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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快穿之渣女翻車紀事[H]在線閱讀 - 殺徒證道的師尊(91)

殺徒證道的師尊(91)

    小金宵被丟入蛇淵的時候,只有六歲。

    他痛得整個人都是恍惚的,那些滑膩丑陋的毒蛇卷過他的身體,毒液刺入他的身體,他絕望地哭泣,吶喊,悲憤地喊那些曾經(jīng)的親人。

    他曾是一個乖巧勤勉的小太子,被民眾喜歡,被王室寵愛,他最大的理想是將南國建設成,比肩白玉京的國度。

    他每日都在為成為一個好國君而努力,可他的親人們的目的卻不是這個,他們只想要他早日成為一個合格的餌食。

    他被他們削rou剔骨,制作成了祭品,拋下蛇淵,砸在了那群蛇身上,他只剩骸骨的雙腿無法行走,那些恐怖詭異的羽翼圖騰布滿了他的骨頭,他的面龐與上身全是血淋淋的符文。

    他從前是個會害羞,喜歡被夸贊,有些虛榮心的小太子,在蛇淵下的日夜,他的一切性格與人性都磨滅了,絕望與痛苦充斥著他的身心。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這樣對待,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他不明白為什么是他。

    那些毒蛇撕咬他,他也撕咬它們,他靠這些毒物茍活下去。

    直到,直到……

    一束光,從蛇淵上,落了下來。

    白袍青衫的女子輕巧落地,在蛇群中向他看來,那雙眸明媚,眉心一點朱砂慈悲又溫和,她的腰間掛著一柄劍,她向他走來,劍柄上鈴鐺叮當作響。

    “好可憐的小孩,你怎會在此?”

    她溫暖的手,托起了他的臉,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肌膚,澄澈的眸子注視著他。

    他瑟縮著,仿佛指望蛇群將他擋住。

    “你在害怕這些蛇?不怕?!?/br>
    她輕易驅散了蛇群,暴露出了他幼小的,赤裸殘酷的身體。

    “你怎么是這個樣子?是誰做的?竟然將這樣子的你丟在這里,實在是太過分了?!?/br>
    春曉吃驚地看著小孩白骨森森的雙腿,上面雕琢出的繁復羽翼令人目眩,那血rou與白骨相接的地方,早已腐爛流膿,毒液浸透了他的皮膚,少年渾身肌膚都是黢黑的,只有露出的一雙眼睛,能看到青色的眼白,目不轉睛的瞳仁。

    小孩有一雙貴氣細長的眼睛,在陰暗的蛇淵下,那雙眸子泛著晦澀的碧色,如一條安靜的蛇。

    他不安地撲扇著長長的睫毛,瑟縮著躲開她的手。

    “不要怕,我會救你,帶你出去。”

    春曉松了手,取出乾坤袋里的丹藥,融化在水里,澆灌在小孩的雙腿上,又取出一粒丹藥送到他的口邊。

    他像一只遲鈍的小獸,不說話,也沒有反應,無措地盯著她。

    這種可憐兮兮的小孩,春曉撿得多了,也有一點哄孩子經(jīng)驗,她舉著丹藥,誘哄一般道:“是甜的哦,很好吃的。”

    她將丹丸送到小金宵的嘴邊,丹藥入口即化,他摸了摸自己喉嚨。

    “如今是靈蘊新歷兩千零一年,外面是個冬天,白雪皚皚。你如果跟我走,以后便是我第六十一號弟子了。這是個很有趣的數(shù)字,十分幸運的小孩才能得到它,得到它的小朋友,以后再也不會有煩惱,一輩子都會快快樂樂的?!?/br>
    他靜靜看著她,還是不說話,黑黢黢的身體,只有一雙眼睛,在深淵的黑暗中,一點點泛起光。

