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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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中了點毒,大概也活不了太久。不過嘛,柳英殺了本宮一個內(nèi)侍,他死了就當(dāng)給本宮的人償命了。至于你么……”撩起眼皮看了顧君如一眼,三公主摳著指甲悠閑的道:“是死是活全憑運氣啰。” 不打算與顧君如更多的廢話,三公主揮蒼蠅一樣揮揮手,立刻有宮人上前將顧君如綁了。這些人行事囂張至極,大搖大擺的從正門將顧君如帶了出去,嘴里也不塞點東西,一路將人綁到了后山湖邊。而顧君如,這一路上果然表現(xiàn)十分配合。她知道三公主說的不假,既然敢明目張膽的下毒害周正,就說明她定然有著足以應(yīng)付那些士兵的勢力。眼下這軍營里無人敢與三公主抗衡,她若將事情鬧大,只會害了許多無辜之人的性命。 為今只愿周正能撐得久一些,拖到周羨淵他們回來,他就能有救了。 幾名內(nèi)侍七手八腳的將顧君如架上小船,一路搖搖晃晃的到了湖中心。那里有根石柱,柱子上綁了根鐵鏈,另一頭拴著個木頭籠子。隨著小船的駛近,顧君如聽到一陣微弱的哭泣聲。鼻子一酸,連忙喚了一聲:“念念,是你嗎?” “娘親??!是念念啊娘親!”籠子外面伸出一只小手,嬌嫩的皮膚已經(jīng)被水泡的起了褶子。念念艱難從水里探出頭來,一邊哭嚎一邊喚顧君如。 自己一手養(yǎng)大的孩子遭了這么大的罪,顧君如只覺得心都要碎了。鼻眼酸澀,忙伸手拉住了念念的手。 “急什么,左右都是要讓你進(jìn)去的?!庇袀€內(nèi)侍尖聲尖氣的打掉了顧君如的手,小心翼翼打開籠子門,與另一個合力將顧君如塞了進(jìn)去?!暗昧耍@回娘兒倆團聚了,到了陰間也能有個伴。但愿你們下輩子托生個好人家,別再惹到咱們?nèi)鬟@樣的人物了?!?/br> 將顧君如放置妥帖,內(nèi)侍劃著小船后退幾步,有人猛然將那拴著籠子的鐵鏈砸斷。沒有鐵鏈的牽引,木籠子很快便沉入了水中。 “可憐的人兒,真是可惜了這副好相貌了?!庇袃?nèi)侍惋惜的咂嘴道。 另一個則道:“有什么好可惜的,若不是她生了這副好相貌,咱們?nèi)骰蛟S還不至于下這么死的手呢。走吧走吧,咱們?nèi)ジ鲝?fù)命去?!?/br> 幾個人見慣了生死場面,眼見著木頭籠子完全在水里消失了蹤影,這便說說笑笑的回去跟三公主復(fù)命去了。 卻說這幾個人徹底離開之后,那湖水里又咕嘟咕嘟冒了幾個水泡,緊接著木頭籠子又露出了一角。說來也是值得慶幸,顧君如雖然不懂武功,卻很擅長鳧水。自從周羨淵將這湖周圍雜草都清了之后,顧君如偶爾也會帶著念念來游泳玩耍。有一次游到湖中心踩到了什么東西,顧君如下水一看,發(fā)現(xiàn)竟然是一處沉入水里的斷橋。故而適才那些人將她沉湖的時候,顧君如也未掙扎。因為沉到水里之后,她就一直帶著念念在那處斷橋上站著。也幸虧那幾個內(nèi)侍心大,沒有停留太長的時間,否則她與念念就是憋也要憋死了。 將雙手伸出籠子外劃著水,顧君如艱難的拖著籠子游到石柱邊。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鐵鏈重新纏在籠子的木條上,有了鐵鏈的牽制,這籠子好歹不再往水里沉了。 第47章 秋天湖水刺骨寒涼,顧君如只是在水里折騰了這么一會兒,就覺得體力流失的厲害。扶著籠子喘息了好一會,復(fù)又將念念抱到懷里,讓她的身體微微離開一點水面。 “娘親,念念好害怕……”跟一只八爪魚似的緊緊摟著顧君如的脖子,念念一張小臉白里透青,已然是凍透了。 “別怕念念,再堅持一會,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鳖櫨鐚⑺系酶咭恍?,用手一點一點擰干念念衣服上的水,口中忙不迭的安慰道。 “可是,這種時候還能有誰來救我們呢?娘親是在等周羨淵嗎?” “阿淵他一定會回來的……”摸著念念濕漉漉的頭發(fā),顧君如說的溫柔而堅定。 娘倆就這么一直在湖水里泡著,從上午泡到了下午,從白天泡到了黑夜。白日里有太陽尚且還好說,真正折磨的人的是太陽下山之后。山風(fēng)吹起,氣溫逐漸變低,湖水也愈發(fā)冰冷刺骨。顧君如在這湖水里泡了一日,只覺得渾身肌膚酸脹骨頭刺痛麻木,夜晚水溫下降之后,初始還有些難受,到后來慢慢的竟然開始喪失知覺。 一陣睡衣襲來,顧君如越發(fā)想要閉上眼睛。知道這是自己身體的極限要到了,顧君如猛然低頭咬破手腕,溫?zé)岬孽r血流入口中,這才讓她又稍微打起一點精神來。自己喝了幾口血,顧君如又將手腕傷口對準(zhǔn)念念的嘴,這孩子從下午開始就已經(jīng)昏昏沉沉,期間顧君如叫過她幾次,到最后卻是無論如何也叫不醒了。給念念喂了幾口鮮血之后,顧君如拼著最后一絲力氣脫下自己的襖子,像綁犯人似的將念念綁在木頭籠子的一塊木頭上,防止她昏迷中滑到水里淹死。而顧君如自己,則再也沒了自救的力氣,索性徹底放松身體,任由自己在水面上漂浮著。 頭頂一輪圓月高高懸在天空,月光澄澈而清明。顧君如驀然想起,在周家的時候她也曾見過這樣美好的夜色。那時她還只有十六歲,伏在一個十三歲男孩的背上,一路上肆意耍著酒瘋,像個小孩子似的捏那個男孩的嘴,在他背上任性的撒歡。 阿淵,你開心嗎?她記得當(dāng)時的自己曾這么問過周羨淵。那時候周羨淵沒有回答,甚至在聽到她說自己很開心的時候,他曾一度沉默。顧君如從未想過這其中的道理,直至今日,她泡在水中,奄奄一息之時,不知怎地就想起當(dāng)年的那一幕來。明白了周羨淵的心意之后,再回想從前,顧君如覺得,那時的周羨淵應(yīng)該很傷心的吧。畢竟他是那么喜歡自己。 可這喜歡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這一世?或者是上一世?思緒延伸到很久很久之前,遠(yuǎn)到上輩子她第一次見到周羨淵。那時候她剛來周家不久,有一日到周府后山游玩,遠(yuǎn)遠(yuǎn)的瞧見一個小男孩穿的破破爛爛蹲在地上摳泥巴。顧君如那時不知這孩子就是周府的二公子,只道他可憐,便命青霜將一兜子水果送給了他。至今再回想起來,她已經(jīng)記不起周羨淵收到那水果時的表情了。只記得他一雙眸子亮晶晶的,比這天上的繁星還要奪目絢爛。 意識一點一點渙散,顧君如眼前一片漆黑,唯有周羨淵那張臉,經(jīng)久不散的留在腦海中,成為人生最后的記憶?!翱磥恚€是等不到再見你最后一面了……”顧君如苦笑著呢喃,任由臉頰沒入水中,徹底閉上了眼睛。 對于已經(jīng)死過一次的人來說,死亡其實并不可怕??膳碌氖且氉猿惺芡纯啵笆浪淙胙孪?,摔的粉身碎骨。這一世被水淹死,感受也沒能好多少。仿佛五臟六腑都被一根棍子來回攪弄成一團,喝到肚子里的水又逆流順著鼻子嘴巴吐了出去。而后沒過多久,一股股溫?zé)岬臍庀㈨樦彀驮儆窟M(jìn)肚子里,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折磨得顧君如難受不已,不由得火大的睜開眼睛。 她想看看,是哪個沒人性的如此折騰她,讓她死也不能死的安生一些。可這一睜眼,映入眼簾的就是五官猙獰、雙目赤紅宛若地獄修羅的一張臉。 周羨淵咬牙啟齒,聲音因極度恐懼而開始顫抖:“顧君如……你要是敢死,我后半輩子都不原諒你!” 看他這副模樣,確實是嚇的不輕。