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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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南心,一個給幾次危機四伏的天衍帶來穩(wěn)定、安寧、忠貞和希望的男人,死前可能都無法想象自己竟是死于這般無妄的罪名,他回京的路上或許也有猶豫,但他有妻子,有同儕,有他的子民,還有他卸不掉的責任,他一遍遍勸自己,飛鳥盡,良弓方藏,狡兔死,走狗方烹,他以為辛澗會念舊,可是他怎么忘了,重名鳥從不念舊。 · 在天衍立國之前,丹口孔雀與三足金烏、重名鳥、墨麒麟并稱為天下四大名將,但與那三位歷史上赫赫然的“名將”不同,天衍的史冊中沒有他單獨的列傳,他的故事寫在分別記載在《昭帝世家》《武烈王傳》《通都傳》《渝都傳》與《繞朝策》中,就連出現(xiàn)頻次本應最高的《通都傳》,也因其理政二十余年,治下無災禍可記,無離亂可書,寥寥幾筆,寫盡一生——史書一句話,多少血和淚,孔南心沒讓他治下的子民流過血淚,他留給后世的,只有那幾場漂亮的勝仗與一場冤案,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第229章 博弈(8) 天衍二十年七月,又是雨季。 連綿不絕的雨水使得空氣微生寒意,因著去歲孔南心在下游將運河改道,今歲合川上游汛情便格外兇猛,江水泛著渾濁的泥黃,急促地打著漩渦,漫過堤壩水田,辛鸞自大汛初起,每日便定例去巡視合川一岸。好在,內(nèi)史郡歸順的城池官員都十分配合他,他沒用什么多余手段,他們便盡心盡力地加固堤岸、疏浚支流,今日他剛從壩上下來,正聽說西境新一批糧食徐守文親自押運主營,便帶了親衛(wèi),一路追了過來。 雨勢漸大,唰唰地打在帳篷上。 鄒吾開軍情會議還沒有回來,辛鸞和徐守文抖落一身的雨水,兀自先進了他帥帳。辛鸞折騰一上午,正餓得前胸貼后背,讓伙食兵快快端上了飯菜,一屁股坐在鄒吾的帥案后,端起碗就開始狼吞虎咽。 最新的軍情已經(jīng)傳了過來,辛澗更換孔南心,命原赤炎十八番主帥從從為主將,領“千里駒”軍團趕赴戰(zhàn)場,算時間,現(xiàn)在應該是已在上任途中。 徐守文看著那竹簡,很是詫異:“陛下,這怎么是他?” 去歲被從從追擊的陰影還在,徐守文雖說不管具體軍事行動,但是他管錢,他知道辛鸞為了換掉孔南心花了多少人力財力,想著既然運作了,那就干脆換個弱將,不然這個買賣也太過虧本。 “守文,你想什么呢?”辛鸞是餓急了,一邊運筷如飛,一邊張口說話,“這是打仗,能推到這個位置上的最差也是主將級別,若真是個書生二世祖,別說千金,便是萬金,我們也運作不出來。” 但徐守文還是感覺rou痛,忍不住指正主君:“那您這樣還算什么換將啊?這分明叫把拒敵堅守的戰(zhàn)略換成速戰(zhàn)戰(zhàn)略。” 辛鸞“哈哈”地笑了一下,說了一句“有理”,緊接著毫不在乎地補了一句,“沒關系的,花小錢辦不了大事兒?!?/br> 可徐守文沒他這般心寬,辛鸞三十萬人養(yǎng)在中境前線,輜重糧草日費千金,他每日看著流水的賬目他做夢都會被那巨額的數(shù)字驚醒,要不是繼承了父親精打細算的良好家風,他早就要在主君這樣的花費中逼瘋了。 徐守文想了一會兒,思緒一下子又飄遠了,“丹口孔雀他……”雨聲唰唰地打在帳篷上,他輕聲問:“他應該是已經(jīng)去了罷?” 