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肝生活技能 第2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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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時珍大驚,繼續(xù)放下目鏡說道:“世間竟然有此神物!竟然能看見蠱蟲!” 中醫(yī)說的蠱蟲,是一種無形無相之物,并不是具體的蟲子。 但是李時珍竟然真的從顯微鏡中看到了活的尾蚴,這一切都讓他大為震撼。 蘇澤說道:“此物就是從釘螺中找到的,人在水中勞作的時候,尾蚴就會從皮膚鉆入人體,然后在人體內繁殖,吸取人的養(yǎng)分?!?/br> 李時珍這下子是真的信了,他也相信蘇澤是神醫(yī)了,不是神醫(yī),誰能發(fā)現這小小的釘螺,竟然是蠱蟲寄宿之所呢? 李時珍長長一拜說道:“泰州能有蘇神醫(yī),當活人萬千,這是天大的功德啊!” 李時珍又對顯微鏡愛不釋手的說道:“蘇神醫(yī)師從何家?竟然有如此神物傳承?” 蘇澤說道:“此物名為顯微鏡,可見rou眼不見的細微之物?!?/br> “還有,此物不是傳承而來,而是蘇某自己造的?!?/br> 李時珍驚訝的看著蘇澤,這等神器,竟然不是古代傳承的,而是蘇澤自己造的? 第245章 實證醫(yī)學 蘇澤看向李時珍,這位年少從文,后來棄文從醫(yī)的名醫(yī),竟然也有厚古薄今的想法。 不過這也不意外,古今中外這種想法也都是正常的,君不見金庸中就是越老的武功越厲害的設定。 蘇澤坦然說道:“古人也是人,古書中訛誤也很多,李神醫(yī)難不成認為古書中的都是對的?” 李時珍一想,倒是也覺得蘇澤說的在理。 他為了編寫藥典,也看不過不少古書,自然知道很多古代名醫(yī)所寫的也有訛誤,而他要編寫新的藥典,自然也是為了勘正這些。 李時珍不自覺的點頭。 蘇澤又說道:“而且古人理論草創(chuàng),往往也有不足的地方,今人能集合古代之所成,當然是今人的學問要優(yōu)于古人?!?/br> 李時珍看向蘇澤,其實這番理論在醫(yī)家中倒是不新鮮,只是罕見有人提起來,原因是在儒家的文化氛圍下,“崇古”本身就是一件政治正確的事情。 就算是王安石變法,也要先修《三經正義》,先用圣賢書來給自己背書,再進行改革。 蘇澤自然明白李時珍不是抱殘守缺的人,要不然他也不會放棄醫(yī)官的鐵飯碗,去編纂《本草綱目》。 蘇澤說道:“其實無論是古今,都沒有優(yōu)劣之分,為醫(yī)者最重要的還是求實。” “求實?” 李時珍已經認識到蘇澤確實有水平,對于他的理論也有了幾分興趣。 明代的中醫(yī),已經發(fā)展出“寒熱”“傷寒”“五行”等多個派系,由尊崇《黃帝內經》的內經古法派,也有更推崇張仲景等更近代醫(yī)家的新派。 李時珍算是博采眾家之長,對于醫(yī)家的各派都有所涉獵,可是他從沒聽說過“求實”派。 蘇澤說道:“我這‘求實’一派,沒有其他的理論,就是只有一條,實事求是?!?/br> 李時珍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蘇澤繼續(xù)說道: “就說一味藥物,能不能治病,看的不是五行寒熱,看的也不是古書今文,只要能治好病,那這位藥物就是對癥?!?/br> “若是這一味藥物服之無用,無論這藥材多么名貴,無論這藥材在古書中吹的天花亂墜,這藥對此病癥無效,那就不能再入藥了?!?/br> 李時珍倒是不驚訝,仔細想想蘇澤說的也有道理,如果一味藥確實對于緩解癥狀無效,那確實沒有必要再放在藥方中。 