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可愛什么的,不是她這種精致女郎應(yīng)該得來的夸獎。 不過,也挺不賴的! …… 劉紅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幾位大師傅,其中那個光頭大師傅直接將他從打雜的工作里揪出來,問他跟廖師傅學(xué)了什么。 他顫顫巍巍的說自己在跟師父學(xué)揉面,對方就讓他現(xiàn)在給他們?nèi)嘁粋€。 然后三位大師傅就一臉嚴(yán)肅的盯著他,嚇得他怎么加水都不會了。 那位頭發(fā)花白的師父就在不遠(yuǎn)處做菜,時不時轉(zhuǎn)頭看他一眼,那眼神也沒什么,就是里面的不滿意太明顯了,讓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張瓢看了一會,小師弟沒什么天分,看起來還傻不愣登的。揉個面都揉得他腦袋疼,索性二師兄兇神惡煞的盯著。他挽起袖子,想著趁這個時間把菜做出來得了。 “大師兄你,你在做桂花rou?” 呂鍋點點頭,“師父愛吃這個rou。” “是啊,師父愛吃,不過她怕長胖,總是不愿意多吃?!?/br> 他們酒樓不缺吃的,食材都能買到,rou也不像現(xiàn)在這稀缺,那會酒樓還有個招牌菜就是桂花rou。 這桂花rou做起來也簡單,就拿上好得五花rou,把皮給去了,切成薄片,然后放入打成泡的蛋糊里,再進油鍋去炸幾次。這樣做出來的桂花rou外面顏色金黃,就像是一叢盛開得桂花堆在碗里。為了符合桂花rou的形容,每逢桂花盛開的季節(jié),還會專門收集桂花,桂花rou裝盤的時候就在面上撒上一層桂花。 那香味就在鼻息間縈繞著,引得人食指大動。吃起來也好吃,外面松松脆脆的,咬的時候還有咔嚓的綻破聲,然后桂花香味和蛋液豬rou的香味一起被送到嘴里。三香齊聚,沒有筋骨也不膩味,老人孩子都能空口吃上一盤子。 見大師兄首先就做了師父愛吃的菜,他自覺失策,有些酸溜溜的又接了一句,“現(xiàn)在師父那個樣子,你做這個菜,她恐怕是不會吃吧?” 張瓢壓著聲音,生怕被自己師父聽到了。他們師兄弟幾個都沒敢說,師父現(xiàn)在的樣子跟以前確實相差太大了。 只是他再怎么壓著,卻忘了觀察周圍。 于是他一說完,身后就傳來廖清歡陰惻惻的聲音。 “我現(xiàn)在什么樣子?” 第34章 張瓢嚇一哆嗦, 轉(zhuǎn)身看見人正要解釋呢,就見師父橫了自己一眼,然后轉(zhuǎn)身走了。 他松了口氣, 這沒出息的樣子落在呂鍋眼里又是一通被笑。 “讓你嘴禿嚕, 女人在意的無非就是樣貌和身材, 咱師父當(dāng)年一星期能做兩次衣服,上午換一套下午換一套都不帶重樣的, 你這樣說她,指定給你記上了?!?/br> 張瓢也后悔啊,他嘴巴說什么不好, 非得說這事。師父能活過來就不錯了, 又不是她自己的身體, 哪能挑三揀四的, 還撿那些身材好的? “算了, 我給師父做一份紅燒羊rou, 聽說吃這個不長rou還補身體?!?/br> 他找了個彌補的方法,招了個徒弟過來, 讓人回萬國飯店拿羊rou去。 那頭劉紅星慘兮兮的被林碗□□著,廖清歡路過的時候還看了一眼, 見林碗雖然嚴(yán)厲,可實際上嚴(yán)厲得都非常到位,就也不管了。 她去了前面, 外面的客人們吃得差不多走人了。今天樓上的座位也都開了,林碗他們送了那么多人過來,現(xiàn)在都搶著干活。 林香香和李淑華倆人都沒能搶過,只能干著手站在一旁。 陸長纓倒還好,氣勢擺在那, 他要是伸手收拾碗筷,邊上都沒人敢靠近。 廖清歡看了一會,又覺得現(xiàn)在的日子好像有點太悠閑了。沒有能逛的地方,也沒有地方給她做衣服,甚至連玩樂的地方都少得可憐。 飯店的經(jīng)營所得也不歸她,而是歸國家所有,不需要cao心酒樓的經(jīng)營問題。 自己的徒弟們過來了,大家都忙著,反倒是她閑著手什么事都干不了。 “廖師傅,您自己做了醬油啊?” 楊盆手里拿著醬油瓶子,有些興奮的喊道。 