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楚國這長達千里的補給線，所以這一來二去，時間久了，誰卻還受得了？

    而薳罷，薳泄這些個貴族出身之人，本來也就不精于戰(zhàn)事。所以一通攻城下來，不但是寸功未得，反而是白白損失了不少楚人的性命。

    楚王本以為啟用這兩個老家伙，能夠安撫國內(nèi)的一些守舊勢力?？伤睦锵氲玫剑@兩人居然會給他帶來這么大的麻煩，現(xiàn)在楚軍在前線進退兩難，戰(zhàn)事一度陷入困境之中。

    而眼下隨著戰(zhàn)事的吃緊，國內(nèi)的形勢自然也就變得愈發(fā)的不容樂觀了。

    于是他不由大怒，當(dāng)著群臣的面是大罵薳罷，薳泄這兩個老匹夫。

    幸虧伍舉是個聰明人，他當(dāng)然知道這是楚王的一時氣話，便急忙勸道：

    “大王切莫動氣啊，此時前線戰(zhàn)事吃緊，大王乃一國之君，萬不可失了方寸。”

    這句話，可算是為楚王點明了津要。

    薳罷，薳泄再不濟，他們也是國內(nèi)守舊勢力的頭牌，你楚王這么罵他們，讓那些守舊的世襲勛貴們又情何以堪呢？

    正如韓非子所云：明君不懸怒，懸怒則臣罪輕舉以行計，則人主危。（譯：明君不能以怒示人，或者是怒而不行，因為這樣會讓臣子更加輕舉妄動并且暗地里想著怎么干掉國君，那國君就危險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又是季氏來攪局？

    攻略朱方城的戰(zhàn)事失利，楚王不由大怒。

    然而在伍舉的一番勸諫下，楚王也當(dāng)即是明白了過來，這時候動怒顯然是無濟于事的，當(dāng)下最為緊要的乃是如何攻下朱方城。

    而這時，觀從也進到殿內(nèi)稟報，只見他含首促步上前，隨后一個撲通的拜倒在地：

    “拜見大王”

    “免禮”

    “謝大王！”

    “卿來此，是有何要事稟告？”

    “是！臣獲悉，吳國這幾日也是動作頻頻，接二連三的出兵襲擾我軍的輜重?！?/br>
    楚國攻打鐘離，本就是要切斷吳國與中原諸國的交通，并由此徹底斷絕中原諸國對于吳國的支持。

    所以，吳國能眼睜睜看著你楚國這么干？

    諸樊死后，其弟余祭即位，也就是吳王壽夢的第二子。

    這里需要說明的是，吳王壽夢一共四子，他最喜歡乃是小兒子季札，所以原本是一直想把王位傳給季札的。

    然而季札這個人怎么說呢？

    用一句十分偉光正的話來說：他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世間最為令人癡迷的國君之位，在他眼里就如同糞土一般，他甚至是連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的。