辛鸞的咀嚼一頓,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武烈侯那邊……” 辛鸞:“他分得出利害?!?/br> 之前弋陽戰(zhàn)場,鄒吾與丹口孔雀對壘共八萬人,結(jié)果三個時辰死傷一萬,這是什么級別的戰(zhàn)損?辛鸞知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鄒吾撞見孔南心就想一試高下,可是兩個傾世的名將打仗,謀略、膽略,他們樣樣難分勝負,真讓他倆拿著幾十萬人全副決戰(zhàn),這到底是他倆的大幸,還是天衍的大不幸? “三川郡碭郡守軍保守估略有十八萬,現(xiàn)在從從抽調(diào)了辛澗九萬嫡系趕來,一路吸納雜七雜八算上也能湊出三十萬人……等這場雨下完,”辛鸞放下了碗筷,聲音輕而堅決:“大戰(zhàn)將近啊?!?/br> · 雨水鋪天蓋地地砸在營地之中,縱然此處已是一馬平川上的一塊高地,走起來仍然是高一腳低一腳,軍靴一踏,立刻掀動起一灘泥濘濁水,幾個身穿鎧甲的年輕將領推推搡搡地在雨中嘰咕著,綴著前面統(tǒng)帥的步伐,不走近,也不走遠。 甲說:“聽說了嚒,陛下來了?” 乙說:“這樣的鬼天氣,陛下怎么來了?” 丙說:“誰知道,可能特意來找統(tǒng)帥的罷!” 丁說:“我聽老兵說,他倆是那種關系!” 說著像模像樣地把兩手一對,比了個小人親嘴的動作,“說陶老他們都知道,就是沒人議論罷了!” 甲急了:“袁塘你閉嘴,沒根據(jù)不要亂說!” 丙卻一下子來了精神:“什么?陛下是咱統(tǒng)帥的女人?” 甲乙丙丁戊己庚一起手忙腳亂:“當扈你小點聲!” 丙很來勁:“不行不行,咱們給去看看,好不容易開個會湊到這大營來的,得見識了再走……” 一群半大孩子都是剛領方面軍不久,之前戰(zhàn)功卓絕,性子各個跟跳馬猴子一樣,雨水泥地因為屁大的事兒開始折騰。 “你們干什么呢?” 冷冷清清的一句話從身后傳來,剛剛還被他們跟梢的鄒吾不知道什么時候包抄到他們身后,緊緊攢著眉頭看他們,這群半大孩子聞言渾身一僵,各個跟凍住了一樣,面無人色地回頭……“統(tǒng)……統(tǒng)帥……” 當扈的反應最快,上天下地地胡說一通,“剛才開會咱們不是沒定要去請示嚒,我們也想去聽聽……” “對對對,對對對……” “萬一陛下不同意,我們在也能幫著勸勸……” “對對對,對對對……” 鄒吾冷淡地看了他們一眼,“嗯”了一聲,“那來吧?!?/br> 一群孩子陡然一喜悅,腳下蹬蹬蹬,小跑著立刻跟了過去。 鄒吾起居的帳篷不算太大,一下子涌進來六個大小伙子,鐵甲碰撞出潮濕的鐵腥味兒,疏散著好像一下子便把安靜的帳篷擠滿了。 辛鸞放下碗筷,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鄒吾領頭一跪,后面呼呼啦啦跪了一地。 徐守文輕輕繃緊了脊背,沉靜地眼睛掃過當扈、計漳、袁塘、灰駮、茹遂、饒文林的臉,武將集體求見不是什么小事,現(xiàn)在是十八個方向軍,眼前居然一股腦湊齊了六個,要不是有鄒吾領頭,他們幾個又都是年輕將領,他會以為這是來逼宮的。 “什么大事?。恳黄鹨姽讶??”辛鸞笑了下,有如一陣春風。 “請示作戰(zhàn)方略?!庇腥藫尨?。 “怎么來說這個?”辛鸞眼睛明亮,掃過那人的臉,“寡人之前不干預定策,就怕包攬?zhí)嗑惺酥T將的才智,今日這是怎么了?那說說吧。” 鄒吾沉下一口氣,他是最擅長執(zhí)簡馭繁的,條分縷析地說清暫定下的作戰(zhàn)方略:佯敗,誘敵,分割,扎口袋,還有目前的難題。 