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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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正文完)“再叫我一次阿荊…… 當(dāng)這句話從衛(wèi)漱的嘴里說出來后, 竇炤松了口氣。 就像是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 對于衛(wèi)漱來說,何嘗不是這樣? 他是賀荊被剝離的魔身這件事對他來說,是一個折磨, 這些年, 他刻意壓抑住了那些關(guān)于賀荊的記憶, 讓自己完完全全成為衛(wèi)漱。 只是, 有些時候,那些記憶還是會在深夜里冒出來,侵蝕著他的心, 所以, 他這些年每每那些難熬的深夜里,總是需要來吞噬更多的魔氣來養(yǎng)著魔身和魔心。 也正因為他是賀荊生出的心魔,所以, 他也是最了解賀荊內(nèi)心那些不為人知的黑暗的地方的,知道表面清冷的他內(nèi)心的執(zhí)念和欲|望, 也知道他對于炤炤的心。 他不想賀荊影響到他,也厭惡自己只是一個被剝離的魔身。 對炤炤坦白這件事并不容易,他看著炤炤從團(tuán)子大小一點點長大,這些年, 她早已在自己心里牢牢地扎根, 成為他最重要的人, 沒有之一。 只是, 他知道,一開始他對于炤炤的過渡的關(guān)心和注目卻是因為賀荊的執(zhí)念與意識在作祟。 這些年, 賀荊沒有在炤炤幼時就找到她,他承認(rèn),他也做了一點手腳, 但是…… 衛(wèi)漱看著竇炤,溫潤清雅的臉上是各種復(fù)雜的神色,但最終都?xì)w位了平和。 他等著炤炤說話,不論說點什么話,他都想要聽。 竇炤卻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重生后的一幕幕。 她的意識從聽到賀荊回答那一句‘再來一次,我還會殺她?!褋砗?,就已經(jīng)是一個被裹在襁褓里的嬰兒了。 那時,凡界正是冬天的時候,她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漫天飄雪,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十分蕭索。 不知道她的生父生母是誰,她是被丟在雪地里的,渾身上下只裹著一件破衣服,那破衣服勉強(qiáng)包緊了她,地上還有一個蒲團(tuán),她是被放在蒲團(tuán)上的。 雖說不是直接接觸厚厚的雪,可雪下得那樣大,天氣又是那樣冷,她又是剛出生不多久的嬰兒,渾身早就凍僵了,無奈,她只有意識,手腳不能動,連哭的力氣都很小。 幾乎沒有,只能發(fā)出一些微弱的聲音。 然后…… 竇炤瞇了瞇眼,回想當(dāng)時的情景。 然后她就看見了一個十歲大小的小少年,他穿著藍(lán)色的細(xì)布長衫,外面裹了一件皮毛的外褂,有些單薄,臉被凍得紅紅的,十分秀氣好看,在雪天里,他那張臉出現(xiàn)時,她就哭了出來。 因為太高興了,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了自己。 她嗚嗚哭著,被他小心抱了起來,然后他將身上的皮毛外褂脫了下來,再是將她整個小小的身子裹在了那皮毛里,那皮毛還帶著他的體溫呢,熱乎乎的,當(dāng)時她一下子覺得自己活過來了,舒服極了。 師兄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她還記得,是很尋常的一句話:“不哭了,哥哥抱抱你?!?/br> 再后來,云隱之就將她認(rèn)作成了自己失散在外的女兒,將他抱回了隱天宗養(yǎng),當(dāng)做寶貝心肝來養(yǎng)。 那個少年,也成了最疼愛自己的師兄。 小時候,做什么事都是與師兄一起的,師兄好像什么都會,也好像什么都會包容她。 后來云朵兒被尋回,云隱之將她棄之敝履,師兄依舊帶著她,師兄那被針戳滿洞的指尖她還記得。 這些年,師兄對她的好,歷歷在目,她都記得,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竇炤仰著頭看向衛(wèi)漱。 衛(wèi)漱的神情看起來很平和,但是她從小與師兄一起長大,師兄溫潤平靜的表皮下,那眼底里的些許忐忑和緊張她都看得清楚。 竇炤忽然伸出手,抱住了衛(wèi)漱。 她的動作很突然,沒有任何先兆,就這么抱住了衛(wèi)漱,輕輕的,很溫柔。 或許就就像是小時候衛(wèi)漱第一次見到她時將她抱起來時一樣。 衛(wèi)漱整個身體都僵硬住了,他想過竇炤的很多種反應(yīng),就是沒有想過是這樣的反應(yīng),所以,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反應(yīng),雙手都僵在腿邊沒有動。 “師兄在我心里不會變的?!?/br> 竇炤也沒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想了想,才輕輕說道。 她覺得,或許此時的師兄就像是小時候被丟在雪地里渾身發(fā)冷等待著厄運(yùn)降臨的她一樣,這個時候如果有一個溫暖的抱抱的話,什么都會好起來的。 竇炤想著,所以就抱了師兄,很純粹,也很簡單的一個抱。 