    所以，其父臨終前意欲傳位于他，他托辭不受。

    而先王諸樊本也早已有言在先，若他死，則傳位于季扎，誰知季扎依舊是托辭不受。

    而今剛剛即位的余祭，以及于十幾年之后即位的夷昧，都曾相繼是要傳位于他，他卻始終不受。

    甚至直接要一拍屁股，歸隱去了！

    兄弟鬩墻，爭權(quán)奪位的戲碼在華夏歷史上數(shù)不勝數(shù)，但像季札一樣幾次三番的謙讓王位的，確實極為少見。

    而諸樊之后，之所以會傳位于余祭，其實也就是想讓余祭把王位繼續(xù)傳下去，直到傳到季札手里才肯罷休。

    這里還值得一提的是，如果你以為季扎的做法是完全沒由頭的？

    那倒也不是。

    因為吳人自認為的開國鼻祖吳太伯（也稱泰伯），傳說當(dāng)年就是為了謙讓君位于自己的弟弟季歷（也就是周文王姬昌之父）而一口氣從陜西跑到了吳越。

    所以，這倒也算得是一種家族傳承美德了。

    好，言歸正傳。

    如今余祭即位為吳王，一聽說楚國竟膽敢是千里奔襲，攻打鐘離的主城，這是完全不把他這個新即位的吳王給當(dāng)一回事??！這誰能忍？

    于是，在諸樊戰(zhàn)死，國內(nèi)士氣極為低落之際，余祭選擇了迂回作戰(zhàn)的方法予以策應(yīng)朱方城的守軍。

    誒，我吳國也不是傻的，你楚國現(xiàn)在勢大是吧？那你們?nèi)ゴ虬桑∥曳凑透谀愫竺鏁r不時的戳你一下，就問你怕不怕？！

    敵進我退，敵退我進，利用虛實來拖延敵人。

    從這里便不難看出，吳王余祭與他兄長比起來，確實是不一樣。他可算得是個聰明人，他并沒有立即增援朱方城，而是以一種最為廉價，卻又最為致命的方式來策應(yīng)朱方城。

    楚王一聽，吳國在這當(dāng)口居然還給自己添堵，頓時這氣就又不打一處來，正又要勃然大怒，可誰知觀從的話卻還沒說完。

    “另外，臣這幾日還得了可靠的情報，我軍自攻打朱方城以來，包括魯國的季氏，宋國的華氏在內(nèi)的好幾個外邦卿族，竟然都在一直暗中通過徐國，給鐘離一線援以軍械物資?！?/br>
    “所以，我楚國之師實則乃是以區(qū)區(qū)五萬人而抗三國，這委實是難于登天?！?/br>
    前面已經(jīng)說過，吳國正是借用鐘離國這塊跳板，所以才得以一直與中原諸國取得溝通，從中獲取大量物資支援，發(fā)展并壯大自己的勢力。

    所以，而今楚國要攻打鐘離國，中原諸國當(dāng)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啥也不干。

    但另一方面，楚國畢竟現(xiàn)如今乃是名義上的天下盟主。所以，類似魯國，宋國這些小國自然不敢直接出兵與楚國正面對抗的。

    于是就選擇了這種相對委婉的方式對鐘離國進行物資上的援助。

    這就導(dǎo)致楚國五萬人在朱方城城下，看上去乃是打的是慶封，可實際上卻是在打的由好幾個別國的卿族所組成的勢力聯(lián)盟。

    因此，五萬楚軍會在鐘離吃癟那也就不足為奇了。

    李然作為客卿，本沒有資格聽取這等緊要的軍情，但楚王為彰顯他大度且包容的胸懷，便是一直把李然帶在一旁。

    而李然一開始也沒太注意，畢竟攻打鐘離國這件事本身就難度極大，現(xiàn)在落得進退兩難的境地本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可當(dāng)他聽到“魯國季氏”居然也摻和里面時，他立馬就打起了精神。

    畢竟，在來到楚國以后，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得到叔孫豹的音信了。因此對于魯國國內(nèi)之事也可謂一無所知。

    現(xiàn)在，季孫意如竟然會又?jǐn)嚭驮诔c鐘離之間，所以他理所當(dāng)然一下子就提高了警覺。

    本著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原則，李然的腦子一時又飛速的轉(zhuǎn)動了起來。

    然而這兵家之事，可也不是他隨便想想就能想出法子來的。

    如今孫武又不在身邊，一時半會兒他自然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辦法來。

    而楚王在聽說了魯國季氏，宋國華氏竟然在背后暗中幫助慶封后，當(dāng)即是不顧形象的對其是破口大罵起來，甚至連帶著他們的國君也都狠狠的臭了一頓。

    性情中人，難免情緒失控。

    只不過罵歸罵，鬧歸鬧，前線的戰(zhàn)事吃緊，光靠嘴巴顯然是不行的。

    楚王深知此事也不能再繼續(xù)拖延下去，于是，當(dāng)即把目光是轉(zhuǎn)向了李然。

    “先生以為當(dāng)下該當(dāng)如何？”