顧不得自己身上難受,顧君如連忙舉手摸了摸他的臉,忙不迭安慰道:“沒死呢沒死呢,阿淵吶……你別害怕,我這不是又活過來了么……” “你敢死!”惡狠狠的威脅了一句,周羨淵突然俯身,不由分說的咬上了顧君如的嘴唇。實打?qū)嵉氖且?,半點溫存的意思也無,顧君如只覺得自己嘴唇都被咬破了,鮮血流出來,又被周羨淵舔了去。也幸虧她這會還沒徹底恢復(fù)知覺,只覺得嘴唇上熱乎乎一片,輕嘆一聲,一只手安撫似的拍著周羨淵的后背,跟哄孩子似的。 周羨淵顫抖了許久,終是一把將顧君如摟進(jìn)了懷里。此時他們還坐在船上,四周都是舉著火把的士兵,看見這溫情的一幕,眾人紛紛自覺的調(diào)轉(zhuǎn)身體,將這片刻溫存留給他們兩人。 顧君如忍了半天沒忍住,問道:“念念和周正怎么樣了?” “念念沒事?!敝芰w淵只說了這四個字。 顧君如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滿腦子都是自己離開時周正倒在地上的情形。 “是我害了他?!?/br> “別瞎想,這件事不怪你?!睋Ьo了顧君如,周羨淵冷峻的抬著下巴,雙目中閃過一抹殺意。 小船很快駛到岸上,周羨淵小心翼翼將顧君如抱下了船,一路將她護(hù)送到了郎中的帳篷里。此時念念已經(jīng)先一步送到,渾身傷口處理妥當(dāng),正躺在小床上睡熟。看著念念已經(jīng)好轉(zhuǎn)起來的臉色,顧君如這才真正松了一口氣——不管中間受了多少罪,好歹她們都活下來了。 營帳地上燒著火爐,屋內(nèi)溫暖如春。周羨淵將帳篷里的閑人都趕了出去,取了一身干凈的衣服伺候顧君如換上。將她里里外外收拾妥當(dāng),這才將郎中放了進(jìn)來。大致檢查了顧君如的傷勢,又診了診脈,郎中說道:“身體沒什么大礙,就是失血過多虛的厲害。”郎中輕輕挽起顧君如袖口,指著那被水泡爛皮rou翻白的傷口同周羨淵說道:“幸虧她聰明,知道喝自己的血補充點體力。否則泡了這么長時間的冷水,不死也得殘廢了?!?/br> 伸手捏了捏顧君如瘦了一圈的臉頰,周羨淵目光柔軟,心里翻江倒海的難受,卻又為顧君如的勇敢而感到欣慰:“……她一向都是極聰明的?!?/br> 顧君如懨懨的癱在塌上,只覺得渾身力氣像被抽干了似的,連動動手指都嫌費力氣。周羨淵陪著她坐了一會,見顧君如狀態(tài)安穩(wěn)下來,轉(zhuǎn)身靜悄悄的便要出門。 顧君如吃力的拉住他的手腕,瞇著眼睛望著他:“阿淵,你這是要去哪?。俊?/br> “我出去,有點事?!敝芰w淵抿唇,不愿與顧君如多說。 認(rèn)識他這么久,顧君如又如何不知他的脾性,定然是叫那三公主惹得狠了,想要去找她討個說法呢。只是周羨淵性格極容易沖動,顧君如怕他一旦發(fā)起狂來沒個輕重,倘若真的傷到那三公主就不好了。故而拉住周羨淵的手,緊著安撫道:“索性我與念念都沒什么大事,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知道那三公主脾氣厲害,以后咱們都離她遠(yuǎn)著些就是。阿淵,我知你心中氣的緊,可是咱們細(xì)胳膊擰不過大腿,三公主是皇族的人,輕易不能得罪。” 周羨淵反手握住顧君如,粗糲的指節(jié)在她細(xì)嫩手背上輕輕摩挲,眸光晦暗不明,掙扎許久,終究還是點頭應(yīng)了顧君如。他這個頭點的太過輕易,顧君如總覺得有些不放心,緊緊拉住周羨淵的手,直至睡著了也不肯松開。 顧君如卻萬萬沒有想到,即便是那般勸慰,也沒能拉住周羨淵這匹野馬。待她從昏睡中再醒過來,時間已經(jīng)是五日之后。顧君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輛寬敞的馬車?yán)?,身下披著柔軟的狐皮褥子,念念就在她身邊坐著。