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況？陳舟頓時心頭一沉，馬上發(fā)消息給小苦糖糖——發(fā)完之后又反應過來，點開cool_dy的頭像：怎么回事，糖糖怎么退隊了？

    這一次，兩人都是“未讀”。

    也不回V信，也不接電話。

    一整個白天，戰(zhàn)隊群里都在討論這件事，從上午到下午，到傍晚，到晚上。對話是斷裂的，一句話拋出之后，要過很久才會得到回復；每一句話都像自言自語。

    誰也聯(lián)系不上小苦糖糖，誰也說不出來她為什么走了。

    誰也不敢提，戰(zhàn)隊接下去應該怎么辦。

    改改改改改：……

    改改改改改：快看糖糖直播間

    陳舟愣了一下，看到時間已經(jīng)是晚上8點10分，立刻打開戰(zhàn)斧APP，點進小苦糖糖的頻道。

    ——在線人氣逼近千萬，彈幕快得像多手聯(lián)彈的鋼琴曲，每句話都只是一閃，馬上就被下一句話擠掉，最后什么都看不清。

    陳舟看到屏幕上的主播了。是她熟悉的臉——但又不該是這張臉。

    “騙了大家這么久，很不好意思，”屏幕上的人說，“下午我已經(jīng)整理出這一年里的所有打賞ID和金額，直播結(jié)束后會發(fā)在粉絲群和微博?！?/br>
    彩虹沙冰：開什么玩笑？？

    蘋果糖：假的吧？？

    無糖烏龍：草，惡心到了謝謝

    焦糖巧克力：改名字改名字

    ……

    怎么回事？陳舟愣住了，她完全看不明白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但又能清楚地感覺到彈幕中包含的惡意——就像刺進眼睛的大頭釘，短促，銳利。

    紙盒人：你不是簽約主播？？怎么過的審核？？

    橙花薄霧：意思是戰(zhàn)斧也有份咯？？

    屏幕上的人微微咬了咬嘴唇。

    “不是的，”他說，“我用親戚的身份證簽了約，平臺也是被我騙了?！?/br>
    說完，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朝著鏡頭重重鞠躬：“對不起。”

    彈幕又炸開了，速度快得連表情都看不清楚。

    “直播結(jié)束后我會發(fā)出所有打賞名單和金額，麻煩大家校對一下，”主播坐回到椅子上，“有問題的告訴我，接下去的一周我會陸續(xù)全額退款?！?/br>
    糖糖的口紅：糖糖你為什么！

    加糖奶茶：……沒必要吧，你不是只拿分成的嗎

    屏幕上的人眨了眨眼。

    “你們的打賞和喜愛是給‘糖糖’的，”他說，“但她一開始就不存在。大家的心情我沒法彌補……至少打賞我可以退回?！?/br>
    說著，他又抱歉地笑了笑：“就是人數(shù)太多了，一筆筆退可能有些慢——不要急，肯定會退給你的?！?/br>
    說完這些，他呆呆地坐了一會兒，眼神像沙子散落在桌面。

    彈幕里還是很吵，在線人數(shù)比剛才又翻了一番，不斷有人進來，又不斷有人被擠出去。

    “……應該是最后一次直播了，”主播回過神來，開口道，“大家陪我這么久，我卻始終沒用真實的身份面對大家……那這次就用真實的聲音給大家唱首歌吧——謝謝你們曾經(jīng)支持‘糖糖’，”他停了停，眼神又是一滯，“……對不起。”

    然后，他拿起旁邊的吉他，開嗓。

    彈幕里的謾罵很快，他的歌聲很慢。這是沒有經(jīng)過計算和變調(diào)的最純粹的歌聲，溫柔醇厚，像漆黑的夜里，被遺落在桌上的一杯暖茶。

    唱到第二段的時候，主播的聲音突然一頓。他的視線落在屏幕右下角。

    他看著什么，眼中隱約泛起水光。

    “……對不起。”他說。

    彈琴的手指也停下了。他的嘴唇張了又張，目光像蝶翼般顫動。

    “對不起……”他又說。

    然后他伸手掩了嘴，另一只手伸向攝像頭。

    “啪嚓”，屏幕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在瞅啥 2個；寒棲、歲游 1個；給女主播最后的打賞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藍綾蛇子 10瓶；猜猜子 7瓶；啃牛rou干的神坑 5瓶；女主播以后用不著卸妝水了，泡茶吧

    第58章 繼續(xù)

    當前時間是晚上8點30分。

    語音頻道掛著四個賬號, 戰(zhàn)隊群里列著五個賬號；滿滿當當，安安靜靜。

    世界是停滯的，連一聲咳嗽都沒有，連一個標點都沒有。

    只有電波的雜音時不時在耳機里“吱吱”作響, 像空氣在呼吸。

    又一刻的寂靜過后, mommy名字旁邊的小燈亮了亮。

    “……真沒想到……”她說。

    Leon名字旁的小燈也亮了亮, 但聽不見說話聲。也許他只是發(fā)出一聲細微的嗤笑。

    “……其實, 這件事我之前已經(jīng)聽說了, ”阿改的聲音輕輕傳來, “我那個同事跟我說, 有人在游戲論壇發(fā)帖子, 說了關(guān)于糖糖的事……”

    “什么論壇？你早知道了？”Leon突然開口, “你不來告訴我們？就等著看好戲？”

    “……我怎么告訴你們？”阿改說, “而且我是不信的！我……我想先求證一下！如果沒有證據(jù)，我相信糖糖——”

    他的話頭一頓, 然后聲音消失，燈滅了。

    如果沒有證據(jù), 當然相信“糖糖”。

    但是——

    陳舟又看一眼手機, “bitter_dy”的頭像暗著，“cool_dy”也是。

    她攤開手腳仰倒在自己的小床上，視線浮上天花板，像從湖底升起的氣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