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一個虛偽且不知自重的人 情緒的建立需要心,但這一瞬間,晏瀝說出口的字詞像尖刺,穿透了她的心臟。這是她認識他十九年、喜歡他十三年、結(jié)婚三年以來,第一次聽說。 虛偽?不自重?原來他一直是這么想她的。 柏菡跌坐到地上,覺得自己有口氣喘不上來。 她特別想哭,但干澀的眼睛里流不出一滴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前流了太多,如今不剩了。 她閉上眼,眼前漆黑一片。 · 晏瀝和鄭書藝又說了一些話,受不住凍回室內(nèi)了。 他們看到柏菡還是沒有醒,只是調(diào)整了姿勢,背對著院子側(cè)躺著,雙腿蜷縮在胸前,神色平靜。 鄭書藝感嘆:“她的身體素質(zhì)還真好,看著柔弱,這么一摔居然都沒事,好好休息就成。還好那母馬只是輕微受驚,沒徹底瘋?!?/br> 晏瀝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她立即禁聲了。 鄭書藝離開房間后,晏瀝坐到了床邊的沙發(fā)上,一語不發(fā)地看著柏菡。光從表情也看不出他現(xiàn)在是什么情緒,永遠平靜淡漠的一張臉,想展現(xiàn)溫柔的時候就輕輕一笑,不想的時候就冰封起來。 柏菡閉著眼,分明感受得到他的目光懸在自己頭頂。 她現(xiàn)在一不想和他說話,二不想見他。 一段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這僵局,晏瀝快速接起,起身走到窗邊。 阿誠打來無非就是為此事道歉,再問他項目投資還談不談了。 晏瀝壓低了聲音說:“免談。” 惜字如金,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坐回床邊,伸手掖了掖被角,忽然動作一滯,看穿了她:“醒了?” 柏菡不裝了,睜開眼,翻過身:“嗯?!?/br> “電話聲吵醒的?” 柏菡坐起來,理了理領口:“對?!比虥]有看晏瀝一眼。 她忍著身體上的酸痛站起:“我的包在哪?” 晏瀝打開衣柜拿了遞給她。 “我回我自己房間再睡會兒?!?/br> 她單薄的肩上掛著包鏈,一只手撐著墻慢悠悠往門口走。那一摔雖然沒有傷及骨頭,但臀部與地面的劇烈碰撞讓她這會兒還沒法好好走路,一瘸一拐的背影顯得可憐又滑稽。 像個木頭人杵在原地的晏瀝終于動了動,越過她,走到門前,攔在那,像堵冰冷的鐵墻。 “我出去,你直接在這睡?!?/br> 柏菡喘了口氣,不看他:“真不用,在這兒有人進進出出的,我睡不踏實?!?/br> 她一直垂著頭,目光看向地面。晏瀝只能看到她的頭頂,看她弓著背的樣子多么病弱又可笑。 他說:“你在作什么?” 柏菡一頓,沒來由地笑了。她抬起頭,莞爾:“你看,我現(xiàn)在睡在這,晚上我還得起來睡回去,多折騰?!?/br> 晏瀝張口,被柏菡打斷:“你晚上肯定也不想和我擠一張床,還得多要一條被子,多麻煩?!?/br> 按照他們平時的睡法,楚河漢界,一人一條被子被角壓得嚴嚴實實的,腿腳伸展不開。她睡覺的時候其實并不安生,喜歡踢開被子,把被子當抱枕壓著睡。她從前不說是因為說了也沒用。他們睡在一起的時候,她因為怕自己半夜伸腿壓在晏瀝身上,往往是半夢半醒地撐到天快亮才敢睡。 想到這,她突然覺得他們其實適合分開。 如果長此以往地睡覺,她遲早得精神衰弱。 她跛著走到門邊:“麻煩讓一讓。” 晏瀝沒反應,她就等。良久,晏瀝退了半步,讓出了一條道。 “謝謝。” 柏菡側(cè)身走出門到過道,感覺熱得發(fā)燙的身體都被涼風吹得舒爽了些。 也許是因為身體的負擔過大,柏菡這一睡,一整晚都沒起。 沒有吃晚飯,沒有洗澡,沒有回復震動了一晚上的消息。 凌晨五點,酒店走道上傳來晏瀝和鄭書藝的聲音。 鄭書藝說:“她這是睡了十七個小時了?飯也沒吃?!?/br> 晏瀝隨便“嗯”了一聲,拿著讓接待人從前臺強行要來的一張房卡開了門。 房間內(nèi)黑黢黢的,一盞燈都沒開,走道上斜打來的光線才能讓人勉強看清床的位置。 走近一看,柏菡還沉沉地睡著。晏瀝順手打開了床頭臺燈,看見她臉上和脖頸處密密麻麻的汗珠,一摸額頭,整個人燒得guntang,難怪睡夢中也緊緊擰著眉頭不愿松開。 