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丫鬟婆子們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搬來凳子,又端來點心,偷偷打量著寶婳,眼中都隱隱有著幾分驚艷。 “囡囡,她是你母親?!彼纬p聲道。 寶婳看著甄氏的臉,竟還遠(yuǎn)沒有對宋朝生那樣熟悉…… 她似別扭一般,輕輕地喚了聲“母親”。 甄氏便立馬歡喜地捏著帕子點了點眼角,又推著身旁少女上前道:“這是你meimei?!?/br> 那少女俏生生地叫寶婳一聲“jiejie”,寶婳答應(yīng)了一聲,卻還疑惑,母親當(dāng)初不是說生得弟弟么…… 宋朝生對她道:“當(dāng)初那大夫說你母親能生個男孩,但其實是他診錯了?!?/br> “是啊,是診錯了?!闭缡弦哺胶鸵痪?。 寶婳微微頷首,“meimei叫什么?” 那俏麗的少女便對寶婳道:“我叫宋嫵?!?/br> 寶婳又是一愣。 宋朝生和甄氏立馬反應(yīng)了過來,臉色頓時微微尷尬,溫聲與她解釋道:“囡囡,因為你當(dāng)初走丟了,我與你母親都痛不欲生……所以剛好又生了個小女兒,我們就想著也許會是你托生而來的,這才讓她用了你的名字,好安撫你母親?!?/br> 托生? 寶婳愈發(fā)感到奇怪。 所以自己走丟以后,他們就以為她是死了么,便將感情都轉(zhuǎn)移到了meimei身上? 甄氏立馬道:“囡囡,我們正想給你meimei重新取個名字呢,不若日后就叫她宋媚如何,嫵與媚都是贊美女子美好的字呢。” 她對待寶婳的態(tài)度頗是小心翼翼。 寶婳卻瞥見宋嫵偷偷委屈地扭過臉去,宋嫵隨即有些可憐道:“宋嫵這個名字本來就是jiejie的,日后還是還給jiejie了?!?/br> 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似乎盼著寶婳能拒絕她,卻沒想到寶婳猶豫了一下,卻輕答了一個“好”字。 宋嫵瞪圓了的眼睛里,立馬蓄滿了眼淚,忽然推開了身邊的母親哭著跑了出去。 甄氏對寶婳道:“囡囡,真是抱歉,你meimei被寵壞了……我這就去說說她。” “既然meimei用習(xí)慣了這個名字,那還是讓她繼續(xù)用吧?!?/br> 寶婳方才并沒有思慮的太多,其實叫什么名字她都無所謂,只是她記起這是她的名字,心中說一點都不介懷,自然也不可能。 甄氏擰著帕子道:“那怎么行。” 她說罷便匆匆追著宋嫵去了。 宋朝生又對寶婳道:“這個名字本來就是你的,你莫要放在心上,日后相處久了,就好了?!?/br> 寶婳卻忍不住問:“可是,為什么我與母親一點都不像?” 宋朝生笑說:“你母親她年紀(jì)大了,你們怎么像得起來呢。” 寶婳看著他,心理雖疑惑著,但也沒有深想。 過了會兒甄氏回來后,便帶著寶婳去見了二房三房的人。 宋朝生家里是兄妹三個,他排老大,下面有個老二,最底下還有一個meimei,后來招了個上門女婿,在家中也算是享福。 家里的親戚倒是不少,她們見著寶婳之后都親熱地?fù)崴樀?,握她的手,待她無比親熱,可寶婳卻一個也不認(rèn)識。 到了中午一大家子一起用了午膳,寶婳在這桌上唯一能熟悉的也只有宋朝生一個。 她對所有人陌生都是正常的……可奇怪的是,她對自己的母親,也感到很陌生。 