正當(dāng)她覺得差不多了想要離開的時候,衛(wèi)漱卻是忽然用力,一把將竇炤扣在了懷里,他沒說話,也不知道此時該說什么。 或許,這個時候不論說什么都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氣氛。 “師兄……”竇炤被抱得實在是緊了一些,忍不住出聲提醒衛(wèi)漱,她不會走的,師兄也不要好像擔(dān)心她會走而將她抱得這么緊。 衛(wèi)漱沒說話,又抱了一會兒竇炤,然后才松開了她。 他臉上的神色溫柔極了,他看著竇炤,忽然就想要一個名分,一個能夠站在她身邊的,不止是師兄的一個身份。 只是,他想到了那道婚契。 炤炤從前那樣喜歡賀荊,她對自己不知又是什么樣的想法,若是真的只是將他當(dāng)做師兄的話,他又該如何? “炤炤,等你解決了那則婚契,你有什么打算?”衛(wèi)漱是想忍一忍的,只是心底里的想法又豈是隨便忍一忍就能忍得過去的? 說實話,竇炤沒想過,所以她沉默了。 衛(wèi)漱就微微低頭,聲音壓低了一些:“如果沒有什么打算,炤炤可不可以給師兄一個機(jī)會?” 他的聲音十分好聽,又十分溫柔。 竇炤又不傻,當(dāng)然聽得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 她還沒說話,衛(wèi)漱又開口了:“師兄可不可以追求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自認(rèn)為不是什么君子,可炤炤卻是窈窕淑女。 竇炤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忍不住瞪了一眼衛(wèi)漱。 師兄要追就追,問她做什么,這個時候,她是說好,還是說不好? 她一時竟是有些無言。 然后又想到了師兄與賀荊之間的關(guān)系,不由又有些頭疼。 她在想,賀荊如今的情況十分不好,身子十分差,就算在那水池子里養(yǎng)著,怕是這一身陳年舊傷都養(yǎng)不好。 而他又是逆天而行,行了逆轉(zhuǎn)之術(shù),而且逆轉(zhuǎn)的還是蒼龍血脈,反噬這些年一直有,怕是到不了多久就會有生死大劫了,到時……到時怎么辦? 賀荊會死嗎? 一想到他可能會死,竇炤平靜無波的心里忽然就像是被人砸下了一顆小石子,泛起了漣漪,麻麻癢癢的。 若是賀荊死了,師兄會有什么影響嗎? 想到這一層,竇炤心里的這些麻麻癢癢便忽然重了一些,有些說不出來的疼。 “炤炤?” 賀荊見竇炤看著他發(fā)了呆,笑著又忍不住喊了她一聲。 竇炤回過神來,忽然不敢對上師兄的眼睛,別開了臉,小聲說道:“師兄想做就做,問我做什么,我去看看姝兒有沒有好好修練,還有那些個龍崽崽們?!?/br> 說完,她沒有停留,快步就朝外跑。 衛(wèi)漱本想追,只不過見她跑得快,忍不住笑出了聲。 竇炤從云殿里出來就看到了默默坐在外面云桌旁的賀荊。 賀荊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青衫穿在他身上顯得十分寬大,顯然,他比從前瘦了不少。 聽到動靜,賀荊第一時間抬頭看了過去,見竇炤紅著臉出來,臉上的那些紅暈,他曾經(jīng)也是熟悉的。 從前炤炤與他說話時,只要他對上她的眼睛時,她便會像是現(xiàn)在這樣,臉頰上燒出兩片紅來。 方才她與衛(wèi)漱…… 賀荊垂在腿邊的手握緊了幾分,卻不敢想下。 竇炤此時見到賀荊,心里也很復(fù)雜。 她不知道自己此時對賀荊到底是什么心情,她只是知道……她不想賀荊死。 尤其是知道師兄就是賀荊剝離的魔身之后。 她知道,自己的這些想法或許是有些自私的,也知道,她或許只是因為師兄,所以不愿意賀荊出事。 竇炤臉上的紅暈逐漸退去,臉上是漸漸冷靜下來的神色,她抬腿走了過去。 只是走過去的途中,難免情緒有些奇怪的復(fù)雜…… 某種程度上來說,賀荊和師兄是一個人 ,但他們卻偏偏是兩個人,也完全不一樣。 可若是仔細(xì)看的話,還是能看出一些他們之間那些微弱的聯(lián)系。 剛與師兄分開,又來與賀荊說話,竇炤覺得這情況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走過去后,竇炤看著賀荊,一時無言,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看了一會兒賀荊身上的青衫,忽然說道:“這衣服,穿了這么久,該脫下來了,換掉吧?!?/br> 他瘦了許多,這衣服已經(jīng)不合身了,穿在他身上只顯得寬大,沒有往日的風(fēng)采了。 賀荊聽此,臉上勉強(qiáng)露出來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整個人都緊繃著,他看著竇炤,眼窩凹陷的深邃:“我不換。” 竇炤抿了抿唇:“已經(jīng)不合身了?!?/br> “我不換?!?/br> 賀荊卻很堅持。 身上的這件青衫,就是他最美好的記憶,也是如今不可觸及的一場夢。 在這場夢里,他好像還是阿荊,身后總有一個小仙子纏著他軟軟地叫他阿荊。 阿荊。 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重新遇見后,她沒有再叫過了。 竇炤又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