柏菡病了,在a市的其他行程自然也只能取消了。 鄭書藝雖有怨言,但也沒有辦法。一行人只能打道回府。 途中柏菡醒了,意識還算清醒,吃了顆退燒藥。 “能開一點窗嗎?”她熱得難受,封閉的車子又讓人暈眩,就更惡心了。 晏瀝給她開了一條縫,讓凌晨新鮮的冷風能吹進來一些。 柏菡眼都沒抬一下,只是靠在椅背上,半耷拉著眼看窗外。 回到臨城已經(jīng)正午了,好幾個小時的車程讓柏菡的不適感加重了。晏瀝和鄭書藝一起將她送回家,囑咐了徐姨,叫來了家庭醫(yī)生,就走了。 鄭書藝是回自己家了,晏瀝則是被林沐琴叫去了晏家大宅。 幾乎是一夜沒好好睡的晏瀝頂著沉重的眼皮,林沐琴一見到他就數(shù)落了起來。 “怎么氣色這么差,又只知道工作!不愛惜自己身體?!?/br> 晏瀝揉著太陽xue問:“找我什么事?” 林沐琴揚手支開了保姆,身體后仰,幽幽地說:“前幾天我和書藝帶柏菡去看過中醫(yī)了。” 晏瀝還是一貫的一語不發(fā)。 林沐琴嘆氣:“她有多囊卵巢綜合征,得調(diào)理段時間,不怎么好懷。除了吃藥,你作為丈夫,要顧著她的心情,心情好壞也會影響到她?!?/br> 晏瀝擱在膝蓋上敲打節(jié)拍的手指停了下來。 “你說你們當年的第一個孩子怎么就沒能保下來呢,哎……弄到現(xiàn)在,她還能不能生都不知道。流產(chǎn)對女人的zigong傷害還是很大的?!?/br> 林沐琴憂心忡忡:“要我說當年就不該讓她爸媽帶去醫(yī)院,他們家找的醫(yī)生能靠譜嗎?他們非攔著我,不讓我插手,說什么是自己的女兒自己管。結(jié)果呢,莫名其妙地孩子就沒了,回來告訴我流產(chǎn)了??蓱z那孩子,還沒成型?!?/br> 晏瀝沒有對林沐琴的這番長篇大論發(fā)表看法,反而是輕輕哼笑了一聲。 他想到一些陳年舊事,一些曾讓他覺得惡心的事。 晏瀝起身:“事說完了?我走了?!?/br> 林沐琴瞪眼道:“你屁股粘沙發(fā)十分鐘都沒到就要走?!這個家就這么讓你待不下去嗎!年夜飯也是吃到一半就走人,柏菡也是,被你帶的不知禮數(shù)。那天要不是書藝還留著陪我們,就剩我們四個老人了!” 晏瀝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穿過水聲潺潺的庭院,他在想,最近自己對有些人事物的看法是混亂了起來,這一番提醒,讓他清醒了不少。 · 柏菡在家躺了一下午,按醫(yī)生的囑托吃藥休息。 但昨天連著睡的十七小時,和車上打的小盹,讓她實在是睡不著。 此時看書太耗費精力,她只能直愣愣地躺著,思緒不自覺飄遠,想著一些事情。 她想到她和晏瀝認識已足足十九年,傾心于他十三年。這些年月很漫長,很難熬,但她也都撐下來了。 晏瀝雖然不曾喜歡過她,但他一直是溫柔的。雖說婚后他對她的態(tài)度冷淡了不少,但也保持著基本的謙和有禮,不曾吵過架。 她每每在深夜傷感想要放棄時,都會勸自己。 他是溫柔的,他們之間并非絲毫沒有溫存過,她感受過他的溫暖,那不是假的。 即便他不喜歡自己,但他也沒有喜歡任何人。他醉心于工作,身邊沒有別的女人,論機會,她一直是最大的。 只要他不厭惡自己,她總能有辦法去靠近他。 可是。 此時的柏菡仰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 心里一遍遍默念著可是。 可是,終究還是她搞錯了。 他的身邊不缺對他獻殷情的女人,她和她們除了身份以外沒有任何區(qū)別。 他也不僅僅是不喜歡自己,更多的是厭惡。 至于溫柔。 想到這,她被勾起了遙遠的回憶,唇邊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他第一次見她,就是溫柔的,輕聲呵護?,F(xiàn)在想來,對陌生人也溫柔是他的一貫作風,并不是因為她特別。 認定了是虛偽和不知自重的人,怎么可能喜歡。 腦海中閃過的一幕幕回憶,終于停在了她昨日聽到的那一句“我不會喜歡一個虛偽且不知自重的人”。 良久,她在心中做了一個決定。 放棄吧。 作者有話要說: 晏瀝你等著后悔吧?。?。 第12章 翌日清晨,徐姨幫柏菡測了體溫,熱度已經(jīng)降得差不多了。 看來多半是因為身體受到重創(chuàng)又疲憊不堪,才發(fā)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