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八零甜寵小嬌妻[古穿今]、甜入心扉、貴夫人甚美[西幻]、本公主絕對沒有克星、皇后她每天都想篡位、涂鴉王子、撒嬌庶女最好命、你這是玩不起呀?、[綜漫]虛擬歌姬的戰(zhàn)斗、女配是打臉狂魔
她卻不敢去想,如果不是這樣,明霄為什么會問出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他說,鳴雪與他相依為命很多年,就算是日后仙魔不兩立,數(shù)千年分離,他也未嘗有一日不在擔憂鳴雪,但是這幾年,他卻慢慢地不再想起鳴雪了,就算偶爾想起來,也不會再擔憂掛心……” 巫主嘴角慢慢噙起了一點微笑:“他問我,我知不知道這是為什么?!?/br> 鳴雪臉色鐵青,這幾年與兄長見面卻每次都不歡而散的結局讓他隱隱有些心頭發(fā)涼,他看著天衡,就像是在看一個將死之人:“那你知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巫主抬起手,細心地卷起衣袖擦去明霄唇邊的血跡,輕描淡寫地回答:“我當然知道?!?/br> 鳴雪面無表情地抬手就要去捏碎天衡的喉骨,一邊的尤勾阻攔不及,抬手擲出了袖中的彎刀,堪堪擋了擋這來勢洶洶的一擊。 “——只是這個答案,要用命來換。”巫主不緊不慢地補完了下半句,長長的睫毛一掀,落在鳴雪身上。 鳴雪的瞳孔收縮,單看明霄現(xiàn)在的情況,所有人都知道他選了什么。 但他寧愿他不去聽這個答案,就算是……就算是他從此視自己為陌路人…… 可是他真的愿意和兄長做一對情誼冷淡的兄弟嗎? 天衡聲音輕飄:“……于是我告訴他,我用情蠱救活了他?!?/br> 尤勾一聽見這句話就閉上了眼睛。 怪不得。 愛情中是不能摻雜一點懷疑和虛假的,大祭司心性堅韌沉穩(wěn),就算是為了讓活鎖能毫無阻礙地發(fā)揮作用,他也會在情蠱的幫助下將原本的一分情愛深信不疑地加深成深愛,這樣的堅定自然不會為活鎖所質疑。 但是明霄仙尊不行。 他對大祭司的愛是虛假的,是堆砌在情蠱的謊言之上的空中樓閣,是從他人身上轉嫁而來的夢幻泡影,情蠱讓他通過了活鎖的考驗,但也埋下了一個隱患,只要他的理智里對這份情愛產(chǎn)生懷疑,活鎖就會判定他移情別戀不再忠誠于活鎖的另一方。 而天衡的坦白,就是讓明霄從情蠱的謊言里醒來的鑰匙。 尤勾喃喃道:“活鎖……活鎖反噬……” 為明霄和天衡續(xù)命的活鎖須得結在兩個互相深愛的有情人身上,為此阿幼桑才動用了情蠱,如今“虛情假意”的一方遭受了活鎖的反噬,情蠱的存在也沒有必要了,天衡隨手將一物扔在一旁,尤勾定睛看去,正是兩條蜷成一團的情蠱。 “他要真實,要你,不要我,我就給他真實?!?/br> 天衡語氣平靜溫柔,細聽卻充滿了冷酷和厭倦。 巫族之主也是自小被捧著長大的,巫族人將他視為至高無上的存在,他們敬畏他、寵愛他、呵護他,愛他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除卻早已經(jīng)忘記的為救鬼王希夷而遭受的磨難外,他的一生都是站在別人觸及不到的頂端之上的。 這樣的一個人,就算平日里再溫和可親,骨子里也充滿了傲氣。 他也許的確愛明霄,但這愛也只是為他自己所珍藏隱匿的東西,若不是活鎖鬧出的烏龍,他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將這愛宣之于口。 