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她瑩白的臉上，宋辰昭不自覺吞下咽喉結(jié)。想是飲酒的緣故，越看她越覺得順眼。

    “你讓開?！奔局庥秒p手推他，頗為惱羞，耳尖染紅。

    宋辰昭忽然握住她兩只手腕，按在自己胸膛上，“知意，咱們能好好講話嗎？”

    自從母親薛氏委托媒人去季府提親，季知意拒絕后，就開始避嫌。今夜，他是來討個(gè)說法的。

    她是石頭，捂不熱嗎？

    季知意氣得跺腳，“你干嘛呀？松手?！?/br>
    宋辰昭捏著她軟白的手腕，氣息漸漸不穩(wěn)。夜深人靜，加之酒氣上涌，擾亂了意識。

    情急之下，季知意一腳踩在他的靴面上，“你松手！”

    宋辰昭毫不在意。有一瞬間，大有俯身的趨勢，可終究按捺住了。

    對她，急不得。

    季知意察覺出他剛剛的舉動(dòng)，向后躲去，揉揉手腕，忿忿道：“我把你當(dāng)哥哥，僅此?！?/br>
    說完，越過他，叩響門環(huán)。

    宋辰昭凝著一開一合的大門，目光黯淡下去。月色中，那雙冰冷的眸子繚繞上一層霾。

    *

    翌日后半晌，掌珠帶母親回到杜府。因杜忘一直沒有恢復(fù)記憶，故而沒有改回原本的姓氏。

    掌珠挽著母親走進(jìn)垂花門，指著坐北朝南的大房子，打趣道：“娘，這是爹爹的屋子，你暫且住這。等我們隨爹爹回了老家，你們就住一起。”

    慕煙絕美的面容浮現(xiàn)一絲羞赧，嗔了女兒一眼，“調(diào)皮?！?/br>
    掌珠笑彎杏眼，拉著她走進(jìn)正房。一一介紹道：“這是書房，這是棋室，這是湢浴，這是臥房......”

    掌珠把停下腳步的女人推進(jìn)臥房，莞爾道：“一會(huì)兒，我讓人將劉嬸和春蘭接來，陪娘親住在這里?！?/br>
    慕煙扭頭，“你呢？”

    掌珠撓撓下巴，“我得回宮?！?/br>
    “珠珠?！蹦綗煋?dān)憂道，“伴君如伴虎，并非兒戲，焉能玩笑？跟娘說說，你到底為何想要進(jìn)宮？你爹知道嗎？”

    掌珠鼓腮，“我想要個(gè)孩子?！?/br>
    “......”

    “只能是雍安帝蕭硯夕的?！?/br>
    “......”慕煙一臉不可置信，捂住女兒額頭，“你知道自己在講什么嗎？”

    對于母親的反應(yīng)，掌珠并不意外。擱誰都會(huì)覺得她魔怔了。

    她拉著母親坐在圈椅上，細(xì)細(xì)道來這些年是如何紓解孤獨(dú)的。伴著蟬叫的午后，昏暗的臥房內(nèi)，回蕩著小姑娘溫柔的聲音。

    聽完后，慕煙雖不信前世今生，但還是用力抱住女兒，自責(zé)不已，“是娘的錯(cuò)，沒有在你成長的年紀(jì)，陪在你身邊?！?/br>
    掌珠搖頭，“女兒從未怨過?！?/br>
    母女倆靜靜依偎，直到門外響起車轱轆聲。

    宮里來了人，專門接掌珠回去。

    掌珠舍不得母親，又不能任性，便與母親吃了頓膳食，等劉嬸和春蘭被接過來，才依依不舍揮別她們。

    夜里，蕭硯夕一反常態(tài)，將嬌嬌人兒推到長幾上，略顯莽撞地沉下身。

    掌珠額頭冒汗，咬緊朱唇，雙手摳住案板邊沿，嗚嗚啼哭。

    蕭硯夕沒有見好就收，一次次沉身。

    掌珠哭著告饒，啞了嗓子。她不知他為何這般，是朝堂不順心需要紓解，還是在太后那里積攢了火氣？

    可為何要拿她撒氣？

    伴著一聲暢喘，蕭硯夕松開人，起身整理革帶。

    掌珠滑落在地，無力地動(dòng)動(dòng)手指。

    蕭硯夕瞥她一眼，彎腰撈起人，大步走向湢浴。

    三更時(shí)分，掌珠躺在拔步床外側(cè)，盯著帷幔發(fā)呆，留給男人一個(gè)后腦勺。

    身后的男人摟著她的腰，嗅著她的體香，忽然問道：“怎么想的？”

    掌珠沒回頭，隨口應(yīng)著： “嗯？”

    蕭硯夕睜開犀利鳳眸，半撐起身子，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對自己，“朕問你，待你父親回宮復(fù)命，你是想繼續(xù)留在宮里，還是同他回茺州？”

