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待紫玉也退下后,梅衾才又嘆了口氣。 想來人心果然都是偏袒的。 不然他也不會嘴上對寶婳說要對其他丫鬟一視同仁,讓她自己爭取,之后卻還是沒忍住開了口,替她出了一回頭。 深春院中溢出一股藥香。 隗陌給梅襄配備的藥材雖是復(fù)雜,但煎熬功夫也只需耗上一兩個時辰。 可真正比較麻煩的是施針這個環(huán)節(jié)。 等到一切都結(jié)束時,隗陌忙得滿身大汗。 “如此便可以了嗎?”管盧問道。 隗陌擺了擺手,喝了口茶之后,才說:“按理是這樣的,只要二爺不出門……” 他話音剛落,外面便來了個丫鬟,說是大公子回府了。 隗陌話音頓時戛然而止。 那丫鬟還說,晚上國公夫人請梅襄過去一趟。 梅襄漫不經(jīng)心地披上外袍,漆黑的眸中,逐漸沉入一抹諷刺的情緒。 他的大哥在他服用了失情散的第二天就不在府上了,一直到今日料中他要不好的時候,突然回來。 這尺度未免掐得過于精準(zhǔn)了些,就像生怕多留在府里一天,就會被梅襄弄死一樣。 傍晚時分,穿花廳中燈火通明。 宣國公貪杯好酒,連同家里人吃飯都要尋個借口拉著幾個兒子喝得醉醺醺的,被下人扶去歇下。 元氏作為國公夫人,在三個兒子面前一直保持著端莊得體的微笑,幾乎是一視同仁的態(tài)度。 晚膳之后,待梅衾也離開。 元氏才笑著挽留梅襄,大公子梅衡將這些日子搜羅來的一些藥材都讓下人送去深春院中。 “爹壽宴的第二天早上,我便聽人說京郊之處發(fā)現(xiàn)了一味罕見的玉蘿草,想來多少都可以治理二郎的弱癥?!?/br> 梅家三個兄弟,梅襄與梅衾都與宣國公年輕時的俊美模樣十分肖似,只有梅衡生得更像元氏一些,雖不及兩個弟弟,但也是俊挺高大,一表人才。 可他卻是個瘸子,從一開始就不能同梅衾一樣走仕途。 然而梅衡并不是天生的瘸子,他是后來才傷了一條腿。 后來他便一心學(xué)醫(yī),至今也有自己打理的藥莊與醫(yī)館。 梅襄聽了他的話只微微挑眉,漫不經(jīng)心地說:“大哥這些年一直都在經(jīng)營藥鋪藥莊,想來一定能收集到很多特別有趣的東西了。” 譬如失情散這種在外面就極難尋到的東西。 因為普通的藥物往往助興,即便不得紓解微微損耗一些,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失情散卻不同,若不紓解,它甚至?xí)驗檫^熱的體溫,而將人燒壞了腦子。 要不失身,要不就做傻子。 這樣狠毒的做法,果真是非他大哥莫屬。 下人們正感慨著他們的兄友弟恭,下一刻就聽梅襄又溫聲道:“大哥年紀(jì)輕輕就瘸了一條腿,應(yīng)該當(dāng)心另一條腿……” “如果也瘸了,可能以后就再也走不了路了吧?!?/br> 他說著勾起唇角,恍若已經(jīng)提前開始落井下石一般。 下人們“刷”地低下腦袋去,不敢再看。 這貌似是兄友弟不恭啊…… 元氏鮮紅的指甲陷入繡帕中,口中微微嘆息,“二郎,你當(dāng)初害得你大哥摔斷了腿,難道如今還不肯原諒我們嗎?” 梅襄漆眸恍若深不見底,叫人看不出情緒。 “母親說笑了,我只是善意的提醒大哥而已。” 他的萬般惡劣,似乎只要加上個“善”字,就真的是善了,叫元氏即便氣頂著心口,也說不出什么不好的話來。 他說著將茶盞放下,看著外面的天色道:“時辰也不早了,我便不打擾母親與大哥了?!?/br> 他說著便離開了敬梓院中,踏入夜色之中。 他才一走,元氏便都遣退下人。 梅衡臉色才變得難看。 “按理說,他這幾日就該受那毒性的反噬,起不來床了才是?!?/br> 元氏板著臉道:“該死的庶子,不論今晚上能不能叫他露出狐貍尾巴,之后都要想辦法誘他出府,將他除掉。” 梅衡不語。 她看著元氏憤恨的嘴臉,心中卻想,母親她到底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三弟。 “母親,日后這國公之位……” 梅衡冷不丁地提起。 