    “你叫什么名字?我給你刻弟子名牒,點魂燈需要用到你的名字?!?/br>
    “我叫春曉,住在一流宗門的霧峰上,日子過得不好不壞,如果你愿意跟我走,以后可以稱我?guī)熥?。?/br>
    春曉不知道這小孩有沒有聽覺,她仿佛不論說什么,他都是那個表情,黑皮完美隱藏了他的面部波動。

    忽然,黑暗中一只小手,輕輕牽住了她的裙角,小孩像一條小蛇,伸著腰,趴在了她的膝上,仰著頭看她。

    吧嗒吧嗒掉眼淚。

    “……餓?!蹦棠痰耐暎粏∮治?。

    春曉連忙在乾坤袋翻,里面有一些點心,是虞南給她準備的零嘴:“這些,吃不吃?”

    他搖搖頭。

    春曉又無奈道,“那就只有這些蛇了?!?/br>
    他也不愿意,將腦袋埋在她膝蓋里,蹭一蹭。

    最后春曉挖到一個耗子洞,烤了幾只小耗子,新鮮出爐的師徒倆,才算吃了頓飽的。

    有一只很小的耗子,春曉原打算放了,但是金宵抱著不放,一副喜歡極了的樣子,委委屈屈地望著她。

    只能將這個小弟子和小耗子,一起帶回了霧峰。

    彼時的霧峰還沒有這么擁擠,但那紛紛擾擾的白霧,千百年如此。

    小金宵坐在分給他的院子里,腳下是他養(yǎng)的小耗子,他每天都在望著院門,等著師尊來給他換藥。

    他渾身都纏著繃帶,像一個小小的木乃伊,散發(fā)著nongnong的藥香。

    有時候是叁師兄來給他換藥,因為師尊被別的弟子纏住了,沒辦法來陪他。

    因為他的傷,霧峰欠了丹峰很大的一筆靈石,師尊天天忙得焦頭爛額。

    林無辱給他換藥的時候,他依舊是不說話的,自顧自摳手,他沉默得像個小啞巴,黑黢黢的小啞巴,峰里有一些調(diào)皮的弟子,趴在墻頭瞧他,用小石子砸他。

    他們罵他是個拖油瓶,丑陋的小黑蛋,把霧峰都拖垮了,讓師尊欠了一大筆債,都怨他!

    那些石子小樹枝砸在他身上,他躲也不躲,他靜靜望著院子里的樹,想師尊怎么還不來看他,他身上好疼,長出新rou的腿好癢。

    再后來,他的腿好了,可以當著師尊的面走幾步,她總是很驚喜地夸贊他,為他鼓掌。

    他整夜整夜地做噩夢,不知怎么被她知道了,她開始在多個入夜前,拎著一本書,笑瞇瞇來到他的床頭,將他用被子裹住,然后給他講什么睡前故事。

    “在師尊小的時候,你大師兄二師兄叁師兄,也會為我講故事。你大師兄說的故事最迷人,總是神奇的異域傳說。你二師兄喜歡說冒險故事。你叁師兄最過分了,總是用鬼故事嚇我……”

    “今天師尊給你講的,與他們都不一樣的。是特別有趣的少兒故事。”

    于是春曉給他講白雪公主,海的女兒,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以及奧特曼打小怪獸。

    后來,他會在在她講完故事后,發(fā)表自己的意見,他的嗓音恢復后,又輕又軟,仿佛小心翼翼,“為什么奧特曼一定要打小怪獸?”

    “為了正義??!”

    “以后金宵,也會被奧特曼打倒嗎?”

    春曉愣住,她沒想到這小孩聽故事,竟然把自己代入的是反派角色。他仿佛對那些反派很感興趣。

    她覺得很有趣,于是又跟他即興編了很多小反派的倒霉小故事。

    小金宵越聽眼睛越亮,“大家,大家都圍著反派,轉呢?!?/br>
    “是呀,大家都想趕走討厭鬼,但是趕不走,于是只能費盡心思呢?!?/br>
    小金宵乖乖被關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顆被包得嚴嚴實實的腦袋,從紗布的縫隙中,已經(jīng)可以看出,他的皮膚已經(jīng)變得白皙了,“可是,小反派,不可以有好結局嗎?”

