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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或許,他們就會是下一個謝家。 她渾身打了個寒顫,她知道,在家人的性命面前,無論是她還是燕離,都會讓步。他們沒法那么自私,沒有辦法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更何況,這些“別人”是他們最愛的家人。 她舍不下宋媼、宋昭,他也舍不下忠勇侯、忠勇侯夫人。他們注定,是沒辦法得到幸福的人了。 謝莞死死的咬著唇,使她不至于痛呼出聲,可她蜷曲的手指和眼角的淚痕還是暴露了她的心緒。 她生平第一次,這樣迫切的想要對一個人好,卻發(fā)現(xiàn)只能止步于此了。 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她才緩緩爬起身來,跳出了圍墻。 天色已經(jīng)黑的如墨一般了,她走在嘈雜的街上,宛如一具行尸走rou。直到她走累了,才在一個酒館坐了下來,她沖著小二道:“把這里最烈的酒拿上來?!?/br> 小二見她長得柔柔弱弱的,一時有些遲疑,他小聲問道:“姑娘,你是要最烈的酒?” 謝莞點點頭,沖著他伸出兩根手指,道:“要兩壇?!?/br> 那小二吃了一驚,卻還是老老實實的把酒送了上來。 謝莞很利落的開了一壇,大口的喝了起來,那酒釀得并不好,入喉像是刀,又辣又澀,可沖人的酒勁卻使謝莞清醒了許多,她來不及挑剔這酒的味道,只要它是酒,可以醉人,就足夠了。 她迫切的想要醉過去,因此更大口的喝了起來??伤?,自己素來的千杯不醉的,這件事平日里算作夸耀的資本,可當她想醉的時候,卻是最殘酷的刑罰。 突然,有人在她對面坐了下來,那人著了一身玄衣,眉眼冷峻的嚇人,可輪廓又是出奇的好看。 謝莞只瞥了他一眼,便知道他是誰了。 她勾了勾唇,道:“太子殿下可是太閑了?竟會到這種地方來?!?/br> 她臉頰泛著煙霞似的紅色,兩只眼睛也半閉半睜著,一看便知是有了醉意。 顧遲也不理她話中的嘲諷之意,只將她手中的那壇子酒奪過來,道:“孤陪你喝?!?/br> 謝莞冷笑一聲,又命小二添了兩壇酒來,道:“你可喝不過我?!?/br> 顧遲不語,只將那剩著的小半壇酒喝了下去,道:“試試看就知道了。” 謝莞不理他,只自顧自喝著,半晌,她突然開口,道:“皇后賜婚,是不是你做的?我告訴你,你別得意,就算今日我與燕離沒法在一處,總有一天,我們也能……” 顧遲垂著眸,淡淡道:“孤在你眼里,就這么不堪?” 謝莞一怔,重重的點了點頭,道:“非常不堪?!?/br> 第69章 晉江首發(fā) 謝莞仰著頭, 將壇中的酒一飲而盡,她眼底很快帶了一抹芙蓉花色,似是醉了。 顧遲見她的頭一點一點的,便坐近了些, 伸手扶著她, 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低聲道:“孤很快就要出征了, 等孤回來, 就能為謝家平反了。” 她沒說話, 只是臉上多了一絲凄寥之色, 好像是聽懂了, 又好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杉幢闶亲砹? 她靠在他肩頭, 仍然是安穩(wěn)和舒適的,連緊蹙著的眉頭都松快了許多。 顧遲望著她, 只覺得再堅硬的心都化作了水,他肩膀?qū)捄? 可偏偏承不住她。她低著頭, 額角的發(fā)緊緊貼在臉上,越發(fā)顯得臉瘦削的厲害。這么多年,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她吃了太多的苦。 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樣好好的看過她了。每次她見到他,眼中都充滿了戒備,好像只要他一靠近,她就會匆忙逃開,他原以為, 她在怨他,后來,他才明白,她連怨他都不肯,她是怕了他。 她就像是一頭桀驁的小獸,你打了它,它不會哭,也不會叫,只是下一次見到你,它會遠遠避開,連靠近的機會都不會再給你。 他不怪她,也不配怪她,終究是他傷她太深了。 “燕離……” 她低聲呢喃道。 顧遲的心緊了緊,低下頭去看著她,只見她眼角隱隱有些淚痕,他伸出手去,輕輕拂過她眼角的淚,道:“阿莞,你當真喜歡他么?” 謝莞沒說話,只是嘴微微的動了動,好像已經(jīng)睡著了。 “孤會成全你?!鳖欉t說著,神色卻有些黯然。 “對不起……燕離?!敝x莞說著,頭漸漸歪了下去。 顧遲不知為什么,竟像是松了一口氣,連唇角都溢出一抹微不可聞的笑意。他將一錠金子放在桌上,抬手將謝莞背在了身后,慢慢走了出去。 他腳下很輕,像是怕驚擾她,夜色有些微涼,她的身子卻guntang得厲害,連帶著他的臉,也紅如烙鐵。 他腳下頓了頓,輕輕試了試謝莞的額頭,柔聲道:“冷不冷?” 謝莞將脖子縮了縮,貼得他更緊了些,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蹭了蹭,便又很快睡去了,好像她根本是知道自己在哪里的,而只有在夢中,她才能放縱自己,放縱自己靠近他,而不是理智的將他推開。 顧遲心頭一暖,將身上的袍子小心翼翼的解下來,披在她身上,才安下心來,淺笑道:“從前在西京的時候,你是喝不醉的,可你那時候卻總是裝了醉,誆我來背著你,才肯乖乖回去。如今換了副身子,倒當真是喝醉了。也好,若不是你醉了,只怕也不肯讓我背你。” 他一路走著,溫涼的風吹在他單薄的衣衫上,無端的有一種蕭瑟之感,可他的心里卻是從未有過的甜蜜和滿足。他知道,今夜不過是一場夢,等路到了盡頭,他的夢也就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