因為在情愛之上,他還有族人要背負,巫族才是他真正愿意為之付出一切的存在。 危樓天上人,不屑于用虛假的謊言去乞求他人的垂憐,若非活鎖已成,仙巫結盟又確實對巫族有巨大的好處,他絕不會用情蠱這樣下三濫的招數(shù)。 但就算這樣,在明霄產(chǎn)生隱約的懷疑時,他也做不到哄騙他人。 不愛就是不愛,結下活鎖時他們雙方都混沌不知事,如今讓明霄自己選擇,他既然選擇了要真相不要活鎖換來的命,那他就陪著明霄一起死好了,那就誰也不欠誰了。 唯一的遺憾就是……實在對不起為他付出了一條命的阿幼桑。 天衡的聲音不起波瀾,搖光在聽見情蠱一詞時就睜大了眼睛,他年紀雖小,記性和悟性卻是上佳的,情蠱是什么早就學過,光是一看大祭司扔掉的那兩只情蠱品貌就知道是上好貨色,再稍稍一動腦筋,就把事情圓了個七七八八。 牽著他的那個藍衣青年對于面前這場生離死別的大戲興致缺缺,眼神一直往手里這個小孩兒臉上瞟,看他眨眼睛也能看得津津有味,滿臉都是“我家崽子真可愛”的驕傲,和在場其他人的畫風格格不入。 活鎖崩裂,“背叛”的一方受活鎖反噬,比起方才大口大口的吐血,明霄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吐血了,但他的臉色并沒有好多少,反而更快地灰敗了下去,縈繞在他身周凝實的靈氣也流云崩散般飛快消失,他的修為在節(jié)節(jié)倒退,幾乎是頃刻之間就退到了筑基境,再往下退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了。 被攔在隔音結界外的眾人聽不到里面的對話,就是從口型上也分辨不出來他們說了什么,但屬于明霄仙尊的氣機在飛快流逝,這一點他們還是能感知出來的,眾人當即就變了臉色,焦灼的有,震驚的有,不信的有,暗自竊喜的……自然也有。 “明霄仙尊這是怎么了?” “……似是有修為盡散的征兆?!?/br> 這還是說話含蓄的,什么征兆,明明就已經(jīng)是散去大半了,但只要明霄還沒死,他們就不敢將話說的太實。 “太素劍宗要變天了。”修者們低聲絮語起來,他們在這里不敢做什么,在場的還有一個和明霄仙尊情誼非凡的魔尊呢,更別說仙尊的道侶天衡星君也在此。 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為什么明霄仙尊會忽然修為潰散淪落到近似凡人的地步? 在場完全沒有受襲的痕跡,是誰能讓明霄走到這個境地? 再者…… 結契大典未成,明霄仙尊就已至瀕死之境,天衡星君還會承認二者道侶的身份嗎?太素劍宗和巫族的關系會不會發(fā)生變化? 眾人思緒紛紜,恨不得鉆進結界里聽聽他們在說什么,站在最后的佛子帶著凈土佛宗的僧人們嘆了口氣,看著前面神情不一的修道者們,喃喃念了句佛號,轉頭道:“下山,太素劍宗怕是沒有心情再招待我們了?!?/br> 一名小沙彌雙手合十也念了一句佛,懵懂地問:“不生叔祖,我們不道喜了嗎?” 清俊溫柔的佛子已經(jīng)長成了青年模樣,眉目慈悲憐憫:“阿彌陀佛,走?!?/br> 十幾名僧人離開的動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注意到的人不少,有些人躊躇了片刻,也悄無聲息地跟著離開了,但還有些人固執(zhí)地留了下來。 好在太素劍宗屹立在仙道頂端的時間太久了,威名如山岳不可撼動,留下的人不多。 因此大部分的人都沒有看到魔尊鳴雪崩潰的樣子。 仙人墮入凡塵是什么模樣? 