看見顧君如睜開眼睛,念念大喜過望,連忙掀開車簾同外面人說道:“我娘親醒了,快給準(zhǔn)備點吃的來?!?/br> 顧君如掙扎著坐起,順著門口向外觀望。但見道路兩旁草木茂盛,清風(fēng)和暖,儼然是已經(jīng)到了關(guān)內(nèi)了。 “我們這是要去哪?”顧君如問念念。不待念念回答,打門口又閃進(jìn)一個人來。此人身著紅衣,長發(fā)如馬尾束在頭頂,正是柳英。 將手里的吃食放到顧君如面前,柳英曲腿堵在門口,臉上難得多了幾分正經(jīng):“周羨淵托我送你回京城。說你想要開一間酒館,托我?guī)湍氵x個清靜點的門面?!?/br> “他還托了你什么?”顧君如垂下眼眸,問道。 柳英笑了笑,心情似乎有些煩躁,語氣略顯急促的道:“他還托我,好好的照顧你后半輩子。倘若你遇到心儀的,就讓我替她準(zhǔn)備一份嫁妝,好好送你出嫁……大概就是這些吧,他說的有點啰嗦,我也記不太清了?!?/br> 柳英不是個憐花惜玉的性子,雖然知道顧君如剛醒來一下子說這么多有點不好,可他又不想藏著掖著。畢竟說到底都是旁人家的事,他只是個受托辦事的,只管辦事,不管安慰人。可是想是這么想,他又怕說的太多真的刺激到了顧君如。故而交代完了實情之后,柳英就緊張的盯著顧君如,生怕她一個想不開從這車上跳下去。 想象中的情況一個都沒有發(fā)生,顧君如并沒有使出女人最經(jīng)典的招式——一哭二鬧三上吊,反倒是比之前更為安靜了。從食盒里撿起一塊點心,顧君如一口一口慢慢嚼著,她這一塊點心吃了很久,久到柳英都開始懷疑人生的時候,突然就聽噗的一下,竟是顧君如笑出了聲。 實則顧君如是個沉穩(wěn)的性子,也是在周家當(dāng)主母時候磨煉出來的,素日在人前總是很注重儀態(tài),鮮少有失態(tài)的時候??山袢找膊恢趺椿厥?,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捂著嘴抖著肩,竟是笑的不能自已。笑到最后,淚珠順著眼角直流,癲狂的模樣嚇壞了念念和柳英。 “好……”這一聲好,也不知真的在說好,還是在說很不好。 第48章 從邊關(guān)到京城是半個月的路程,自從那日對著柳英狂笑一通之后,顧君如倒是又恢復(fù)了正常。鎮(zhèn)日里不吵不鬧,乖乖的任由柳英帶著自己走?;蛟S是路途太過顛簸的緣故,沒過幾日,顧君如就發(fā)起了高燒。整個人渾身guntang,臉頰燒得通紅,手腕上的傷口還沒養(yǎng)好又開始惡化,傷口開始流膿流血。病發(fā)的最嚴(yán)重的時候,顧君如渾身抽搐,嘴里不停的胡言亂語,無人能聽清楚她說的是什么,唯一能教人聽清的三個字,就是周羨淵。 念念叫顧君如這瘋瘋癲癲的樣子嚇壞了,也不敢在車?yán)锎?,一個勁抓著柳英哭,求他救救自己的娘親。 柳英從沒照顧過女人,眼下受周羨淵臨危之托,也不敢放任顧君如不管。眼見著她病發(fā)的一日賽一日的兇猛,柳英也有些吃不住勁,半路上抓了個郎中,替顧君如診脈察看病情。幾副藥湯子灌進(jìn)嘴里,顧君如仍未見好轉(zhuǎn),柳英實在沒招,只得日夜兼程提前兩日趕回了京城。 回到府中安頓好顧君如,柳英便命人去宮里請了御醫(yī)。給顧君如診了診脈,那御醫(yī)目露疑惑的望著柳英:“病者少時可曾患過什么急癥?譬如生病發(fā)燒,或者外傷摔到腦袋之類的?” 柳英并不清楚顧君如身世來歷,聞言也只能搖頭:“不曾清楚。她怎么了?” “也只是猜測罷了。從脈象來看,這位娘子似乎受過很重的傷,許是導(dǎo)致大腦受過什么重創(chuàng)。如今又受了太強的刺激,故而才會突發(fā)高熱昏迷不醒?!?/br> “可有什么醫(yī)治的辦法?”柳英問。 “xue位針灸通通經(jīng)絡(luò),搓酒降溫。