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尤問。

    鮫人被他的問法噎住，很快面上浮現(xiàn)慍色，怒道，“你再說一遍??？你算什么東西敢說我們大人是……”

    祈尤坐在椅子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墨色的眼眸冷得像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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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避害

    屋子里的冷氣像是要刺進(jìn)人五臟六腑里，令人骨骼戰(zhàn)栗。

    造成這一局面的祈尤老佛爺似的端坐在墻邊的長椅上，雙眸中透著翻涌的晦暗，好像他坐的不是椅子，而是一片尸山血海。

    他不緊不慢地交叉細(xì)長的十指，指縫干凈，指尖瑩潤，實在是適合撫琴握筆的一雙手。

    “我在問你，那個傻逼玩意兒是誰。”祈尤神色淡然，“我問，你答。多說一個字，你大可以試試?！?/br>
    他聲音不大，吐字卻很清晰，幾乎是字字砸在人心口，一下一個血窟窿。

    鮫人的臉色青白，嘴唇顫抖。

    他沒想到祈尤會說出這種話，站在陪訊室的陸懺更詫異，他本以為小殿下屬于冷性子，不愛說話，也不喜歡多管閑事。

    誰知道倒是有幾分伶牙俐齒。

    鮫人緊咬著牙關(guān)，太陽xue直突突，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我偏不——”話才說一半，只見他頭猛地一歪，一顆牙沾著血沫飛了出去，叮叮當(dāng)當(dāng)落到地上。

    祈尤兩手拇指來回打轉(zhuǎn)，纏繞著絲絲縷縷的怨氣。

    他不動聲色地往單面玻璃那邊瞧了一眼，又漫不經(jīng)心收回目光定在彎著腰不住咳嗽的鮫人身上。

    “不用拿你們鮫人忠誠的天性那一套來蒙我，你現(xiàn)在更需要偏向趨利避害的本能。”

    “我，就是你要避的害。”

    陪訊室里的江浮生眼睛都直了。

    “老陸，審訊人員不允許私自用刑吧?。俊?/br>
    陸懺斬釘截鐵地說：“不允許?！?/br>
    “那他這——”

    陸懺困惑地蹙起眉頭，轉(zhuǎn)頭作出一副耳聾眼瞎的神態(tài)看著他：“你說誰？”

    江浮生噎住，指著玻璃那側(cè)說：“他啊，還能是誰？他啊。祈尤先生啊?！?/br>
    聽了這話，陸懺非但不急著辯解，反而半驚詫半威脅地說：“你哪只眼睛看見他動刑了。”

    江浮生：“？”

    真不好意思，我左右兩只眼都看見了。

    您他媽是小聾瞎吧。

    審訊室里，專職審訊人員大氣不敢出，正襟危坐地握著記錄筆，坐在他對面的鮫人撕心裂肺地咳嗽，把血沫噴到臉上，他都不敢伸手抹了。

    鮫人咳嗽了整整五分鐘才慢慢平復(fù)下來，神色驚惶。

    他甚至都沒看清祈尤是怎么出的手，內(nèi)臟就亂糟糟地擠作一團(tuán)，疼得人直打哆嗦。

    這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鮫人聲音嘶啞地開口：“……那位大人叫‘顧不鳴’，更多的我不知道?！?/br>
    他的目光漸漸染上怨毒，在慘白的燈光下更瘆人，像是隨時要露出森森獠牙。

    看得審訊人員握著筆無意識畫出了一頁摩斯密碼。

    祈尤眉頭都不皺一下，面無表情站起身來，鮫人立馬閃到椅子角落，恨不得鉆進(jìn)縫里。

    誰知道他反手?jǐn)Q開門探出頭——狠狠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鮫人：“？”

    您好？

    祈尤又關(guān)門坐下，不疾不徐地念了一遍：“顧、不、鳴？”

    他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這個名字似乎在哪里聽過。

    身為神明，人間際遇不過過眼云煙，早些朝代的事情他大抵忘的一干二凈，能稍有印象的大概是他沉睡前，有大祭司的時候。

    但是具體的他也記不得了，連大祭司長什么樣子都在漫長的沉睡中忘掉了。

    有必要去問一下沈局長。

    祈尤實在是被審訊室里若有似無的魚腥味熏的頭疼，捏捏發(fā)痛的鼻根，“住哪里？”

    鮫人聽見這問題又開始裝啞巴，眼觀鼻鼻觀心，努力揮發(fā)身上的魚腥味。

    坐他面前的審訊人員眼鏡都快被熏炸了，握著錄音筆的手直哆嗦。

    我特碼是捅了海洋世界嗎。

    后排的祈尤同志簡直是當(dāng)場裂開，頭發(fā)都要炸起來了，二話不說開門就走。

    在走廊里連著深呼吸了四五口，七魂六魄才逐一歸位。

    “小朋友?！?/br>
    陸懺從隔壁陪訊室里走出來，回手關(guān)上門，“我送你回家，不要被壞人拐走了。”

    祈尤木著臉?biāo)南驴纯矗骸罢l？誰在說話？”

    陸懺：“……”

    他裝模作樣嘆息一聲，擺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態(tài)，“小朋友，你這樣我好傷心哦?！?/br>
    祈尤面無表情，他真的沒在這人身上看見半點悲傷的苗條。

    難道長他頭發(fā)絲里去了嗎？

    陸懺當(dāng)做沒看見他鄙夷的眼神，徑直站到他面前去，拉開自己的大衣衣襟，“來，哥哥懷里香。”

    竹子與花焚燒的香氣撲面而來，瞬間洗禮了被鮫人殘害的嗅覺。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比起面貌，祈尤更容易記住某個人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