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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手機聽筒里傳來“嘟嘟嘟”的忙音，顏霽按下側(cè)鍵鎖屏。

    她不太想搭理晏燈，怕晏總用順手了又給安排什么差使。于是朝晏燈打了聲招呼：“晏總，我先走了?！闭f罷不等晏燈反應(yīng)，轉(zhuǎn)身就走。

    晏燈賞了片刻荷花，慢悠悠沿著樹陰往回走。

    天色漸晚，村里熱鬧起來，鈴鐺喇叭犬吠雞叫，熱鍋熱油里扔下一把蔥，刺啦一聲嗆出香飄三里的煙火味。

    村口支了一個炸臭干攤子兼賣炸火腿腸，就擺在“官橋村歡迎您”的廣告牌下面，旁邊停著顏霽那輛白色比亞迪。

    兩人隔著馬路看見對方。

    歸家人似箭，電瓶車和自行車穿梭飛馳，顏霽左盼右顧走走停停，四米五的水泥路走了三分鐘。

    “晏總，我看你的車走了……”顏霽頓了一下，讓自己的口吻顯得自然，“你回市區(qū)嗎？我反正順路?！?/br>
    晏燈嘴角浮出一絲笑意。

    顏霽的臉頰騰地一下燒紅，她手里拿著一根炸火腿腸，剛吃一半沒舍得扔。

    晏燈默認了她的誤解：“好吃么？”

    顏霽赧然：“還行，面有點多?！?/br>
    晏燈：“你喜歡這些？”

    顏霽笑道：“談不上，就是小時候沒得吃，現(xiàn)在長大了，看見總?cè)滩蛔≠I一根，可能是心里饞?！?/br>
    晏燈頜首：“人生無非回味童年，或者補償童年?！?/br>
    顏霽聞言一愣，側(cè)頭想去看晏燈，對方卻已經(jīng)越過她拉開副駕駛的門。顏霽趕緊三兩口吃完火腿腸，將竹簽扔到油炸攤的垃圾桶里。

    白色汽車沿著村道，逆人群行駛到獸醫(yī)站。

    獸醫(yī)站長老汪在路邊，二八大杠的自行車往身上一靠，從兜里翻出十一塊的紅塔山煙盒，往手背上一敲，冒出一根煙。

    老汪點燃煙深吸一口，吐出一股白霧，朝著顏霽招招手。

    “小姑娘，你不是問長角的牛嘛？剛剛我想了哈，養(yǎng)牛的確實沒有，不過我們這兒有個養(yǎng)羊的大戶，羕富養(yǎng)羊場有不少羊，還有配種的公羊。我跟你說，我年輕的時候就親眼看見發(fā)情的公羊頂死人?！?/br>
    “羕富以前每個月都請我去看看，這兩月都沒給我打電話，我還以為他跟兒子去享福了，去一看羊都沒了，就剩下一點點?！?/br>
    “你們年輕人喜歡吃那些烤羊rou串，嘿，都不知道什么rou，瘟羊照樣有人敢收！”

    謝過老汪，顏霽上了車：“晏總你急著回去嗎？”

    醫(yī)院方面原本認為張弓與是失血過多造成腦部供血不足導致昏迷，或者傷口感染導致的感染性休克。但血涂片、血氧飽和度幾項化驗單出來之后，主治醫(yī)生更傾向于是過敏性休克，神經(jīng)遞質(zhì)紊亂引起的昏迷。

    老汪提供的養(yǎng)羊場情況很值得懷疑。

    晏燈：“很少有你這樣的學生?！?/br>
    “我小時候得了大病，多虧老師。連我的名字都是老師起的。”顏霽打開手機搜索導航，沒有注意晏燈投過來的目光，“那我們要去看看？”

    晏燈：“嗯，如果是布魯氏桿菌問題就大了。”

    顏霽一驚：“布魯氏桿菌？”

    “布魯氏桿菌又稱羊桿菌，因為羊最易感染。這是一種人畜共患傳染病，病菌可以從皮膚粘膜侵入，極易變異，會產(chǎn)生多種并發(fā)癥?！?/br>
    晏燈的聲音輕飄，聽得顏霽有種無處著力的焦慮，她不再猶豫，跟隨導航地址驅(qū)車前往養(yǎng)殖場。

    汽車越開越遠，兩側(cè)漸漸荒蕪，野草肆意生長，蟬鳴震耳壓過汽車的呼嘯聲。驕陽西下，天空灰藍，遠遠兩排灰蓬蓬的紅磚房，被大片濃綠簇擁著。

    汽車在羕富養(yǎng)羊場門口停下，看院子的狗兒早已從鐵門縫隙鉆出來，虎視眈眈盯著來客，見顏霽和晏燈兩人下車，仰頭張口狂吠：“汪！汪汪！汪汪汪！”

    顏霽站在車邊往里打量，一扇鐵欄桿大門盤著銹跡斑斑的鎖鏈，紅磚房靠馬路的那側(cè)墻身上用白石灰涂地橫七豎八，依稀看見看向原本用紅色油漆寫著“欠債還錢”之類?？床灰娙?，只有一股白煙從墻角升起，可能在做飯。

    狗兒叫了半響，紅瓦房墻角走出一個身形佝僂的老漢，穿著洗地發(fā)白的寬大T恤，黑黝黝的皮膚打著褶，一雙眼睛滿是警惕。

    老漢盯著顏霽和晏燈看了半響，把嘴上沒點燃的香煙放回口袋，慢慢走過來，cao著方言版普通話問：“你們找誰?！?/br>
    顏霽話到嘴邊換了說辭：“我們是來看羊的?！?/br>
    老漢臉色神色變換，遲疑了一會問：“你們要買幾只羊？”

    顏霽硬著頭皮繼續(xù)胡扯：“我們是開飯店的，夏天準備弄燒烤，要的不多，但每天都要?！?/br>
    老漢嘴唇蠕動卻也沒說話，回屋拿來鑰匙打開鎖鏈，一邊拉開鐵門一邊介紹：“我家羊可好啦，吃得好住得好，一個個膘實?！?/br>
    顏霽不善說謊，喉嚨一滾低聲應(yīng)道：“嗯?！?/br>
    老漢十分熱情，領(lǐng)著兩人去看羊。養(yǎng)殖場分三部分，小紅瓦房是住宿，后面的長紅瓦房用來堆積草料。白頂羊棚四面透風，里面用水泥砌成一個個1米高的小隔間，木頭柵欄做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