修道者們可以接受死亡,卻絕不愿意自己變成柔弱的螻蟻,便是再弱的修道者,面對凡人也是高高在上的仙家,他們不一定會恃強凌弱,卻絕對不會真的將自己與凡人等同起來。 而曾經(jīng)一劍定昆侖的劍仙,就這樣摔下了云端。 沒有什么風起云涌的陣仗,似乎只是一聲輕微的喀嚓聲,明霄的丹宮就碎裂開來,最后一絲靈氣從他身上被抽離,那個令天下俯首的萬劍之主,就成了連劍都提不起的凡人。 雙子同心,鳴雪跪在地上,呼吸急促,他明明沒有受到什么折磨,全身卻不知為何劇烈綿長地痛了起來,他痛的連呼吸都在抽搐,身體里梳理的好好的魔氣焦躁莫名地翻滾起來,咆哮著要順從不知來處的呼喚離開他的丹宮,連同經(jīng)脈都開始隱隱作痛。 好痛啊—— 鳴雪俯下了身體,斷續(xù)地喘著氣,他什么聲音都沒有發(fā)出,但邊上每一個看著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種身體分崩離析的巨大苦楚。 黑衣的魔尊一點點伸出手,去觸碰兄長垂落在不遠處的那只手,兩雙骨節(jié)同樣修長美麗的手輕輕相觸,一只無聲無息,一只微微彎曲。 天衡沉默著看鳴雪膝行過來,看他觸碰了一下明霄的手指,然后又貪婪地將明霄的手用力扣住,但他再努力,莫名無力痛楚的身體也沒辦法將明霄抱到自己懷里。 好像過了很久,鳴雪終于顫抖著身體,匍匐下身軀,將臉深深埋入了兄長的手中。 這場景心酸又可憐,連一向和他不太對付的荼嬰都不忍心地轉過了頭。 魔尊的崩潰是漫長的、無聲的,他像是要把整個人都蜷成一團,暴戾傲慢的君王低下了頭,將年幼孤弱的靈魂挖出來藏在兄長手心,好像這樣就能喚回即將離開此世的兄長的神智。 天衡一只手環(huán)抱著明霄,一只手始終按在明霄頸側,平靜而哀憐地感受著那一下下越來越緩慢的心跳。 咚——咚——咚—— 咚——咚—— 在心跳即將歸于沉寂時,那雙清凌的眼睛竟然再次睜開了,荼兆壓著聲音:“師尊……還有沒有辦法……” 他這話是看著巫主問的,銀絲簾幕下的天衡星君回望了他一眼,那是只有將死之人才有的心灰意冷。 明霄睜眼只有短短一瞬,快的鳴雪甚至沒有意識到,他只是輕輕嘆了口氣,誰也沒有看,嘴唇動了動,便再次閉上眼睡去,眉頭還微微蹙著。 天衡的眼神凝滯了。 手指下的心跳歸于虛無。 他垂下眼眸去看,那張靜謐蒼白的臉容上永久凝固著擔憂無奈的神情,似乎那死去的魂靈還在為活著的人的未來而憂心。 第143章 終末(完終) 太素劍宗的喜事變喪事, 震撼了天下所有修道者,就連最不關心這些事的鬼蜮都傳遍了這個消息,鬼女們聽回來的鬼修津津樂道聊了不少八卦, 揣了一肚子心滿意足就準備回去, 一轉身就愣在了原地。 她們身后不知何時多了個影子,紅衣委地的長發(fā)青年笑瞇瞇地望著她們, 厲鬼沒有活氣的死黑瞳孔如夢般游離不定,一只手提著酒壇子,清澈酒水淋淋漓漓地潑灑在他的衣袂和地上。 他不知道在這里聽了多久, 鬼女們心頭一寒, 慌慌張張地跪地行禮,見他沒有多余的反應,才迅速起身離開。 鬼蜮上一任鬼王希夷君與凈土佛宗僧人梵行對戰(zhàn),死于萬鬼反噬, 沒有了主人的鬼蜮很是大亂了一陣子, 但這位一向瘋瘋癲癲的山鬼君元華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 驅使尸傀吞吃了不少頗有威望的厲鬼, 強行坐上了鬼王的位置。 新鬼王和死去的舊君性格截然不同, 他好像從頭到尾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說他迷亂瘋癲也不對,他cao控尸傀的手段絕不是瘋子所能擁有的,可說他清醒理智也不對,哪個清醒理智的人會無緣無故往忘川河里跳,美其名曰找樂子? 