但是李時珍很快又說道:“不對啊,若是如此,醫(yī)者不是和匠人一般,給人看病就如同對圖做匠,這世間已經有的病癥能解,若是新癥要如何用藥?若是疑難雜癥如何用藥?” 蘇澤微微一笑,他說道:“這個自然,這實事求是說起來簡單,實際上要做到是最難的?!?/br> “要求實,那就要正本清源,要知道藥為何能治病,要知道病從何來,病理如何,才能對癥下藥,而不是用所謂的寒熱、五行、陰陽來配藥?!?/br> 李時珍愣住了,蘇澤這番話可以說是推翻了古中醫(yī)的全部理論,這“求實派”真的是好大的口氣! 蘇澤繼續(xù)說道:“就說這蠱病,就是由寄宿在釘螺中的尾蚴造成的,如果要治病,就要調養(yǎng)身體以藥湯驅蟲,如果要防治就要除釘殺蟲,遠離渾濁的臟水,飲用干凈的開水?!?/br> “這一切都是有形的實物,只要不被蠱蟲入體,自然無病無災了?!?/br> 李時珍連連點頭,他又問道:“可是蘇神醫(yī)又是怎么發(fā)現這蠱蟲的呢?” 李時珍問出了自己最大的問題。 他看向蘇澤,如果這個問題蘇澤只是說從書上看來的,又或者說師長所授,那他所謂的求實之學也不過是和其他學問一樣,只是標新立異罷了。 這個問題沒有難倒蘇澤,他說道: “我到了泰州之后,先發(fā)現大部分村里被這蠱蟲感染的,基本上都是家中的壯勞力,也就是要下田勞動的人?!?/br> 李時珍點頭,這和他一路上所見的都是一樣的,一村中往往都是那些先下水田勞動的人先感染。 蘇澤繼續(xù)說道:“可是我統(tǒng)計了泰州城內的病例,往往一戶中先感染的往往是家中婦人,城內婦人要比男人感染的多一倍。” 李時珍頓時來了興趣問道:“這又是為何?” 蘇澤拿起一顆釘螺的殼說道:“后來我走訪了發(fā)現,原來城內的婦人,往往會聚集在河邊的石板橋附近漿洗衣服?!?/br> “這有什么關系?” “這些石板的夾縫中,以及石板的附近泥洼中,很容易吸附釘螺,這些地方往往是釘螺繁殖最多的地方,這些婦人是在漿洗衣服的時候,被釘螺中的蠱蟲感染的。” “后來我又發(fā)現,這些被蠱蟲感染的病人,皮膚上都會有斑點,而且這些斑點往往集中在腿部,于是我從釘螺中,用顯微鏡找到了蠱蟲,確定了這蠱蟲的傳播途徑?!?/br> 這下子李時珍是徹底佩服了,他拱手說道:“求實之學果然博大精深!” 蘇澤搖頭說道:“這還不算是求實之學。” 李時珍疑惑的看著蘇澤。 蘇澤又說道:“我找來了釘螺,又抓來一些小動物,讓這些動物和釘螺放在水里,果然很多動物也出現了同樣的癥狀,這才確定了釘螺、蠱蟲和病癥之間的聯系?!?/br> 李時珍這下子徹底被這門學問吸引住了! 比起虛無的五行、陰陽、寒熱,顯然蘇澤的說法更加實際,而且將整個醫(yī)學都從醫(yī)理變成了更加可以研究的東西。 這簡直就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蘇澤繼續(xù)說道:“這蠱病其實也能分成很多種。” “比如我還在泰州發(fā)現一種蠱病,是生食荸薺所導致的,我在荸薺和菱角上發(fā)現了這種蟲子?!?/br> 蘇澤再次從書架上找到了一個瓶子,將一塊玻片放在了顯微鏡下,李時珍看到了一種如同生姜片一樣的蟲子在蠕動。 蘇澤又說道:“再者,我在揚州附近發(fā)現,那邊又漁民喜歡吃魚生,經常有的漁民和蠱病一樣,腹部腫大,但是往往會食欲減退,持續(xù)數年才會死亡,我在活魚上也發(fā)現了這種蟲子。” 蘇澤再次換上了另外一個玻片,果然李時珍又看到一種長條形的蟲子在動。 蘇澤說道:“這三種病,雖然都是通過微小的蠱蟲傳播,但是蟲子不一樣,祛除的方法也不一樣,發(fā)病的癥狀也不一樣,所以應該被分為三種病?!?/br> “我分別命名為‘血吸蟲病’,‘姜片蟲病’和‘肝吸蟲病’?!?/br> 李時珍驚訝的問道:“前兩個還算是形象,最后一種為何叫做肝吸蟲?” 