聽著統(tǒng)帥如此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當扈先是用手肘懟了懟左邊計漳,“這么客氣的?。窟@是老婆???” 計漳眉頭一攢,小聲答:“閉嘴?!?/br> 當扈掩嘴又懟了懟右邊,“這么簡略,沒有地圖陛下能聽懂?。俊?/br> 灰駮神色欲狂:“祖宗,快閉嘴!” 待鄒吾說完,坐在上首的辛鸞點了點頭,一句話問道要害:“決戰(zhàn)地選在了寬甸,所以這是要拿易央城與寡人為餌?” 寬甸距離易央城只有三十里,如此險要,防線一旦出現(xiàn)意外就是危及主君。 鄒吾沉聲道:“是。從從兵鋒輕捷,所率辛澗嫡系有‘千里駒’之稱,我軍于之力戰(zhàn)怕是難以取勝,既如此不如順勢佯敗,誘敵深入。” 鄒吾解釋到這兒,底下的當扈對同儕閉嘴了,倒是跟辛鸞嘮上了:“陛下您說過大軍不可再后退一步,打仗打的就是出其不意,這計策除了咱統(tǒng)帥誰也不敢定,敵軍統(tǒng)帥他也一定想不到!” 大概是看統(tǒng)帥匯報太一板一眼,當扈十分踴躍地跟陛下拋了飛眼,“暗示”了一下。他身邊計漳、灰駮都是一臉見鬼,直恨自己的手怎么著么慢,居然沒捂住他的嘴! 而徐守文更是抽了一口氣,原本武烈侯的匯報沒有任何的問題,公事公辦,權責分明,以大局計的同時也正式向主君請示是否可行,誰知道當扈一句話立刻把這話搞得變了味道,一副“我知道你們關系硬”的態(tài)度,’陛下您的話不重要,打贏比較重要’,不僅我著么覺得,武烈侯也著么覺得。 這人可真要命啊…… 不過鄒吾和辛鸞顯然沒有他們這般緊張,辛鸞更是挺有興趣地看了當扈一眼。 “當扈是吧?就是你奉命接應北線仇將軍,結(jié)果半路就跟敵人對上了,一千人端四千人,敵人越引越多,反手還把你們統(tǒng)帥給’指揮’了?” 當扈倏地看了面塵如水的鄒吾一眼,瞬間不好意思的臉紅了,“陛下,這等小事您怎么知道?!?/br> 辛鸞笑了笑,“這算什么,寡人還知道你勛章都藏著,嫌帶一萬人帶的少,運糧官過你營地要收’路費’,徐大人手下攢了你一打的條子,’都認陛下的碧血鳳凰旗,都是打辛澗,什么你的我的?這糧我就收下了!’” 辛鸞笑意可掬,眼神明亮,像是在玩笑,又像是在敲打,“大小伙子搶硬仗是好事,有功就獎,有錯便罰,寡人不管軍紀,統(tǒng)帥也不管軍紀,陶老一把年紀,你讓人家省省心?!?/br> 當扈摸著后腦勺淳淳地笑了,大聲應了句,“欸!” “那說正題?!毙聋[知道這小子就是愛說大實話,沒有惡意,隨口聊完,目光轉(zhuǎn)回鄒吾,“如此戰(zhàn)略部署,有把握???” 鄒吾垂著眼,神色穩(wěn)如泰山:“從從總不會比丹口孔雀更棘手。” 辛鸞點點頭:“那就按統(tǒng)帥的意思辦。” 諸將輕輕抽了一口氣:答應得著么容易? 徐守文皺眉,計漳也有些擔憂:“陛下,雖說是計,但您要后退???畢竟這防線還是太險?!?/br> 辛鸞輕笑:“不必,你們打仗總要吃飯,寡人就在易央城為諸位運送軍需,”他眼神掃過,目光有力地和每一雙眼睛交匯,“各位將軍,寡人的性命,可以仰仗諸位罷?” 計漳一聲口令,所有的小將們立刻行以軍禮,轟然道:“請陛下放心!” 辛鸞這才真正地將眉頭舒展,有些雀躍道,“行了,各回各營吃飯去罷,徐大人這次送糧帶了好些臘rou,我與你們的統(tǒng)帥還有要事要談?!?/br> 他都這般說,當即所有人都行禮告退,徐守文默默地收拾東西率先出帳,計漳等人眼神也不欲亂瞟扭身就要出去,唯有當扈不識好歹,頻頻回頭,還想多看兩眼這倆人,被計漳灰駮不客氣地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帳內(nèi)恢復了安靜,終于能聽見帳外漱漱的雨聲,鄒吾沉默著走到一側(cè)給自己卸甲,辛鸞則抬頭瞥了眼他,一邊給他盛飯。 