再抓幾副湯藥,此病不宜急躁,理當(dāng)慢慢調(diào)養(yǎng)?!?/br> 御醫(yī)是資深的御醫(yī),本事和名聲都在那擺著呢,柳英不敢急躁,他說慢慢調(diào)養(yǎng),那就得慢慢調(diào)養(yǎng)著。索性也是在自己家里,一應(yīng)物品都很齊全,柳英又派了兩個機靈的婢子隨身伺候著??烧?dāng)他在幫著顧君如養(yǎng)病之際,京城卻又開始亂套了。原因無他,周羨淵的事發(fā)了,柳將軍親自將他押解回京問罪。 謀害皇親國戚,其罪重如叛國。當(dāng)年是柳英親自將周羨淵帶到了軍營里,也是柳家大哥一手提拔起來的得力干將。誰也沒有想到,眼見著就能平步青云的一個人,卻因為一個女人惹下如此大禍。 當(dāng)初三公主離京的時候,身邊足足帶了十幾個內(nèi)侍,回京的時候身邊卻無一人可用,而她自己,也足足被泡在湖水里一天一夜,若不是柳將軍奮力營救,她怕是再也沒命回到京城里。正是在如此兇險的經(jīng)歷之下,三公主對周羨淵徹底斷了念頭,一心只想要了他的命。 回京之后,三公主直奔皇宮,跪在當(dāng)今圣上面前,狠狠泣訴了一番。她母親乃是當(dāng)朝長公主,當(dāng)年和親嫁到鄰國成為王妃,十年前國家內(nèi)亂,三公主父親戰(zhàn)死,母女再無立腳之地,長公主這才狼狽的帶著女兒逃回自己的朝廷。在兒時這種不幸的遭遇之下,當(dāng)今圣上對長公主母女加倍關(guān)懷疼愛,更是破格封賜三公主為安平縣主。聽聞她在軍營受到周羨淵的迫害,圣上龍顏大怒,立刻下旨賜周羨淵剮刑,三日之后在皇家校場當(dāng)眾行刑,以儆效尤。 聽聞此消息之后,柳家父子皆是一陣沉默。柳大人道:“不管怎么說,周青也是你們姨娘的孩子。眼下他有了生死難關(guān),你們兄弟都不可放任不管。明日我先去找找周大人,再聯(lián)合幾名老臣去陛下面前求求情,好歹也是立過軍功的孩子,不能就這么輕易給殺了。” 柳將軍端坐父親下首位,聞言卻不怎么贊同的道:“我看這件事很難辦。鬧不好,父親和周大人也會跟著受到牽連。此事不妨從長計議,實在沒轍,就派個人去找三公主說和說和,若還能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大不了讓他們成婚就是?!?/br> 柳將軍說罷,屋內(nèi)又是一陣沉默。柳英沒個正行的倚在門口,倏而噘嘴吹了個口哨,閑閑的笑道:“我看大哥這個主意不錯,讓那對冤家對頭湊成一家,保不齊洞房當(dāng)夜就能手拉手一起下黃泉,傳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話了?!?/br> 柳父大怒,瞪著眼睛罵兒子:“這種時候,你就不能有點正形?周青好歹也是跟著你一起長大的,關(guān)鍵時刻,你就不能為好兄弟出個主意?” 柳英不服氣的撇嘴,態(tài)度倒是端正了不少:“不管那個三公主所作所為多么跋扈,她也是皇家的身份。眼下要想為周青翻案,除非皇家有人自己站出來為他說話,否則光是咱們一群外臣蹦蹦跶跶,怕是人死了連埋尸體的資格都沒有?!?/br> 柳將軍聞言點頭附和:“柳英說的不錯?!?/br> “早知道會惹出這么多麻煩,當(dāng)初吊死那內(nèi)侍的時候,我就應(yīng)該連那三公主一并收拾了?!毕肫甬?dāng)日在軍營里被關(guān)禁閉的日子,柳英氣的直哼哼。 柳父聞言又是一陣大怒,鼓著腮幫子罵道:“說什么混賬話!周青糊涂,你怎么也跟著糊涂?我聽說他是為了個女人才惹下這場大禍的?如今他出了事,那個女人怎么沒露面了?” 將顧君如帶到府里的事,柳英還沒來得及跟家里人說,眼下見父親氣沖沖的,更是不敢說實話了,只含含糊糊的糊弄道:“她有事,估計不方便露面吧?!?