/br>
    謝朝言不說話。

    朋友拉著兩人落座，蘇暮就表面掛著笑和他們說話，也不怎么動筷，包括謝朝言。

    他就在旁看著她的反應(yīng)，瞧得出她本來也不怎么想留這個場子，但還是拉著他留了。

    他垂著眼不吭聲，聽她和人講話。

    蘇暮像變了個人，和昨晚的她截然不同。

    他沒見過這樣裝著笑和人周旋的她，明明不喜歡這樣，卻還是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