這一句話就把后廚忙著的林碗等人視線都吸引了過去,廖清歡一回頭,“對,剛來的時候做的?!?/br> 楊盆最愛的就是自己師父做的醬油,無論什么菜放上一點都能提鮮許多倍。 所以一聞這熟悉的味道,馬上高興了。當(dāng)年他們都沒來得及學(xué)做這醬油,海城就通知了大撤離。每回跟人說起師父做的醬油有多好的時候,邊上的人都不理解。覺得不就是醬油嘛,那醬油瓶子去打,那味道也香啊。 他們不懂,師父做的醬油確實不一樣。 “醬油,是廖師傅做的?那后面還有嗎?小鄒,拿小壇子裝一壇子,晚點給我?guī)Щ厝?。”林碗特別不客氣,趕緊讓自己安排過來的幫廚去裝醬油。 呂鍋就帶了自己的大徒弟梁忠過來,外孫和興國那小子都回廠子去了。見二師弟讓人裝壇子里帶走,他也趕忙讓梁忠去裝。 梁忠最聽他的話了,什么都沒用,搶了個壇子擠開那些幫廚的人,率先跑到后面去裝醬油。 張瓢這會還等著人送羊rou過來,自己也拿了個干凈的壇子,毫不客氣的也去舀了。 廖清歡額角直抽抽,好大歲數(shù)的人了,拿起她的東西真一點不害臊。 她趕緊跑到后面去,“都給我少裝一點,我就做了兩缸,你們裝完了,我用什么?林碗,你要臉不?你怎不端著喝呢?張瓢,你那壇子已經(jīng)裝不下了。還有那什么梁同志,那是我腌的咸菜,還沒到時間掀開了,小心讓味道跑了。” 后院里傳出來廖清歡大呼小叫的聲音,剛剛還覺得無事可干的心情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轉(zhuǎn)而被這群土匪徒弟給氣得半死。 還都是一群小老頭,你像以前那樣教訓(xùn)還教訓(xùn)不得,得顧著他們的身體。 哄搶完畢,廖清歡氣呼呼的一探頭看缸子,差點沒撅過去,里面原本只用了一點醬油就剩了個底。 那林碗個大臉的還在旁邊嘆氣,“我明兒個再來裝,廖師傅,您的霉菜梗好吃,什么時候做一點唄。” 要不是旁邊有人,她都能大巴掌扇過去,“沒有沒有沒那功夫?!?/br> 還想吃霉菜梗,做夢去吧。 誰知道林碗居幽幽的嘆了口氣,“哎,我都四十多年沒嘗過那味了,眼瞅著我也快入土了……” 廖清歡看著林碗那比自己還大的身板,以及紅亮的臉蛋:? …… 外面收拾完了,廚房眾人也開始吃飯,中午的菜都會留下來一些,專門給做事的人吃的。因為幾位師傅說要做菜給廖師傅嘗嘗,大家就干脆等一等,到時候一起吃。 張文躍一直在自己師父手下打下手,他師父平時不怎么下廚,只是指導(dǎo)他們。見師父要親手下廚給廖師傅嘗嘗,他在心里越發(fā)的確定廖師傅不是一般人。 和平飯店比萬國飯店要小很多,平時萬國飯店有的食材他們這沒有,但好在基礎(chǔ)的還是有的。 他師父擅長做淮城菜系,見這里備著口大缸,里面有新鮮的鰱魚,便著手準(zhǔn)備做個清湯魚圓,剛好中午沒有湯品。 他還想幫著處理魚的,結(jié)果師父只是推開他,讓他看著火,再洗一把小青菜。 楊盆親自處理魚rou,做了這么多年的菜,麻利勁還是在的。 鰱魚干脆的開膛破肚去鱗片,拿水清洗干凈再去刺取魚茸,魚頭則入鍋,加水燉魚湯。 這魚茸不是所謂的剁成魚茸,而是拿刀刮魚rou,這樣取出來的魚茸比剁出來的更精細(xì)一些。這種菜他們很少在飯店做,費時不說還費力?,F(xiàn)在的大家上飯店吃飯就喜歡吃油大的,你做這么細(xì)致,人家一看清湯寡水的,還不如吃條紅燒魚呢。 也就是做給自己師父吃,楊盆才愿意下這個功夫。 廖清歡走到楊盆身邊,滿意的點點頭,“中午這三個師兄弟做的菜,你這個徒弟做得最細(xì)致了,隨了你的性子?!?/br> 楊盆憨憨一笑,“確實挺像我的?!?/br> “做菜就得沉下心,不怕活細(xì)就怕活不細(xì),味道是不會騙人的,做得好與不好,全看你用心還是沒用心?!?/br> 這邊稍微看了看,又轉(zhuǎn)去看張瓢,他要的羊rou到了,萬國飯店今天供應(yīng)白切羊rou,他拿一些過來給廖清歡做紅燒羊rou吃。 “說是凌晨就到了一只羊,然后整只羊被我們店拿到了,從三點鐘開始就放在大鍋里悶燒,按照師父以前教的,中間大小火輪換著來。