/br> 柳父一振衣袖,不屑道:“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人都快死了,有什么事能比生死更重要?我看那女人就是個禍害,若不是她成心挑撥,周青能變成這樣?好好的一個孩子,真是被鬼迷了心竅了……” 積攢了一肚子的火氣無處發(fā)泄,如今找到了顧君如這個發(fā)泄口,柳父可著勁的破口大罵。他越罵越難聽,什么狐貍精、狐媚子,諸如此類,不絕于口。柳英有些聽不下去了,剛想開口阻止,便聽到下人隔著門稟報:“稟老爺,有客人求見。” 柳父罵的正起興,不管不顧的道:“沒聽見老爺我正在罵人?什么客人?不見!” 話音方落,便聽見下人在門外一聲疾呼,緊接著書房門被人推開,有人打門外走了進(jìn)來。 來者是個女子,年方二十多歲,圓臉尖下巴,眉眼精致的仿佛畫筆勾勒出的似的,眼角眉梢都透著一股子靈動。此人身著胭脂色纏枝碎花長裙,上身披著月白對襟長衫。再觀頭上,狄髻束的一絲不茍,額角左右各壓了一個銀掐絲的掩鬢。柳府內(nèi)眷不少,相貌出眾的也頗多,然與面前這女子相比,卻又略微有些遜色。 柳大人見到這女子上佳的相貌,先是一愣,又是一呆,半天才想起來什么似的,指著柳英破口大罵:“你個癟犢子,又從哪找來的女人?還嫌你那院里的姨娘不夠多?” 振聾發(fā)聵的責(zé)罵聲中,柳英掏了掏被震麻的耳朵。顧君如俯身對柳父行了個禮,站直了身體,語氣不卑不亢:“我便是讓周青鬼迷了心竅的那個女人。大人剛才罵的那些話,民女都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民女覺得,大人說的很對,所以才冒昧闖進(jìn)門來,讓大人見一見民女的模樣,看看是否有資格當(dāng)一個狐貍精?!?/br> 背后罵人當(dāng)面被戳穿,柳大人老臉一紅,頗有些無地自容。心虛的雙目亂飄,結(jié)巴道:“什什什么狐貍精,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柳將軍穩(wěn)坐上首位,不動聲色的將顧君如打量一番,心中對周羨淵那股子火氣倒是漸漸消了不少。眼下,他倒是有些理解周羨淵對這個女人的維護(hù)了。 “你來見我們,可是有事要說?”柳將軍問。 顧君如點頭,看了柳父一眼,忽然便跪在了地上:“聽說阿淵生母曾是柳夫人身邊的侍女,單從這一層關(guān)系上來說,您也算是周羨淵的長輩。眼下有一件事,想求伯父點頭為民女做個主……” 顧君如忽然這般客氣,倒是又將柳父嚇了一跳。 第49章 顧君如見過柳家父子的次日,柳英打通了關(guān)系去天牢探望周羨淵。半個多月的路途顛簸,周羨淵似乎過得也不怎么好。柳英見到他的時候,周羨淵正在牢里打坐,身上穿著一件絳紫色的囚服,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脖子上全是血痕累累的傷口。 昔日并肩征戰(zhàn)沙場的好兄弟,一朝淪為階下囚,就好似一只被拔了爪子任人宰割的老虎。柳英心里翻騰著難受,嘴上也不饒人:“讓你丫不聽勸,非得對那三公主下死手。這回好了吧,落了個死刑,心里可覺得踏實了?” 聽見柳英的聲音,周羨淵睜開雙眼,不顧好兄弟的嘲笑,略有些急切的問:“她怎么樣?” “……沒救了你!”柳英氣哼哼的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瓷瓶扔進(jìn)牢房,嘆了口氣,道:“人家好得很。你不是說讓她以后有了心儀的就嫁么,眼下倒是有了喜歡的,正央著父親幫忙cao辦婚事。你看,即便沒有了你,人家一樣能開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