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癲眼9

    哲仁寺正為圣禮法會做準備,來往的人很多,雖然是清晨,但還是有許多旅客慕名而來,札燈看著寺廟正門的牌匾,仔仔細細地端詳,總覺得這個牌匾的文字排布非常的熟悉。

    隆措顯然有些心不在焉,他不知道那天到底是他還是別的什么,如果是被附身,他為何如此地清晰感觸到兩人的……接觸,若是他,為何他不能控制自己呢?

    又或者,這些其實只是一場夢,又是一場關(guān)于札燈旖旎的春夢?

    修行多年,他不認為自己是貪色之人。

    這樣下去,他會不會徹底失去身體的控制權(quán)?

    他愣神的時候,札燈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師父不是給了你一封薦書,我們可以憑此去見見這里的主理僧?!?/br>
    他略微有些不適應(yīng)她的接觸,他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札燈敏銳地感知到了他的抗拒,她有些困惑,“怎么了嗎?”

    她也體貼地后退了幾步,“你不高興嗎?”

    隆措有些不知所措,“沒有?!?/br>
    札燈沒有戀愛過,她也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對于他的抗拒感到了不開心,可以說是有一些傷心了,以她樸素的人生觀,她以為喜歡就是會喜歡肢體接觸,如果抗拒那就是不喜歡了。

    于是她抱住了手臂,“你現(xiàn)在是不喜歡我了嗎?”

    她想著,也許旁人戀愛也都是這樣?

    想到這里,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她以為她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的戀愛會持續(xù)更久一些呢。

    “什……什么?”隆措開始結(jié)結(jié)巴巴。

    “我從前沒有戀愛過,也不知道通常的流程,但是,如果你感到不開心了,想現(xiàn)在結(jié)束,我也同意。”

    札燈有些沮喪,但是她也不是那種強人所難的人。

    隆措臉在一秒鐘爆紅,“我……”

    他有些語無倫次,但是態(tài)度斬釘截鐵,“我沒有!”

    札燈更迷惑了,“這是什么意思呢?”

    隆措腦海里翻江倒海,什么戀愛,什么喜歡的,他根本沒有概念,但是聽到札燈說要結(jié)束什么的,他就大聲地說了一個“不”字,其他的什么也說不出口了。

    他徑直走過去握住了札燈的手,札燈甚至能夠感受到他的手因為緊張在微微顫抖。

    他真好奇怪,現(xiàn)純情得像一無所知,札燈回憶著那天在浴室他的樣子,簡直截然相反,難道脫了衣服的男人和穿上衣服的男人會有不同的面貌嗎?

    她又想,或許男人都這樣,只是她接觸的男人并不多,只能憑借自己的推測來判斷。

    一旁的隆措的思緒早就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他想也許兩人婚后住在主界的領(lǐng)域比較方便,他首先得選個位置安定下來,不知道她喜歡靠海還是內(nèi)陸地區(qū),還是說其他界域呢?

    在隆措胡思亂想的時候,札燈已經(jīng)領(lǐng)著他往里走了一段路。

    這寺廟人雖然不少,但是卻有一種她發(fā)現(xiàn)所有的僧人都緘默有序地進行工作,和旅客保持了相對的距離,她竟然看不到一個停下說話的僧人,她不知道這是這寺里的規(guī)則還是什么,她正想向走過的僧人打聽如何能夠遞交薦書時,卻聽到追上他們的腳步聲,她轉(zhuǎn)頭時,看到一雙笑眼,是瑪哈撒。

    瑪哈撒指了指她,又比劃了一下,札燈大概能夠理解,是在向她問好。

    隆措這時已經(jīng)回神,他也看到了瑪哈撒,瑪哈撒看到他,也朝他問好,接著同隆措比了幾個手勢,隆措反應(yīng)很快,他搖了搖頭,他回她,“法會尚未開始,我們是來見主理的?!?/br>
    札燈在一旁聽他們交流,她確實不懂倉語,但是來的時候也認真的學(xué)了一些,這些日子也算是惡補了一通,算是能聽懂一些日常對話,她看隆措拿出了薦書,瑪哈撒了然地點了點頭。

    接著,隆措轉(zhuǎn)頭對札燈說,“瑪哈撒與主理相識,她可以帶我們?nèi)ヒ娭骼?。?/br>
    瑪哈撒的眼神一直落在札燈身上,札燈總會從她眼神中感受到一種不知從何處產(chǎn)生出來的崇敬,這很奇怪,這讓札燈有些不自在。

    跟隨著瑪哈撒,兩人穿過了寺廟的前院,她有些驚訝于該寺的蜿蜒復(fù)雜的路線以及內(nèi)里別有洞天的空間結(jié)構(gòu),她看著高闊的寺頂,紅木鋪就而成的地板,在幾人的腳步踏過時發(fā)出沉悶的聲響,越往里走,就越少的旅客,只能見到往來的一些僧侶,無一例外地,他們都是緘默而漠然的,仿佛沒有看到三人經(jīng)過一樣,不止是札燈,就連隆措都感到了一種違和感,他說不清楚這樣的感覺從何而來。

    瑪哈撒腳步輕快地往前,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的異常,這就表明,哲仁寺往常就是如此。在穿過不知道幾個供神的大殿旁的走廊時,他們停在了一間古倉城風格的房屋面前,瑪哈撒輕輕地叩了叩門,接著推開了房門,一進房門,札燈嗅到了一種濃烈的焚香的氣味,沉香和檀香,以及一絲似有若無的腐爛的氣味,她細嗅時,卻又捕捉不到了。