元氏心口微微一跳,看他一眼,“你急什么,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將這庶子除去,剩下的你與三郎都是我的親生孩子,我是絕不會虧待你們?nèi)魏稳说??!?/br> 梅衡若有所思。 梅襄離開了敬梓院后,管盧便提著燈籠,二人緩緩朝著回去的方向。 梅襄腳下一個趔趄,管盧連忙將他扶穩(wěn)。 “二爺,后面跟著人呢,您撐著點……” 梅襄搖頭。 不怪隗陌說他不能出門。 他所消耗的體力,竟好似一去不復(fù)返,身體竟愈發(fā)沉重。 這樣的情況遠(yuǎn)比隗陌所說的要更為嚴(yán)重。 梅襄閉了閉眼,為了保持體力索性連話也不說。 管盧跟他這么多年,何時見過他這樣,心中焦急不已,見身后不遠(yuǎn)處人探頭探腦打量。 他唯恐對方會看出什么來,便驀地將燈籠熄滅。 那人嚇了一跳,等了一會兒便試探著走出來,想要將人找出。 結(jié)果過了片刻,前方燈影閃爍,那燈籠又被人重新點亮,那對主仆竟已經(jīng)走出老遠(yuǎn)。 管盧粗聲粗氣道:“爺當(dāng)心,夜風(fēng)有些大,這燈籠一不小心就又滅了?!?/br> 他旁邊的男子一言不發(fā),大半個身體都沉在陰影之中。 那人便松了口氣,一路跟了上去。 隗陌早就在路上接應(yīng)著,當(dāng)下套著梅襄的外衣,低聲道:“你家二爺大概是真的藏不住了,只能今晚上在這人出手刺探的時候?qū)⑺诺?,然后明天的事情,你們再想辦法吧?!?/br> 管盧沉默點了點頭。 他已經(jīng)將他爺放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 如今他要做的是,把那群人引回深春院去。 夜色愈濃。 寶婳摸黑去了老地方。 如果她沒有理解錯,三公子今晚上便會再給她一次表現(xiàn)的機(jī)會。 倘若她還是不敢,按著梅衾的話來說,他往后大抵也是不會再勉強她了。 寶婳進(jìn)了屋去,心中卻又遲疑著,三爺今晚上果真回來嗎? 她摸到熟悉的臥榻,手指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猛地又縮了回來。 寶婳臉頰漸漸漲熱。 她知曉自己應(yīng)該下定決心了。 她溫吞地縮到了榻上,想到待會兒三公子若真來了……心口便像是被一個小鼓捶打一般。 寶婳忍不住抱住枕頭羞澀地滾倒在床上。 結(jié)果滾到里面去的時候,她竟一下子就滾到了一個熱乎乎的懷里。 寶婳嚇了一跳,可鼻間縈繞著的卻是一股熟悉的冷香。 “三爺?” 寶婳驚訝得很。 梅襄眼睫微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那道纖麗身影上,并沒有開口。 寶婳卻緊張壞了,沒想到對方早就來了,她竟半點準(zhǔn)備都沒有…… 她絞著手指,遲疑片刻才輕軟道:“爺先前便與我提示了不止一回,我這些日子思來想去也終于想明白了,我……我這回定然會主動一些的。” 主動一些? 梅襄挑了挑眉,甚是可笑地發(fā)覺她今晚上仿佛還是帶著任務(wù)來的。 “爺往日里對下人都很好,待我也很好,但爺別看我好像很嬌氣的模樣,但我這個人很是吃苦耐勞,一點都不嬌慣,待日后時日久了,爺就會知曉我的好處……” 她忸忸怩怩扯東扯西,終于扯了一籮筐的廢話。 寶婳知曉自己總不能一直說著廢話,只羞澀地揪著衣擺,像是說給他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我要給爺生七個孩子,爺要我主動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梅襄聽著她不著邊際的話,便發(fā)覺軟軟的小東西越湊越近,他的目中微微不屑。 直到那雙小手貼到他的身上,柔軟的指尖找到了他的唇。 —————— 不過須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