    掌珠當(dāng)然想回茺州，但還不是時(shí)候。

    她摟住男人肩膀，貼在他耳邊，“那要看陛下能否給我一個(gè)特許?！?/br>
    “說來聽聽?！?/br>
    掌珠睫羽微顫，緊緊盯著他薄涼的雙眸，“太后每日都遣太醫(yī)過來給我把脈，盼我早日懷上龍種?！?/br>
    蕭硯夕沒有打斷她，像是默許了她可以懷子。

    掌珠輕啟朱唇，提出要求，“我若誕下皇子，誰也不能抱走我的孩子，包括太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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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面對掌珠的問話, 蕭硯夕略一凝思，嗤笑一聲，“你來養(yǎng)孩子？”

    掌珠板著臉, 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緊緊鎖著他。若是得到的回答不滿意，她就隨父親回茺州。此生再不見他。

    蕭硯夕掐掐她臉蛋, “把孩子養(yǎng)的跟你一樣笨？”

    掌珠一把推開他，起身就要下去。

    蕭硯夕拉住她手臂，不讓她動(dòng)彈。小姑娘脾氣越來越大, 莫非真的恃寵而驕了？

    他低斥道：“又跟朕甩臉子？！”

    掌珠皺著眉頭嗆道：“我自己的孩子，養(yǎng)笨一點(diǎn)也沒關(guān)系, 我樂意！”

    她還有理了？蕭硯夕剛要發(fā)問, 卻聽小姑娘嚷道：“我自己的孩子, 憑什么不讓我養(yǎng)？”

    聲音不小，驚動(dòng)了窗外巡邏的侍衛(wèi)。侍衛(wèi)長快步走到窗前, 隔著半開的綺窗問道：“陛下？”

    “無事。”

    屋內(nèi)傳出一道簡短低沉的應(yīng)答。

    侍衛(wèi)長帶人退到遠(yuǎn)處。

    屋內(nèi)，蕭硯夕看著紅了眼眶的小姑娘, 頗為詫異。還沒懷子呢，至于這么激動(dòng)？

    掌珠抹下眼角，平躺下去, 背對他，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架勢。

    蕭硯夕曲起左腿，左手肘搭在膝頭, 斜睨著背影單薄的女子。想來也是，哪個(gè)母親情愿與骨rou分離？不都是拼命護(hù)著崽么。

    “行了?！彼徍驼Z氣，戳了戳掌珠的肩。頭一次主動(dòng)哄人，“等生下來再議, 朕又沒說抱給太后養(yǎng)。”

    聞言，掌珠更氣了，使勁蹬了蹬腿，還用小粉拳捶了一下枕頭，“別跟我講話！”

    “......”

    蕭硯夕一下子就火了，這丫頭竟敢跟他“撒潑”！嬌憨的小蠢樣子，像什么話？！

    他將小姑娘拽起來，到嘴邊的狠話生生噎了回去。

    掌珠揉著眼睛，嗚嗚哭起來。一頭墨藻長發(fā)凌亂披散，有一縷貼在淚濕的面頰上，將本就白皙的膚色襯得冷白。

    蕭硯夕有些頭大。若是以前，很可能甩袖走人，或是將人攆出去，自己一個(gè)人樂得清靜?？蛇@話，怎么也講不出口。

    他開口哄人，顯得青澀。

    “行了啊，當(dāng)心哭壞眼睛。”

    “明掌珠，給朕把眼淚收回去?！?/br>
    “明掌珠？明掌珠！”

    掌珠邁腿就要下地，被男人撈回來，抱在懷里。

    蕭硯夕摟住她的腰，一下下拍著她的后背，“別哭了，朕又沒說不讓你養(yǎng)?！?/br>
    掌珠只顧著哭，沒聽清楚。

    帝王捏下鼻梁骨，有生以來頭一次妥協(xié)，“你的奶娃子，給你養(yǎng)。別哭了！”

    語氣頗兇。但掌珠立馬止住眼淚，眨巴眨巴烏黑的大眼睛，“再說一遍?！?/br>
    “適可而止。”

    “不要?！闭浦閾ё∷弊?，滿面淚痕地湊過去，“為君者，一言九鼎，陛下不能反悔?！?/br>
    她伸出尾指，與上次同他約定不可殺她一樣，要求他拉鉤保證。

    蕭硯夕魔怔了才會(huì)同她一塊幼稚，拍開她的手，“再鬧，把你丟出去?！?/br>
    自從相遇，掌珠學(xué)會(huì)了察言觀色。見男人面上沒有半分不悅，抱住他手臂，一邊撒嬌，一邊輕聲哄道：“好陛下，你就答應(yīng)我吧，要不我總是懸著一顆心，會(huì)難產(chǎn)的?！?/br>
    難產(chǎn)......

    蕭硯夕眸光微動(dòng)。自小就聽說過，女人生產(chǎn)很危險(xiǎn)。以她瘦弱的小身板，即便有御醫(yī)在旁，也未必安然無恙。

    掌珠跪坐在床上，頭歪在他肩頭，小狗似的嘟囔：“拉鉤鉤，好嗎？”

    蕭硯夕無奈一嘆，忽然抬手，勾住她的尾指，“朕允你這個(gè)特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