    這時札燈看見了房內(nèi)的人,個子纖瘦而修長,不似照片里那樣稚嫩,面前的贊敦已經(jīng)是青年的模樣了。

    他身著玄金兩色色交織的法袍,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那頂鑲嵌著各色寶石與玉珠的僧冠,將他的頭部完全地包裹。

    他有著與桑吉相似的眼睛,只是多了幾分沉穩(wěn),他看到二人并未驚訝,徐徐開口,先是用倉語說了禮福之類的話,轉(zhuǎn)而用官話同他們打招呼,“二位貴客有禮了,早知二位前來,有失遠迎?!?/br>
    瑪哈撒朝他行禮,接著指了指隆措,隆措遞上了薦書。

    他掀開了薦書,很快就看完了,他將薦書放在桌上壓好,“二位前來的意圖我已知曉,但此時恰逢我寺圣禮法會,若是不嫌棄,可以在寺內(nèi)住下,待到法會結(jié)束,再來商討,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這個房間暗沉沉的,但是沒有點很多的燈,明明是熱天,房間卻冷得可怕,札燈感覺到自己的汗毛倒立,她看向了墻壁,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房間竟然沒有一扇窗戶,在微弱的光線下,她看到了繪制著怒相神的版畫,以及堆得高高的書卷,房屋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香爐,沒有一點熱氣,卻在源源不斷地散發(fā)著異香。

    他的反應(yīng)過于平靜,好像他得知的并不是事關(guān)圖噶神的消息,而是稀松平常的閑聊,札燈盯著他的僧冠,她感覺到了一種引力,智腦的波段在此刻共振了一下,她登即便覺得有些目眩,“不用了,我們在寺外也有住處,就不麻煩了?!?/br>
    他的眼神落在了札燈臉上,他笑了一下,但是只是面皮牽動,皮笑rou不笑,而他的眼瞳非常地大,導(dǎo)致他看人時時常會有一種空洞的感覺,“這樣也好,不日之后,法會,也希望二位能夠參加?!?/br>
    瑪哈撒微笑著點了點頭,札燈看著瑪哈撒的表情,看不出她有任何異常,仿佛這些在札燈看來違和的東西于她是尋常。

    在二人退出房間時,隆措趁其不注意,將手中的寶珠卡在了門后的燈架上。

    兩人離開哲仁寺的過程中也一言不發(fā),直到走到人多的地方,札燈才開口,“這個寺從前也這樣嗎?”

    隆措回憶了一下,從前哲仁寺并不是這樣,那時的主理是懷丹仁宗的另一位宗親僧侶,自贊敦接掌后,他就因為脫宗事宜的準備,鮮少同哲仁寺來往,也不知從何時起,哲仁寺已改換面貌,他回望整個寺廟群,只覺得有一股似有若無的死氣縈繞,即便是金光照頂。

    札燈才發(fā)現(xiàn)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有見到桑吉,按照桑吉的說法,她長期居于此處,法會盛事,她怎么會不露面呢?

    “你了解懷丹仁宗嗎?”

    札燈忽然問隆措。

    “怎么這樣問?”

    隆措思考了一會,“我只知道倉城改制后的懷丹仁宗便大不如前,我聽師父說過,懷丹仁宗從前是倉城的主事宗族,仿佛是經(jīng)過改制后,懷丹仁宗與主界矛盾頗大,便落了下風?!?/br>
    他看向了哲仁寺的方向,只能看到寺頂?shù)慕鹕c紅色交錯磚瓦,“如今頂宮掌政教勢力中仍有懷丹仁宗的人在,只是以絨拉朗宗為主?!?/br>
    札燈聽了他的話,說道,“咱門在參加這個古怪的法會之前,必須探一探桑吉和這個贊敦的來歷,你知道哪里能夠看到懷丹仁宗的史譜嗎?除了這個哲仁寺?!?/br>
    隆措想了好一會,才回答她,“頂宮。”

    “頂宮?”

    札燈慢下了步伐,“我們又去不了頂宮?!?/br>
    之前問桑吉,她倒是有辦法去,可是這樣一來,她不就知道自己在查她了嗎?

    隆措看向札燈思考的面孔,“可以的,”他露出羞澀的笑容,“我也算是……絨拉朗宗的貴族。”

    “從前我也是曾經(jīng)被當作繼承執(zhí)政培養(yǎng)的,只是我……”

    他還沒說完,札燈就興致勃勃起來,“這么看來,你和我簡直配合完美,最佳搭檔!”

    他愣住了,說自己是異端的話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她這么一說,他的心情也變得輕松起來,只是這時他感覺到自己頸后的圖騰開始跳動,這個不詳?shù)恼髡鬃屗行┎话?,他快步上前,緊緊地牽住了她的手,“如果你覺得我不好,請用力地打我。”

    札燈感受到他溫熱的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攥得她手心都要出汗了,她看到路中央的的石頭,三步并成兩步跑了過去。隆措也跟著大步跨了了過去,看她將那個石頭踢到一邊去,“瞧你說的,以為我因為早上的事不開心呢?”

    她轉(zhuǎn)頭看他,“我才沒有這么小器呢!打你做什么,我可喜歡你了?!?/br>
    隆措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惶恐的情緒,若他不再是隆措,就不能由自己來陪伴在她的身邊,貪念而由此滋生。

    他更加用力的握住她柔軟的手,卻又害怕叫她疼痛,但是札燈沒有露出疼痛的表情,她也緊緊地回握住他的手,“放心吧!”

    他不愿成為神的器皿,即便是籍此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