辛鸞有耳聞,軍營里三十萬人,營帳分扎四處,迤邐百里,統(tǒng)帥鄒吾沉穩(wěn)得冷淡,多數(shù)在沉思,少數(shù)在開會,時刻在想事情,上次近衛(wèi)練弓偏了線差點射到他,他也只是停下腳步,“嗯”了一聲,然后走開。 待鄒吾幾下拾掇好自己,彎腰拉過一個矮矮的樹墩在辛鸞面前坐下,接碗,辛鸞與他兩手交錯,修長的手指忽地壓在他的手背上,似怨似嗔,“大將軍,你匯報軍務這般冷漠,都不提想我?” 鄒吾一愣。那戒斷喜怒哀樂的一張臉,這才像是被打入了十丈軟紅,四目相對,竟有幾分怔忡,辛鸞眨巴著眼睛盯著他,鄒吾忽地露出一閃而逝的笑意,唇畔舒展開。 “過來,坐我腿上?!?/br> 辛鸞立刻起身,繞到桌案的另一側(cè)。 鄒吾身上味道很重,在軍營里呆久了,條件再好也好不到哪去,辛鸞身上衣服是濕的,身體卻是熱的,鄒吾叩緊了他,捏住他下巴,吻自下而上,濃烈而灼熱,充滿了成熟男人的氣息,辛鸞被那氣息沖得頭暈目眩,迷亂地一手去抓他的胸膛。(讀者自行想象吧)。 鄒吾卻在此時扳住他的肩膀,喊停辛鸞的意亂情迷,他們剛剛親得太激烈,辛鸞口中還牽著伸進他嘴里的銀絲,氣喘吁吁地被他這么兩手握住肩膀,臉倏地紅了,有些害羞地擦了擦嘴。 “剛忘記跟你說件事?!编u吾忽然說。 辛鸞含情脈脈,滿是柔情:“嗯,你說?!?/br> “兵不夠,說好的四十五萬,不能少?!?/br> 辛鸞的表情一下子垮了,滿身的yuhuo,被這夏日的雨一潑,干干凈凈?!班u吾……”辛鸞斟酌了一下,問,“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特別不好養(yǎng)活?” 統(tǒng)帥坦坦蕩蕩地與他對視,兩手攏著他的屁股,一張臉毫無愧色。 辛鸞盯了他半晌,最后只能咬牙道,“好,給你辦,寡人砸鍋賣鐵也幫你湊齊!”徐守文那日廢千金換統(tǒng)帥都算什么?他辛鸞上門倒貼還要陪個傾家蕩產(chǎn)呢……昭帝嘆了口氣,沒有脾氣。 史記,天衍二十年七、八月,昭帝親赴各地賜民爵各一級,發(fā)年十五歲以上悉詣中境,九月,對峙長達一年之久的中境兩軍,由從從率主力軍主動西渡,突襲鄒吾各營。 中境決戰(zhàn),正式打響。 第230章 博弈(9) 雨季剛歇的第五日,中境的烈日猶帶著夏日的灼意,正午時分熱辣辣地頂在頭上,烤得吃飽喝足的兵士不住地打出哈欠,而就在此時,長久平靜的弋陽水線的西側(cè)忽地泛起了灰白一線,起初,那一線還只是像烈日下?lián)P起的煙塵,緊接著便在煙塵之中顯出千軍萬馬的身影…… “那是……”西南軍中陣南側(cè)營的守衛(wèi)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太陽烤得人發(fā)昏,就在他定神的幾息間,那一列騎兵竟已一躍數(shù)百步! 高大威猛的駿馬打著頭陣一路沖鋒渡河,他瞠大了眼睛,被那打頭的猛將一瞪,竟然驚出一身冷汗,猛地回身“鏘——”地一聲敲響銅鑼,大聲朝下呼喝:“……敵襲!列隊!敵襲!” “千里駒”,東境精銳嫡系之師,天衍十五年獄法山之亂,在北地軍一路潰敗之時,辛澗曾率領他們一舉平定蚩戎大軍,數(shù)萬編制的戰(zhàn)馬各個血統(tǒng)高貴,體壯有力,騎兵更是訓練有素,驍勇善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