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寶婳早上往繡春院去,進屋的時候,卻看到許多小丫鬟正在將屋里一些物件往外拿去。 寶婳見紫玉立在廊下指使,便忍不住過去問道。 紫玉掃了她一眼,本不想與她說話,但這事情著實不算小事,她便忍不住開口,“你還不知道吧,純惜jiejie病了?!?/br> 寶婳微微錯愕。 紫玉指著丫鬟拿走的東西道:“純惜jiejie好像染上了什么怪病,躲在屋子里瞞了幾日,瞞不下去了,三爺知道了,昨兒連夜去為她請了大夫?!?/br> 寶婳恍然。 難怪梅衾昨晚上回來的這么晚。 紫玉又嘆,“三爺真是個大善人,倘若是我能得三爺如此對待,我死了都甘愿。” 旁邊丫鬟又紛紛附和。 畢竟純惜為了不離開三爺,竟自私地隱瞞這件事情。 若是將病氣過給了三爺怎么得了? 偏偏她都這樣做了,梅衾都還不生氣。 誰能不覺得感動? 包括寶婳也覺得感動。 她真是再也沒有見過三公子這樣好性兒的人了。 可惜梅衾今早便心思沉重,早早出了門去。 丫鬟們不知內(nèi)情,只知道國公夫人要去尼姑庵住上個把月,聽說是為了給宣國公祈福。 大家都覺得這是個不打緊的事情,所以也沒有人留意到主子們微妙的心情。 過幾日,眼見著純惜實在不能轉(zhuǎn)好,梅衾終于吩咐人要將純惜送到莊子上去了。 如此一來,也算是仁至義盡。 紫玉等人聽說了,都唏噓不已。 夜里純惜躺在厚重的被褥底下,臉上早就沒了先前的白皙艷麗,病弱蠟黃得像個鬼一樣。 先前風(fēng)光賞賜進來的那些珠寶首飾,那些香衣華裙,她都再也沒有機會穿上。 純惜讓送飯的人幫自己帶一句話,她要見梅衾最后一面。 送飯的下人都覺得不可能。 可偏偏這天晚上,梅衾還是讓她如愿,見到了自己。 同這間污濁屋子格格不入的三公子在簡陋的木桌旁點亮了蠟燭,他只身進屋來見她最后一面。 他的雙瞳間映著溫暖跳躍的火焰,叫純惜感受到了幾分熟悉的熨帖。 那是她的三爺啊…… 讓她貪婪到不顧病氣可能會傳染到他身上,她也自私地不想同他分開的梅三公子。 她不怕死,她只怕離開了他的溫柔。 仿佛只要他愿意,他的溫柔可以讓天底下所有的女子為之上癮,再也離開不得。 “純惜,你后悔嗎?” 梅衾臉上似乎有著一絲悲憫。 一朵艷麗的花還未來得及綻放在他身邊,便轉(zhuǎn)瞬枯萎,容光不再。 到了這個地步,純惜甚至不敢去想后悔這兩個字。 她只是問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三爺為什么一直都不肯碰我……” 在她身體好的時候,哪怕只與他有一宿的露水情緣,她也能死而無憾了。 可他對她再好,都不肯碰她。 她以為梅衾會說出一些寬慰的理由來安撫她。 “我不碰你,只是單純地不喜歡你?!?/br> “就好像,我的身邊可以有十個寶婳,每一個寶婳我都會很認(rèn)真的疼愛,但我永遠(yuǎn)不會考慮你?!?/br> 他的聲音,溫柔至極。 純惜錯愕,氣急之下竟猛地咳嗽起來。 “所以爺是記恨我爬了床?” 她慌忙地為他尋出了一個理由來。 梅衾定定地看著她,輕道:“你跟了我這么多年,我怎么會因為你爬床就這樣對你呢?況且日后我屋里人若抬為了姨娘,那你必然也是姨娘中的頭一等,是不是?” 他最后那句“是不是”的問話,分明語氣篤定。 純惜心中霎時一凜。 原來……她們這些下人想的什么,三公子他全都知道。 在純惜的眼中,梅衾那張溫柔俊美的面容漸漸變得模糊幾分,讓她沒來由地一陣寒冷。 “爺知道那個在土匪窩里照顧爺?shù)难诀卟皇俏???/br> 純惜顫抖著聲音問他。 梅衾嘆息,“起初不知道?!?/br> 寥寥幾字,讓純惜更是一陣膽顫。 “那,我這病是……” 純惜哽咽著,忽然就問不下去了。 她實在是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 “純惜,你好好地再想想……” 那道曾經(jīng)令她迷醉的聲音,如今卻比夜色更涼三分,“你錯在了哪里?” 木門“吱呀”打開,又被合上。 純惜瞪大了眼睛,看著屋頂,直到那殘燭忽然被風(fēng)刮滅。 屋中陷入了無盡黑暗。 她錯在了哪里? ……他這是變相地承認(rèn)了。 承認(rèn)他刻意用溫柔蒙蔽她,然后用溫柔的姿態(tài)將她慢慢絞殺。 純惜慢慢攥著被子往身上扯,好像骨頭縫里都透著寒氣。 她爬了他的床也許只是引起了他的不滿而已…… 是她自己自作聰明,自以為謊稱自己是三個月前照顧過他的人就能被他青睞有加。 他并不在意這些微不足道地小把戲。 只是單純地想要悄無聲息地解決她這個麻煩。 她先前說,她在梅衾被綁架的時候曾經(jīng)照顧過他。 其實她當(dāng)時只聽見那些歹人拉起了門邊一個小丫鬟,兇狠地讓對方去照顧梅衾。 可她們眼睛都蒙上了,她不知道那個丫鬟是誰…… 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就更不知道了。 但很顯然,在被囚禁的日子里,在三公子的身上發(fā)生過一件特別的事情。 那件事情,也許會觸及他的逆鱗。 會讓他溫柔而漫不經(jīng)心地設(shè)計,將視為嬌花的女子輕輕掐斷。 作者有話要說: 寶婳,危 第11章 純惜的所有東西都被人收拾出來,送出了府去。 寶婳聽說了這些,反而有些怪異,總覺得這樣收拾得太過干凈。 尤其是從下人們也不再議論純惜時,這個地方就好像從來沒有純惜這樣的人出現(xiàn)過一樣。 是以她伺候梅衾時,忍不住問道:“純惜jiejie不回來了嗎?” 梅衾看著書,溫聲答了她一句:“她若好了,當(dāng)然可以回來?!?/br> 寶婳見三公子和往常并沒有不同,那顆不安的心才又漸漸落回了原位。 她見梅衾看書看得入神,不忍打擾,但又因心中有話要說,始終不愿離去,便尋了塊抹布在他周圍轉(zhuǎn)悠,手里擦著桌幾臺面,眼睛卻凝在他的身上,遲疑著怎么開口才好。 梅衾漫不經(jīng)心地翻了幾頁,終于無奈地將書一合,抬眸看向?qū)殝O。 寶婳被他逮個正著,連忙收回視線繼續(xù)去擦桌子。 “寶婳,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寶婳就等他這句話,連忙丟了抹布,走到他跟前來,輕聲道:“我想同爺商量個事情?!?/br> 梅衾笑說:“你說就是,何苦要在我身上看出個洞來?” 寶婳被他這么調(diào)侃,竟有些羞了,忸怩一陣,輕聲道:“過些時日便是花燈節(jié)了,爺會去街市上嗎?” 梅衾聽她這么說,目光微微疑惑。 寶婳連忙解釋道:“我……我存了一肚子的話要同爺說,只是這里說話不大合適,我想那天晚上同爺說個清楚,爺會去嗎?” 梅衾聽她這樣急切,忍不住笑,“可是,那么多人,你能找到我嗎?” 在府里說,或者現(xiàn)在說都會省事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