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他朝窗外掃去一眼,“不必,是圣上要見她,我此刻正應起不來才是……若刻意安排了人手跟上,反而叫人疑心?!?/br> 天子這回要見寶婳,無非就是一個目的,便是要從她身上取得鼎山王藏寶圖。 梅襄這時還有所舉動,難免會叫人覺得他目的不純。 管盧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才退出了屋去。 這是寶婳第二回 進了宮。 只是與先前入宮不同的是,這回她是單獨要去面見那位少年天子。 寶婳雖有些緊張,但也猜到了天子見她的用意。 只是途中卻忽然有人在遠處連喚寶婳幾聲,寶婳微微頓足,這才瞧見秋梨竟也在去往宮殿的路上。 “寶婳,你已經(jīng)恢復記憶了嗎?” 直到親眼瞧見了寶婳完好無損的模樣,秋梨才終于心口微歇。 寶婳點了點頭,身后的宮人卻又沉聲催促,“二位姑娘,圣上在御殿中正等二位呢?!?/br> 秋梨登時噤聲,與寶婳一同去了殿中面圣。 少帝幾歲時便已登上九五之位,至今也仍未褪去少年氣息,若細算起年齡,卻比寶婳大些,又比秋梨小些。 三人年紀正是相仿。 少帝笑說:“她們兩個樣貌竟都生得不錯,只是到底哪個才是祝大將軍的親meimei呢?” ??偣艿溃骸扒锢婀媚锸亲4髮④姷挠Hmeimei,而寶婳姑娘先前也只是一場誤會?!?/br> 少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看向?qū)殝O,“聽說是你將鼎山王藏寶圖藏起來了?你現(xiàn)在想起來沒有?” 寶婳忙道:“回陛下,民女已經(jīng)想起來,隨時可以帶陛下的人過去將東西取出?!?/br> 少帝搖頭,“不必了,你說出地點在哪里,朕讓朕的護衛(wèi)去就是了。” 寶婳聞言,便也仔細地將所在之地說出,少帝身邊的一個護衛(wèi)果真領(lǐng)著幾個部下便去了。 寶婳心口一顆大石,終于要落在了地面上。 這時少帝卻又打量著她二人,似乎生出了幾分興趣。 福總管見少帝目光一錯不錯,又想起方才一開始少帝便夸贊過她二人好顏色,心中不免暗喜,只覺這未來小皇子的事情一下就有了著落。 他低聲對少帝道:“若是陛下喜歡,這二位姑娘入后宮也不是不可……” 少帝點了點頭,問她二人:“你們?nèi)缃穸嘉丛S配人家,可愿意入宮為朕妃嬪?” 秋梨與寶婳面面相覷,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 少帝道:“你看,她們不愿意?!?/br> 福總管微微尷尬,心想少帝這樣真是……太沒有腦子了。 少帝卻突發(fā)奇想道:“不過朕身邊卻缺了個伺候的女官,但也只缺一個,叫你二人哪個留下才好?” 他說著似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忽然又粲然一笑,唇角竟有個十分惹眼的酒窩。 他轉(zhuǎn)身走到御案前,忽然扯了兩張空白的紙,在兩張紙上分別寫上了字,然后將紙折好,交給身邊的小太監(jiān),對寶婳與秋梨道:“你二人便一人抽一張紙,抽中的那個,就進宮來伺候朕。” 他說罷,小太監(jiān)便將托盤先呈到了秋梨面前。 秋梨頗是遲疑,伸手拿了左邊一張,展開來確實個“中”字。 少帝詫異道:“竟然一下子就抽中了,真是沒有意思……” “陛下……” 秋梨拿著那紙,眉心微顰。 少帝卻說:“祝九風先前便曾與朕提過,想要為你請封郡主,便當朕考核你一段時間看看?!?/br> 秋梨打心里便不愿,可天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她也只能磕頭謝恩。 二人退下之后,少帝便又坐回御案前,福總管站在一根朱柱旁看著少帝的行徑,卻只瞧見對方將方才抽簽的紙拿在手里,嘴里嘀嘀咕咕些什么也叫人聽不明白。 ??偣軣o奈搖頭,只覺著少帝真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他悄悄退出了大殿,少帝卻并未在意。 他抬手將另一張紙也展開來,兩張紙上竟都是一個“中”字。 “真是太不小心了,竟寫了兩個一樣的字啊……” 少帝笑了笑,只當做是個什么有趣的事情。 出了御殿,寶婳握了握秋梨的手,發(fā)覺她竟掌心冰涼。 “秋梨……” 秋梨低聲道:“寶婳,你是不是什么都想起來了?包括與他的事情?!?/br> 她口中的“他”,自然便是祝九風了。 寶婳遲疑地看向她,仍是點了點頭。 她既想起來了,自然是不論好壞,全都想了起來。 