蘇澤說道:“因為魚生中的蟲子,進入身體之后會進入肝中,揚州府衙有一次判書,一名染病的男子妻子被人告發(fā),認為她下蠱謀害親夫,仵作打開了這個人的尸體,在肝臟處發(fā)現肝腫大如石,顯然是蠱蟲侵染肝部了?!?/br> 這下子李時珍再也沒有任何疑問,他對著蘇澤一拜說道:“蘇相公大才!此求實派乃再再造醫(yī)學門楣,可稱之為圣道也!” 李時珍徹底被這“求實”的醫(yī)學理論吸引,從實癥出發(fā),以實效入手,難道不是應該醫(yī)家應該秉承的精神嗎? 關鍵是蘇澤給出了研究方法,制作出了研究的工具,將這幾種病的發(fā)病原理都闡釋清楚了。 李時珍從沒有想過,那些玄妙的醫(yī)學理論,竟然是可以一步步研究,一步步觀察,一步步研究針對方法的! 他立刻迷上了“求實”之學! 李時珍整理衣衫,對蘇澤說道:“在下李時珍,愿意拜蘇神醫(yī)為師,學習求實之學?!?/br> 李時珍對著蘇澤重重一拜,蘇澤連忙將他扶起來說道: “我這求實之學不授徒。” 李時珍有些失望,不過想想如此學問,自然不可能輕易傳授。 蘇澤下一句卻說道: “求實,求實,求的實證,所求之道就在那里,沒有什么需要師徒之間傳授的東西!” 李時珍驚訝的抬起頭。 蘇澤說道:“只要踏上求實之道,所有人都是同道,聞道有先后,達者為師!”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guī)?,只要實事求是,別人都可以為我?guī)?,所以我不授徒,但是若李神醫(yī)有所問,蘇某知無不言也!” 李時珍看著這個比自己年輕十多歲的男子,一下子覺得他挺拔偉岸無比。 這才是“大醫(yī)”! 李時珍感動的說道:“古之醫(yī)圣所著之醫(yī)書,恐怕也是蘇神醫(yī)這個想法,要將學問傳于天下,此乃救濟天下之志向?。 ?/br> 蘇澤心中有些不以為然,后世圣賢有言:“學醫(yī)救不了中國人”,要讓大明朝徹底離開這泥潭,需要的不是醫(yī)圣蘇澤,而是反賊頭子蘇澤。 李時珍說道:“李某辭官,有志向二,一是編纂一本藥草綱要,刊訂天下藥典的訛誤?!?/br> “二是要寫一本脈決,明天下之脈象?!?/br> “不過現在覺得,這些都不如求實之學!蘇神醫(yī)既然不收徒,我李某愿為同道,為君前驅!” 蘇澤連忙握住了李時珍的手,這下子可是賺到了! 李時珍能用幾十年時間編寫《本草綱目》,光是這份堅持就足以名垂千古!更不要說他本身是一名杰出的醫(yī)生了。 蘇澤已經明白,自己的時間有些精力有限,想要辦成更多的事情,就必須要有更多同道。 能有李時珍作為同道,那肯定能將“求實”之學發(fā)揚光大,真正的建立一門更科學更現代的醫(yī)學體系。 李時珍不愧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醫(yī)生,他拉著蘇澤暢論醫(yī)學,很快就在求實這門道路上突飛猛進。 李時珍根據古籍說道:“三國陳登,就是腹鼓而亡,當年華佗給他診斷過,說他‘胃中有蟲,欲成內疽,腥物所為也’,是不是就是喜歡吃魚生而得的肝吸蟲病?” 蘇澤點頭說道:“正是如此,華佗給陳登開藥,吐出蟲二升,肝吸蟲倒是不會長這么大,我還是覺得更有可能是生蛔。” “有道理,不過陳登已經死千年了,這不過是猜測罷了,但是自從宋后食魚生者越發(fā)少了,倒是這種病也少了很多?!?/br> 兩人一直談論到了傍晚,蘇澤又展示了自己的幾種收藏。 只可惜他的顯微鏡放大度數不夠高,無法看到病菌這個數量級,無法和李時珍討論病菌感染的話題。 不過關于寄生蟲病的研究,也啟發(fā)了李時珍,他也猜測每次水災之后都會發(fā)生的痢疾,是不是也如同蟲病一樣,都是通過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傳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