甄氏很好,可她對寶婳和印象里那個慈愛的母親,卻總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叫寶婳說不上來。 用完午膳之后,寶婳又與同輩的幾個兄弟姐妹認(rèn)識了一下,他們對她都頗是客氣,按著排行叫了她一聲三meimei,宋嫵卻從原本的三meimei變成了四meimei了。 大概是甄氏子息艱難,大房的子女,反而在幾房里是最遲出生的兩個。 其中一個叫程兼的少年是三房姑姑與入贅的程老爺生的孩子,一直前后圍著宋嫵,“嫵兒”前“嫵兒”后,似想哄她高興起來。 他朝寶婳這里隱晦地看了一眼,然而在宋嫵耳邊不知說了什么,竟一下子惹得宋嫵笑出了聲兒來。 宋嫵心情這才好些,她到寶婳這兒來,輕聲道:“jiejie,我?guī)闳ツ赣H那兒吧。” 寶婳點了點頭與她一道過去,卻正好聽見屋里甄氏與三房小姑子宋氏說話。 宋氏性格頗是張揚,畢竟旁的女子是嫁人,她是招婿,大抵是日子過得舒心,在宋府自己家里從來無所忌諱,卻對甄氏說道:“你們做的對,這宋嫵本來就是你那大姑娘的名字,這人一輩子只能有一個名字,倘若隨意被人頂替了,只怕這輩子都要厄運纏身、身體虛弱,不然人家欺負(fù)啊詛咒啊干嘛要寫上對方本名? 你瞧瞧你家大的受了多少苦,你家小的又享了多少福,可不就是因為小的把大的福運給搶走了?” 她這一席話叫聽得人好生難堪。 宋嫵聽到這些瞪了寶婳一眼,立馬跺了跺腳跑了。 后面遠(yuǎn)遠(yuǎn)跟上來的程兼見此情景,忙又嘴里喊著“嫵兒你等等我”追了上去。 屋里兩個長輩察覺,宋氏才有些尷尬起來,卻叫人將寶婳先請進(jìn)來說話。 宋氏趕忙扯了旁的話題對寶婳道:“你這孩子真是不容易,說起來你還不知道呢,其實你身上一直都有個婚約在,早些時候是大哥為你定下的,對方有功名在身,是個舉人,雖然年紀(jì)大了一點,不過他家是書香人家,是咱們這些商人比不了的。” 甄氏也笑著附和道:“是啊,你如今回來了,也當(dāng)早日與他履行婚約,早日嫁去他家享福去了?!?/br> 寶婳怔了怔,似沒想到這一出。 “不行?!?/br> 她下意識地說道。 甄氏愣了愣,與宋氏互相交流了個眼神。 “母親,姑母,我才回來,還什么都不太清楚,這件事情回頭我再問問父親,與他商量商量吧。” 甄氏的笑容有些牽強(qiáng),“囡囡……” 寶婳發(fā)現(xiàn)她其實從頭到尾也沒喊過她的本名,她起身道:“母親,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一下?!?/br> 甄氏見寶婳回去后,宋氏才用胳膊肘搗了搗她,“怎么,我按照你說的,專程說給這孩子聽,安撫她來著,我可不知道你家小的也在外面?!?/br> 甄氏牽了牽嘴角,“我知道,還得謝謝你了?!?/br> 宋氏搖頭,“哪里的話,嫵兒叫了我多少年姑姑,我也不是不心疼她,你家大姑娘好歹還大些,在外頭苦日子過慣了,其實配那三十多的舉人也不算委屈了她,況且當(dāng)初定親的時候本來用的就是宋嫵這名字,再看你家小丫頭,她呀嬌生慣養(yǎng)的,只怕最好像我一樣,招個夫婿上門來才好呢?!?/br> 她這么一打趣,甄氏才重新笑了起來,屋里氣氛又熱鬧了些。 到了晚上,寶婳正讓丫鬟去請宋朝生過來一趟,丫鬟去了,過了會兒便有腳步聲過來。 寶婳起初以為是宋朝生來了,正要起身相迎,卻沒想到卻是哭得雙眼通紅的宋嫵令人抱著好大一個木盒過來,又板著小臉指揮人將東西放下。 “這些原來都是jiejie的東西,包括這些首飾,現(xiàn)在我也都還給jiejie就是了!” 她說完便似個氣鼓鼓的包子一般甩著袖子掉頭就走出去了。 寶婳看著桌上那分量屬實不輕的木盒,對這meimei屬實是難以適應(yīng)。 過了會兒宋朝生過來,寶婳便將那桌東西的來歷告訴了他。 宋朝生皺著眉道:“想來她也是小孩子心性,不過她既然給了你,你收著就是……不過你叫我過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爹幫你?” 寶婳對他道:“白日里聽母親說我有一樁婚事。” 宋朝生點頭,溫聲道:“是啊,你的婚事很早以前就定下來了?!?/br> 寶婳搖頭,“父親,我并不打算嫁給旁人,還勞煩父親替我退了這門親事?!?/br> 宋朝生神色微僵,“可是……” 寶婳遲疑,“父親辦不到嗎?” “不,我當(dāng)然辦得到,只要是你想要的,父親都會幫你?!彼纳裆珜殝O似乎有著深深的慚愧,竟對她的話無一不答應(yīng)。 寶婳見他似有為難,也不立馬逼他。 只要他答應(yīng)下來就好。 寶婳在宋府里熟悉幾日,直到這日二房的姐妹主動邀請她到慧音閣去說話。 寶婳到那里時,大房的宋嫵,二房的宋妘、宋姮,甚至三房的程兼都在。 程兼這會兒年紀(jì)也不大,與幾個姐妹聚在一起,倒也沒有太過于避諱。 “三meimei來啦?!彼螉u頗是客氣地讓人給寶婳搬來了繡墩坐下。 寶婳理了理同輩的排行,宋妘是大姑娘,宋姮是二姑娘,然后就是自己和宋嫵了。 她向幾人問候了一遍,她們倒是你一句我一句地也關(guān)問了她許多事情。 “你在府里若不適應(yīng),不好意思同長輩們說,那也一定要和我們這些同輩份的人說才是。” 宋妘說話卻是溫溫柔柔的,很是貼心。 宋嫵同程兼坐在羅漢床上似在下棋,也時不時地往她們這里看一兩眼,卻好似還委屈著,并沒有說什么。 直到二姑娘宋姮終于忍不住了,“大jiejie什么都好,就是太啰嗦了些。” 她說罷轉(zhuǎn)頭看向?qū)殝O,開門見山道:“三meimei,我是個急脾氣,你也見諒?!?/br> 寶婳朝她微微頷首,分明乖順得很,卻叫宋姮覺得她這人挺會裝的。 宋姮習(xí)慣地叫了宋嫵一聲,“嫵兒你過來?!?/br> 宋嫵卻撇了撇嘴,“我現(xiàn)在叫宋媚,二jiejie你又叫錯了。” 她的語氣看似不滿,卻還像是撒嬌一般,叫人無可奈何。 宋姮道:“宋媚就宋媚吧,你這個meimei生來就很是可憐做了三meimei的替身,三meimei回來將這名字說拿走就拿走了,倒也是理所當(dāng)然,只是怎也能將四meimei的東西也一塊拿走了呢?!?/br> 她的話起初還陰陽怪氣,叫寶婳聽得一頭霧水。 直到后來,越說越是止不住忿忿的情緒,“她自己的東西給你倒也罷了,那里面可有不少首飾是我們這些做哥哥jiejie的送給四meimei的!” 寶婳這才后知后覺明白過來,竟是宋嫵那天搬去了一盒子?xùn)|西惹下的事兒。 她們今日,是為宋嫵出頭來的。 “罷了,三meimei她也什么都還不知道……” 宋妘輕聲道:“不過確實,那些是我們送給四meimei的東西,其實也不適合三meimei你用,你想要的話,日后我們這些做jiejie的重新送一份給你就是了?!?/br> “不必了。” 寶婳緩緩地回絕了宋妘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