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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還是很介意——介意別人討論自己的長相。 并且討厭口紅和裙子。 ——“又來了?”站在門口的男人朝他露出笑臉,“遠遠看到個亮眼的帥哥過來,就知道是你?!?/br> 唐亮也笑,跟著他走進門去。 “這次搞什么樣?”男人回頭問他,“修短?” “板寸?!碧屏琳f。 他伸出手比劃了一下:“這么短的板寸。” 男人有些驚訝地揚起眉:“這么短?” 唐亮笑笑:“天熱了,涼快?!?/br> 然后熱水淋落下來,手指在頭頂摩挲,電推子“嗡嗡嗡”地開啟……唐亮微微睜開眼,看到黑亮的頭發(fā)一綹一綹地落在臉上,肩上,地上。 像一堆燒剩下的紙灰。 剛剛接下這份工作的時候,他也去剪了頭發(fā),為了方便戴假發(fā)。 他還從學校宿舍搬了出來,畢竟女主播的工作間里怎么能出現(xiàn)男人。 還花了很多錢購置直播設備,買衣服,買化妝品,買時尚雜志研究妝容搭配……什么東西都是挑貴的,挑好的,護膚水平也從早晚清水洗臉躍升到一周四次面膜。 他想,這么多錢花下去,哪怕又沒什么人氣,中途想打退堂鼓,也該摸摸錢包猶豫一下。 這么多錢花下去……自己總不會又像高中時候那樣,看見口紅裙子,就生理性地反胃。 是,他接下這份工作的最初,并沒有想到賺錢;一來只是覺得有趣——“女裝直播?有點意思”,二來……他想試著克服自己的某些情緒。 然后女裝出鏡的第一次直播結(jié)束,唐亮看著后臺收益的數(shù)字,驚掉了下巴。 ——“小苦糖糖”一晚上賺到的打賞,差不多是普通男大學生半個月的生活費。 確切地說,他坐在電腦前4個小時——玩游戲,唱歌,說笑——就賺到了半個月的生活費。 驚訝過后,唐亮立刻冷靜下來——不行,不能高興得太早,這一行賺的是快錢,搞不好明天自己就過氣了,沒人看了,被揭穿了……搞不好自己的主播生涯出道即巔峰,余生都是下坡路。 何況自己玩的還是那個游戲,說的還是那些話,只是從男主播變成了女主播……本質(zhì)上,還是同一個底層主播啊。 然而第二天,他賺了更多。 第三天,翻倍。 第四天,“小苦糖糖”沖進頻道人氣日榜,第十名。 …… 僅僅三個星期,前期投入的那些硬件成本連帶房租,唐亮就全部賺了回來。 他沒那么討厭照鏡子了,也買了新的裙子,更多的口紅,各種長短造型的假發(fā)。 他開始習慣彈幕里滿天滿地的“糖糖真可愛”“糖糖好漂亮”。 反正,他們說的是“糖糖”……“糖糖”本來就是個可愛漂亮的女孩子。 ——但唐亮還是很清楚,這不是長久之計。 雖然眼下的收入很高,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他把分成后的收入做了詳細規(guī)劃,除了日常開銷之外,剩下的絕大部分,都用作理財。一年后的現(xiàn)在,他名下賬戶里已經(jīng)有了一長串數(shù)字。 ……但要靠理財收益來支付違約金,還是癡人做夢。 不過,錢這東西,永遠不可能沒用。 ——“OK,剪完了,”男人收起電推子,轉(zhuǎn)身朝鏡子里一望,“不錯嘛,你頭型好,剃這么短也不走樣——經(jīng)得起板寸考驗的,都是真帥哥!” 唐亮笑笑,抬手摸摸自己的腦袋。 刺啦啦的,像小貓的舌頭。 他站起來謝了理發(fā)師,結(jié)賬,回家去了。 當前時間是晚上8點整,小苦糖糖的直播間實時人氣8539146。 女主播還沒就位,屏幕中間只有一把高背電競椅,和椅子后面粉嫩嫩的背景布上,大開大合的“陳舟”簽名。 昨天小苦糖糖又一聲不吭地突然下線,放在平時絕對是直播事故,但這段時間來……她直播間的粉絲已經(jīng)對此習以為常。 糖糖家的小狗子:糖糖最近好像心情不好 檸檬軟糖:是不是失戀了 黑糖話梅:不可能!糖糖連戀都沒有,怎么失! 我需要急支糖漿:瞎猜什么,不就是昨天輸多了掉名次,和隊友吵架嘛[摳鼻] 云母巖:今天還播不播?再放鴿子舉報了 ——一個人影斜斜地落在背景布上。 有人過來了。 那人入鏡了。 房間瞬間安靜,彈幕突然消失——這是世界被暫停的1秒。 鏡頭前,一個穿著白襯衣的小伙子拉開電競椅,坐下。他理了一個極短的板寸,看起來干練極了;肩膀?qū)挾剑彻P直,像挺拔的船桅。 他襯衣的袖口隨意地挽起,露出緊實的小臂肌rou。 然后,小伙子抬眼望向攝像頭,微微咧了嘴,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 “大家好,”他說,“我是小苦糖糖?!?/br> 他喉頭的小核隨著他說話一跳一跳的,仿佛一枚鮮活的心臟。 早上一睜眼,陳舟就去看手機——昨天自己發(fā)給小苦糖糖的信息還沒有得到回復,甚至還是“未讀”。 她皺起眉頭,又習慣性地切到戰(zhàn)隊信息,想看看最新排名。 ——戰(zhàn)隊成員少了一個。 自己的名字后面有了一個“隊長”標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