    李然一聽，心道：我特么又不是哆啦a夢，每次都能給你伸出圓（援）手？

    “回大王，朱方城易守難攻，楚軍乃千里奔襲，補給困難，再加之有外邦勢力的介入，此仗只怕是兇多吉少啊……”

    “臣……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李然一邊說著，一邊只嘆息一口，搖了搖頭并拱手一攤，表示自己也是無能為力。

    楚王聞聲，當(dāng)即是略顯失望的嘆得一口涼氣。

    “大王，為今之計，只能是先穩(wěn)住前線陣腳，再尋解決之法?！?/br>
    觀從給出的意見比較中規(guī)中矩，前線將士不能潰敗，無論是士兵還是物資的補給都要及時到位，絕不能給慶封可趁之機。

    楚王聞聲點了點頭，于是當(dāng)即就又安排了下去。

    ……

    朝議結(jié)束以后，李然回到香園之中，這時又恰好是收到了子產(chǎn)的來信。

    信中子產(chǎn)滿是關(guān)切之情，其大致意思：

    便是詢問李然關(guān)于楚國攻打鐘離之事，李然到底參與了沒有？若是李然沒有參與，那就讓李然是繼續(xù)作壁上觀，千萬不要把自己給再攪和進去了。

    然而，當(dāng)李然是看完了信，卻是一時顯得有些漠然。

    他當(dāng)然知道子產(chǎn)的意思，畢竟現(xiàn)在他不幫楚國，便等于是幫助吳國，而幫了吳國，那便等同于是幫了晉國。而幫了晉國，便等同于是與中原姬姓之邦是達成了和解。這對于李然而言，也不失為是一個能夠自證清白的好事。

    但是，如今李然心中所想，卻是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季孫意如，還有那宋國的華氏，這些家伙到底是葫蘆里在賣什么藥呢？

    ……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世上安得兩全法

    楚國千里奔襲攻打鐘離，原本硬實力差距相當(dāng)明顯的雙方，卻因為鐘離國背后有魯國，宋國等卿族勢力的滲透，使得楚國大軍在朱方城外居然是寸功未得，反而還要面臨著時刻會被反殺的危險。

    楚王問及李然是否有辦法能夠挽救眼下局勢。其實，李然當(dāng)然是有辦法的。

    只不過他也很矛盾。

    之前因為襄助楚國大敗吳國，逼死了吳王諸樊，李然便已經(jīng)是硬生生的把自己置于中原各國的對立面。

    甚至是有不少國家的君臣都已將李然給直接釘在了姬姓周邦的恥辱柱上。

    倘若此番他再幫助楚國拿下鐘離，甚至是殺了慶封，那豈不更是自絕于本宗？

    要知道慶封雖不是姬姓，但他好歹也是姜姓啊。

    如果你是以姬姓人的身份替齊國討逆，尚且還好說說。但是你如今可是幫著荊蠻打慶封，這你打他跟當(dāng)初幫著楚王打吳國有什么區(qū)別？

    先是幫著楚國打姬姓之邦，而今又幫著楚國打姜姓之邦，即便李然有一萬個理由，渾身是嘴，只怕也是辯解不清的了。

    這便是李然為何于朝堂之上不愿向楚王獻策的原因。

    可是另外一方面，當(dāng)他聽到魯國季氏與宋國華氏在暗中幫助慶封后，他便有一種十分強烈的預(yù)感：這慶封，說不定會是撬開季氏以及季氏背后這個巨大利益群體的關(guān)鍵所在！

    魯國和宋國，作為晉國的同盟國，資助吳國這倒本也并不奇怪。但是，“魯國的季氏”與“宋國的華氏”，這些個字眼也實在是太過突兀了。

    他們都不過是其他諸侯國里的卿大夫，為什么會想到去幫助慶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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