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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霽掩唇打了個酒嗝,目光迷離。盯著杯中金色的液體,她怔楞良久,低聲說:“我不知道應(yīng)該怪誰?!?/br> 顏霽搖搖頭,抓起酒杯一飲而盡,翹起嘴角自嘲:“為什么怪別人……老師,mama,其實都是我害的,但我心里還是為自己狡辯,我盡力了,我已經(jīng)非常非常努力了,我沒有膽怯,我沒有逃跑,我甚至沒有犯錯,我已經(jīng)做到了我能做到的最好?!?/br> “我心里就是這么想的?!?/br> “我很難過,我也沒想負責(zé)?!?/br> 趙達斯摸了一把自己扎手的寸板頭:“唉,小小年紀(jì),太有責(zé)任感可真累啊?!?/br> 趙達斯拎起腳邊的一瓶啤酒,“?!钡囊宦暻碎_:“要我說呢……害,說實話除了活下去,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其它責(zé)任?!?/br> “活下去?只是為了活下去?”顏霽抬起頭,茫然的問,“不后悔?” 趙達斯抿了一口冰啤酒,笑嘻嘻回道:“不被抓到,永遠不會后悔。” 顏霽聞言一愣,續(xù)而止不住大笑,笑著笑著捂住眼睛,猛地站起來走到屋邊。 顏霽紅著眼圈望向遠方,暮色漸逝,晨曦將至,黑暗與光明交匯于一線之間。她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永遠無法抵達的地平線,回溯了時光,看見了逝去的人。 “老師說,不妨心如寒鐵的去看,走得再遠些。我以為我懂了,看人心險惡,看世態(tài)炎涼,看非黑非白,看似正似邪。” 顏霽搖搖頭,腦后的馬尾辮輕甩。 自己既沒有懂,也做不到。 良久,顏霽收回目光,轉(zhuǎn)身拿起酒杯對趙達斯說:“謝謝。” 趙達斯笑嘻嘻和她碰杯:“客氣,我們這種人,跟誰不是做生意。” 顏霽仿佛沒有聽明白話中意思,一飲而盡擱下空杯,笑容真摯:“羊rou串很好吃,酒也好?!?/br> 說罷,她起身離開。 聽著竹梯吱呀聲消,趙達斯捏了捏下巴,抓起酒杯自言自語的說:“嘖,生意,都是生意?!?/br> 晝夜更替,城市短暫的小歇后再次忙碌。 天際的煙藍色,環(huán)衛(wèi)工人的橙外套,包子饅頭鋪的白蒸汽,枝頭雀兒的褐尾羽。 顏霽喜歡的早晨的一切都沒有變。 走回住院部,顏霽先是向焦急的值班護士道歉,然后回病房洗漱。收拾干凈自己,她拿出速寫本開始回憶,將要做的事情一條條寫下。 吃好早飯,顏霽去拿了昨天做的心臟CT。主治醫(yī)生說一切正常。顏霽便壓下心中懷疑,回房拿出速寫本繼續(xù)寫寫畫畫。 下午,分局民警來找顏霽,趙蕓荷的死最終定性為自殺。 申報死亡登記,注銷戶口,聯(lián)系殯儀館,購買墓地。顏霽東奔西跑幾天,終于將事情辦得差不多。 火葬場遠離市區(qū),顏霽坐在車廂里,扶著mama的棺材,望著窗外景色飛馳,心靜如水。 交驗死亡證明,購買骨灰盒,領(lǐng)取火葬證,推銷墓地,所有流程都安排有序,死者只用躺在,家屬只用掏錢。 顏霽走出來,天陰著,很多人在哭,嚎啕大哭,哽咽抽泣,偷偷抹眼淚。這樣的氣氛中,再理性克制的人都會忍不住紅了眼眶。 顏霽加快腳步,火葬場大門外正好有輛下客出租車,她拉開車門,坐進后排:“師傅,去人民總院?!?/br> 出租司機抓起抽紙盒往后遞給顏霽。顏霽啞聲道謝,抽了一張面紙。面紙輕軟,香氣濃郁,顏霽皺起眉頭,抬頭看向司機。 司機摘下遮臉的大墨鏡,露出一張濃眉深目的臉龐:“又見面了。” 顏霽瞳孔一縮,立即去拉車門,就在她的手碰到車門把手的那一瞬,只聽“咔唰”一聲車門上鎖。 顏霽一折身,用手肘死死卡住司機的脖子:“停車!除非你想同歸于盡……” 顏霽話未說完,便覺察自己的舌頭發(fā)硬,頭暈?zāi)垦o法集中精力。她跌回后座,眼前漸漸模糊:“迪弗……亞斯尼……” 迪弗·亞斯尼微微一笑:“我喜歡你稱呼我狄先生?!?/br> 第65章 顏霽睜開眼,看見一階階的樓梯,灰蓬蓬的水泥樓梯。陣陣暈眩讓她無法辨清,自己在往上還是往下。 迪弗扛著顏霽走進漆黑的地下室。 顏霽被放在一張很小的小床上,膝蓋窩架著床尾欄桿,小腿垂在外面。 “啪嗒。”迪弗打開燈。 顏霽瞇起眼睛,艱難側(cè)頭,猝然看見一雙黃綠色的眼睛。瞥見迪弗近在咫尺的臉,顏霽受驚之下稍稍清醒一些,環(huán)顧地下室:“星威園別墅?” 迪弗情不自禁抬起顫抖的手,去撫摸她的發(fā)鬢:“多么美麗的臉龐,多么奇異的表情,我的小女孩……” 顏霽一陣惡寒:“抱歉,打斷一下,我已經(jīng)成年?!?/br> 迪弗露出寵溺的微笑,仿佛最縱容的情人:“別這么抵制,我對你絕無惡意。我沒有擾亂的生活,沒有傷害的親人,你我邂逅是命運的指引,是你的走近?!?/br> 顏霽心中對迪弗的瘋話嗤之以鼻,嘴上盡量多說多問拖延時間套取線索:“你的善意就是假冒出租車司機迷暈我?我雖然不能認同你的行徑,但藝術(shù)都是相同的,我也時常能聽見神的呢喃,在迷醉中帶來靈感和指引?!?/br> 迪弗吃驚的笑。他起身站起,退后一步,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顏霽,然后卻突然轉(zhuǎn)身,在地下室來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