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周遜的人影！

    周遜……皇帝……周采臉色慘白，那一刻，他幾乎要昏迷過去。

    不行！周采咬著牙道，越是這個時候，便越不能亂……

    他要想辦法……一定要想辦法……

    對，先引起皇上對他的愧疚之心，再加以規(guī)勸……周采暗暗地定下了計劃。

    周遜在屏風(fēng)內(nèi)聽著兩人的動靜。

    屏風(fēng)外，周采先是對皇帝行了一禮：“周采多謝皇上。”

    “不謝不謝。”皇帝陽光的聲音傳來，“都是應(yīng)該的事，你別站著了，坐下說話吧?！?/br>
    屏風(fēng)外，周采似乎微微地笑了，他故作出為難的樣子：“皇上，臣這……于禮不合啊?！?/br>
    皇帝道：“沒事兒，是朕讓你坐。”

    “皇上如此抬愛……”周采的聲音里帶了幾分哽咽。他像是極為感動，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臣的弟弟做出這般大逆不道之事，皇上竟然還對臣……臣……”

    皇帝：“……你這人怎么說哭就哭？”

    周遜：……

    不知為何，他居然沒有從這句話中聽出絲毫的溫柔寵溺，而是純粹的驚訝與疑惑不解。

    他向后靠了靠，繼續(xù)聽周采表演。

    “臣原本以為皇上再不會原諒臣，可昨日皇上……臣無以為報，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嘶……”

    周采似時突然忍不住疼般，小小地痛呼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膝蓋。

    皇帝卻已經(jīng)不耐煩了。

    “哎呀，你別跟那兒作了，你姓周，再作下去朕可得叫你周作人了?！被实叟牧伺淖雷?，“讓你坐你就坐，你站在那兒，好讓朕仰著脖子看你？”

    周采：……

    難道是他表現(xiàn)得還不夠明顯？周采懵了，皇上怎么不關(guān)心他膝蓋的傷情？

    他原以為皇帝最吃這套，瞧見臉色慘白的他，本該多出些憐惜之心……他咬了咬嘴唇，再看著屏風(fēng)上的影子，叩謝道：“謝皇上隆恩?！?/br>
    事已至此，也只好借坡下驢。

    皇帝：“不客氣?！?/br>
    周采這才坐下，他站了許久，膝蓋早就疼得不行。

    “皇上，”周采柔聲道，“周采真的感激皇上為微臣一家所做的一切。微臣說無以為報，皆是發(fā)自真心?！?/br>
    他的態(tài)度稱得上是不卑不亢，和皇帝說話既是君臣，又像是多年老友。

    ——更像是他根本不知道周遜在屏風(fēng)之內(nèi)。

    皇帝呷了口茶，語氣也很輕松：“沒事兒，朕本來也沒指望過你能幫上什么忙。你也沒什么能報答得了朕的東西，”

    周采：？

    屏風(fēng)內(nèi)的周遜此刻也呆了呆。

    兩人一人在屏風(fēng)外，一人在屏風(fēng)內(nèi)，心里卻同樣升起了大大的問號。

    周采原本是想借“無以為報”四字表個忠心、好讓皇帝感動一番。畢竟皇帝一直以來都很吃他這一套，每每聽見他這般表白，都覺得他謙遜謹(jǐn)慎，一顆赤子之心，難能可貴。

    然而皇帝今天這語氣……是把這句當(dāng)真了？

    難不成皇帝……周采不動聲色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指，還在生他的氣？

    又或者他寵幸周遜……或許，也是為了和自己置氣？

    不過話頭已經(jīng)遞到了這里，周采也就圓滑地接下：“仕林之中一直對臣有許多謬贊，夸臣三歲能成文，五歲能成詩，十七歲便被點為狀元，領(lǐng)編修修史書……然而臣一直都愧不敢當(dāng)。非是因臣才華所限，而是因臣想為朝堂、為皇上所做之事無垠。皇上乃一國之君，肩負(fù)家國大事，臣只愿一生盡犬馬功勞，效盡所能為皇上分憂。學(xué)海無涯非人一生所能極盡，臣這一生若能為皇上多分一點點憂慮，即使是一毫一厘，也就不枉此生……”

    他這話說得文采飛揚，言辭殷切。周遜在屏風(fēng)后聽著他的華文彩段，心想他真是一只曠古絕今的馬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