也沒翻過一次,就是沒有老湯加進去,條件不允許。一直悶燒到了天亮,我留了一小塊羊rou,就是特意給您留的?!?/br> “我們那飯點比你們這早,老早就有客人聽說我們那有羊rou,排隊等著吃,中午就把羊rou給賣干凈了。” 張瓢心里惦記著師父,這年月羊rou來之不易,就算他們飯店那么大,想要羊rou也不是說要就能要的。海城當(dāng)?shù)夭辉趺磿曫B(yǎng)羊,這還是周邊村里有來自北方的知青養(yǎng)的羊,rou質(zhì)細(xì)嫩也沒什么膻味。天氣漸涼,飼養(yǎng)的羊被大隊拖出來出欄,這才有了今天的羊rou。 其實還有些什么羊雜之類的,也被鹵了賣出去。羊血倒是留了下來,準(zhǔn)備明天提供羊血湯。 孫林就在旁邊聽著,其實也沒聽出個啥來,就跟話家常似的。只是聽自己師父跟這位廖師傅說話的語氣很柔和,跟他們說話的語氣完全不一樣,自然也明白了早上確實是他們怠慢了這位廖師傅。 廖清歡就說怎么還有羊rou呢,聽張瓢講了才明白。 “做法沒錯,沒有老湯就沒有老湯吧?!?/br>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做菜得細(xì)致,講究的是用心對待。若沒有食材就隨機應(yīng)變,也沒必要非按照老法子來做。 “就是我們做的面醬味道不好,師父您要是有時間,就給我們做一壇子唄。”張瓢腆著個老臉,可好意思了。 廖清歡翹起的唇角抿直了,感情擱這等著自己呢。 幾個徒弟做菜挺快,外面已經(jīng)把桌子拼起來,擺了一張大桌子來坐。 中午那些菜一直溫著,一大盤一大盤的端上桌,后面大師傅們做的菜也盛了出來。 李淑華這來干活沒幾天,就趕上這么大一桌子菜,那張嘴早就忍不住了。金黃酥脆的棉花條子沒吃過,想吃??雌饋矸浅S刑攸c的囫圇茄子也沒吃過,想吃。還有那紅燒小嫩雞,看起來非常美味,想吃。還有那什么桂花rou,堆在盤子里看著別提多誘人了,想吃。紅燒羊rou濃油赤醬的,皮看著都很好吃,想吃。大湯碗里裝著的魚丸看起來白白嫩嫩的,說是配的湯也是魚湯,上面撒著翠綠的蔥花,想吃。以及那個光頭師傅做的雞油花卷,看起來俏生生的漂亮極了,也想吃。 當(dāng)然了,最想吃的就是廖師傅蒸的米飯,今天中午那些來吃飯的朋友都說那飯真是神仙吃的,鬧得她想吃得不行。 加上和平飯店自己的人,大大小小有十來個人圍著坐。 呂鍋他們自然是想讓廖清歡坐在上位的,但廖清歡給他們使了個眼色,便坐在了陸長纓身邊,旁邊還有林香香和李淑華。 于是呂鍋就這么不自在的坐在了上位,雖說他現(xiàn)在年紀(jì)是最大的,可師父在這呢,再怎么年紀(jì)大,該尊敬師父還是得尊敬的,所以他坐下來還挺不自在的。 “不要客氣,都吃,今天幾位大師傅給咱們做菜,辛苦他們了,也辛苦各位今天來和平飯店幫忙。 ” 廖清歡見大家都克制著不動筷子,趕緊招呼了一聲,順帶著又給呂鍋他們使了個臉色。 安排過來的幫廚哪有那些機會跟大師傅坐一桌吃飯,平時不被罵就已經(jīng)是謝天謝地了。 所以坐一桌他們還抖抖索索的不敢動彈。 呂鍋他們得到了師父的眼神,率先寒暄一下,跟大家說他們是師兄弟的關(guān)系,然后就伸筷子夾著自己做的菜,手一抬,幾雙筷子就送到了廖清歡碗里。 桌上其他人眨巴眨巴眼睛,看看這幾位師父,又看看獨得幾位師父寵愛的廖師傅。 “廖師傅,先吃我的,這桂花rou您最愛吃了?!眳五佔眠h(yuǎn)一點,站起來給廖清歡夾的。 林碗不甘示弱,“到這個點才吃,肯定餓壞了,先吃個雞油花卷墊吧墊吧肚子。” 張瓢笑容燦爛,“羊rou是我特意給你留的,燒得用心,您嘗嘗。” 稍微晚一點忙著舀魚圓的楊盆憨憨的將碗放到廖清歡手邊,“先喝點湯吧,潤潤口?!?/br> 齊坐在桌子上的人頭也不敢抬,就連李淑華和林香香倆人都死死的低著頭。 若不是這幾位大師傅年紀(jì)都能做廖師傅爺爺了,他們都要以為這是什么爭寵的場面。不過這些師傅態(tài)度更像是敬重,并沒有其他不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