寶婳正想說些什么,卻陡然發(fā)覺帶著她們出宮的宮人好似繞了一圈。 她隱隱發(fā)覺這地方有些眼熟,直到她瞧見了玉善在花園中坐等著她二人。 “寶婳見過公主殿下?!?/br> 宮中規(guī)矩繁重,寶婳與秋梨見到了對方,不論是對方刻意設(shè)計還是無意撞見,她二人第一反應都是要先行一禮。 玉善讓她二人免禮坐下,桌上早已備了香茶,為她二人各自蓄上一杯。 “祝九風現(xiàn)在人在獄中,卻與你二人不無關(guān)聯(lián)……” 秋梨低聲問道:“公主認識他?” 玉善道:“他還是鼎山王養(yǎng)子的時候,我就認識他了。” 那是她才剛剛回京的時候,她女扮男裝才遇見了他。 他那時的處境并不是很好,也是她救了他,二人才結(jié)下了緣分。 “他心中有恨,從沒有一日過的快樂,他在監(jiān)牢中,你二人可愿意去看看他?” 秋梨聞言,卻直接起身后退半步,寶婳見狀,亦是同她站到了一起。 “公主心地固是善良,只是如此要求卻令人十分為難,寶婳被他丟進了無相館中,公主定然有所見聞,我雖為他親meimei,卻也曾被他毒成啞巴,我不愿去看他,寶婳也不愿意?!?/br> 秋梨的語氣,竟沒有半分可以商量的余地。 玉善握著冒著熱氣的白瓷盞,心中其實早已料到了結(jié)果。 “罷了。” 她并不打算為難她二人,這才令宮人這回真正地帶她們出宮去。 “公主,祝九風會眾叛親離是遲早的事情……”玉善身邊的綠蘿實在忍不住勸道。 “他已經(jīng)在那溺水中了,公主若和他沾染上了,只怕,也很難脫身了?!?/br> “我知道。”玉善抿了口熱茶,可腹中心口無一不感到寒涼。 “我只是覺得他太苦了……” 她只是,太偏心罷了。 別人的苦也是苦,可玉善的眼中,從來都只看見他的苦。 她拈起一片不知何時飄落到桌上的枯葉,似回應綠蘿的話,又似在對她自己說:“我沒有辦法做到袖手旁觀。” 陰暗惡臭的監(jiān)獄中,又到了飯點上。 郁卒靠在墻角打了會兒瞌睡,醒來后便從桌上端了些飯菜送去最里一間牢房。 祝九風看到了,便緩緩走到門口將那飯食端了起來。 只是很快,他便發(fā)現(xiàn)飯是餿的,菜里面也混了沙土,甚至還有人的唾沫沒有化開,摻在里面。 他又將膳食放下,走回到原先的位置,繼續(xù)靠了回去。 那獄卒陰沉地看了他一眼,“讓你吃,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祝九風輕聲道:“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過餿的東西了,不想吃?!?/br> 外頭幾個獄卒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便將祝九風的牢門打開,進去一把拎住他的衣領(lǐng),獰笑道:“祝大人,你還真以為你還是祝大人啊,那么多死囚犯的命搭在你身上了,你以為你還能翻身不成?今天這飯你不吃也得吃!” 祝九風笑,“是我先前行事太張揚了是不是?你們是被哪位大人給買通的呢,是劉大人……還是章大人?” 也不知他說中了哪個,那獄卒竟臉色一變,看著祝九風臉上的笑容,然后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讓他頓時疼到直不起腰來。 大抵是他開了個好頭,旁邊幾人頓時也跟著上手上腳,將祝九風一頓好揍。 祝九風蜷在地上,像個沙袋一般,半分反應都給不出,倒叫人氣性兒更高。 “你給我吃——” 那獄卒端起那飯菜便抓在手里往他嘴里堵去。 祝九風死活不吃,那飯菜全撒在了地上,獄卒反倒累得氣喘吁吁。 祝九風擦去臉上的菜湯,將唇角那股餿味也慢慢抹去。 幾個獄卒忽然又慢慢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來。 “真是看不出來,祝大人還挺愛干凈的……不過這監(jiān)獄里頭也沒有什么水,就讓咱們幾個來幫祝大人給洗洗干凈好了?!?/br> 他們嬉笑起來,圍著祝九風解開了褲帶,朝他身上撒尿。 祝九風抱著頭,一動也不動。 他們笑著提上褲子,“別看著祝大人在大人的位置上做得是光鮮亮麗,但他對這種事情還蠻熟練的,倒是知道要護著頭呢?!?/br> 說罷便哄笑一團。 但是他們笑著笑著,很快便發(fā)現(xiàn)這里頭竟有一道輕柔無比的笑聲。 待他們慢慢察覺停下來后,這道低沉的笑聲就更加明顯,竟只剩下了祝九風一個人在笑。 “祝九風,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