    春曉努力解答小朋友的十萬個為什么,“可是觀眾們,不希望反派有好下場啊。”

    他低低地垂下睫毛,輕輕在被子里摳著手指頭,“哦?!?/br>
    ——

    第二天,霧峰兩個小弟子,被金宵給捶了。

    春曉和林無辱火燒眉毛趕到的時候,就看到,叁個穿著同樣霧峰小制袍的小童扭打在一起。

    小金宵身上的紗布已經(jīng)破破爛爛,他一臉囂張地騎在兩個哭得稀里嘩啦的弟子身上,一腳一個踩他們的屁股。

    這種旁若無人,舍我其誰的跋扈姿態(tài),和那個沉默安靜的小啞巴截然相反,令人瞠目結舌。

    春曉不可置信地望向林無辱:“咱們小六一,該不會被奪舍了吧?”

    林無辱按按額頭,好笑道:“大概是病好了,開始貪玩了,小孩子嘛。你從前不也經(jīng)常和月嵐之干架?連褲子都能給人家扒了……”

    春曉捂住他的嘴,羞惱;“不要再提師尊的黑歷史了,逆徒!”

    林無辱滿眼是笑,舉手投降。

    春曉上前將小綠袍的金宵從兩個小弟子身上摘下來,問他打架的緣由。

    小金宵的聲音又大又響亮,怒發(fā)沖冠,小手戳著兩個花臉貓的方向:“他們踩死了我的耗子!”

    小金宵哇啦哇啦抹眼淚。

    春曉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另一只手里,緊緊攥著一只被踩扁的耗子尸體,他像是找到了家長,緊緊抱著她的腿,臉哭得脹紅,“這是,這是師尊送給我的禮物,他們,他們竟然踩死了它?!?/br>
    他的眼淚掉得很厲害,細細瘦瘦的小手不停抹著臉,春曉心都軟了,俯下身將他抱起來,帶回院子里哄。

    小金宵哭了叁天,師尊也哄了他叁天。

    后來,他越來越過分。

    從一個霸道的小孩,變成一個趾高氣揚的少年,又變成一個目中無人的青年,最不好惹的金宵師兄,小肚雞腸,睚眥必報,惡語傷人。

    他成了兒時師尊念給他的睡前故事里,令人討厭,令人無法移開目光,沒有好下場的反派角色。

    他囂張跋扈地欺凌那些新弟子,言辭大膽惡毒,卻在某些時刻望向師尊時,無法張開嘴。

    他將那條發(fā)帶藏了起來,埋了起來,就像連同自己的一部分,沉沉埋入了荊棘木下。

    他總是陰沉地在一旁盯著什么,仿佛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他蠻橫不講理地欺負著所有被她偏愛的新弟子,卻又會溫順地像一條無害的綢緞,纏繞在師尊身旁,忐忐忑忑地湊近她。

    在故事中,主角們的目光總是集中在反派身上,他們不遺余力想要將他打倒,那是反派最熱鬧的時光。

    而在反派被打倒之后,時過境遷,人們只記得那個討厭鬼有個惡有惡報的下場,不會記得他也曾是個純白的少年。

    他總是口出狂言,永遠閉不上那張嘴,猖狂尖酸??伤拿孛埽麖膩頉]有泄露絲毫。那纖細敏感的心思,他深深藏住,包裹在皮相下,埋在張牙舞爪的荊棘木下。

    他在魔淵中不斷墜落,深深望向師尊的眼,這是他年幼時被救贖出去的地方……也是他兜兜轉轉的終焉……

    或許,一切確實早有定數(shù)。定數(shù)之外的意外,已足夠讓他甘心了。

    他將自己燃燒成了無法忽視的熾熱的火,放肆猖獗,而如今,成了逐漸冷卻的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