太素劍宗宗主的喜帖傳到鬼蜮時這位新任鬼王還奔波在清掃不聽話的厲鬼的路上,他沒有留下能聯(lián)系到他的方式,鬼女們也找不到神出鬼沒的新鬼王,這張被折成紙鶴模樣飛來的喜帖就乖乖地蹲坐在望川臺上等了半個月。 等鬼王回來時, 昆侖山上的葬禮都已經(jīng)辦完了。 新任鬼王捏起赤紅色的紙鶴,紙鶴自覺地化成喜帖躺在他手心,以靈術拓印的喜帖上只有明霄仙尊和天衡星君的靈氣簽名,他摩挲著灑了靈石粉末的紙面,神情依舊如往常般茫茫然的熏醉。 “我總是在遲到……”兇名在外的山鬼喃喃自語,“永遠都晚一步,永遠都趕不上,永遠都在后悔……” 鬼修死白的手指捏起喜帖,懶洋洋地抹去上面屬于劍修的鋒利靈氣,對折塞入袖子,化成煙氣隨意被風帶著一卷,尋到了一棵高高的枯樹,安然躺在了上面。 紅衣潑墨般灑在枝丫上,他輕輕哼著王朝傾頹后已經(jīng)能被稱為古老的歌謠,閉上眼睛再次沉入獨屬于自己的幻夢里,歌謠里王孫風華正茂,山鬼年華姣姣,都是人間好時候。 鬼蜮時日漫長,鬼女們閑來無事就只能閑聊八卦,被脾氣陰晴不定的新主子抓到了之后不過忐忑了片刻,就又燃起了好奇心,開始扒別的事,比如—— “聽說明霄和他弟弟情誼甚篤,明霄死了,他弟弟就沒有做什么?” 鬼女們看問題的角度甚是犀利,一個梳著墮馬髻點著兩靨妝的鬼女瞇起眼睛:“滅了他徒弟的滿門算不算?” “啊?!”這個回答顯然是超出了鬼女們的認知,一群環(huán)肥燕瘦美貌多姿的艷鬼頭頂冒出了問號,“他哥哥死了,他去滅了自己徒弟的滿門?這是什么邏輯?” “誰知道呢,許是失心瘋了也說不定,他提著鞭子沖進人家祠堂,一鞭子打飛了人家親爹叔伯的頭,好家伙,那血飆的整個祠堂都紅了,這場面,我當年化鬼索命都沒有這么狠?!?/br> 她說的繪聲繪色,好像自己親眼目睹了魔尊鳴雪如何殺人滅口一般。 實際場景當然沒有她說的這么血淋淋,魔尊殺人哪里用得著這么血腥。 蓬萊荼氏自從出了一個拜在明霄仙尊座下的未來太素之主后,就一路飛黃騰達,從早年的不入流小家族,頃刻之間變成了可以號令蓬萊眾氏族的龐然大物,要不是還有個子弟被魔尊收下了,他們不得不收斂一點,怕不是都要鼻孔朝天了。 但是在魔獸潮之后仙魔隔閡漸消之際,荼氏的風光就真的沒人能阻擋了,仙界有個荼兆即將挑起太素劍宗的宗主之位,魔界有個荼嬰是公認的下一任魔尊,這一雙子弟都出自荼氏,惹得旁人不得不對荼氏退避三分。 而鳴雪就是來處理這最后一個大問題的。 明霄是護道的仙尊,不能做這種殺人親族的事情,鳴雪卻沒有這種顧忌,他提著鞭子踏進荼氏宗祠時,正逢小祭祖,族中位高權重的幾位長老都在,剛好方便了他一鍋端。 殺人最好也是要找個理由的,正好他手里有個現(xiàn)成的。 黑衣的魔尊神情冷凝蒼白,長鞭一抖,卷住了荼氏家主的脖子,這個男人正是荼嬰荼兆的父親,修道者都駐顏有術,他還是端莊儒雅的中年模樣。 “我本來都快忘記了,但是忽然想起來……天生異象,日夜顛倒,海流倒灌——有沒有聽著很耳熟?”他輕聲慢語,聲音里沒多大情緒,“誰給你們的膽子,來利用我和明霄?” 幾名長老的臉色霎時變了,青青紫紫好不精彩。 他們做下那件事時已經(jīng)是多年前,這么多年來,借著這個謊言,他們收獲了無數(shù)的好處,可以說荼氏的發(fā)跡有一大半要歸功于這個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