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中生有的代價，就是放棄自己，那這個虛無的權力，到底是無還是有？

    與此同時，福州市舶司的陶公公，見到了一名無須的老者。

    “干爹！”

    陶公公衣服都沒換，立刻將這個老者迎接到了府中。

    這個穿著粗布衣服的老者，正是曾經在嘉靖身邊權勢通天的大太監(jiān)李芳。

    陶公公是認了李芳的關系，這才得到福州市舶司使的差事的。

    陶公公是個念舊的人，在陶公公被被人攻擊的時候，也都是李芳幫著他擋風擋雨的。

    太原兵變，陳洪被兵變士兵當街打死，李芳也趁亂從嘉靖身邊逃走了。

    李芳一路隱姓埋名，逃亡到了福州。

    陶公公的府邸十分的華麗，李芳看到這個樣子，等到兩人獨處的時候，忍不住說道：

    “你這個府邸這么華麗，不怕大都督忌憚？我等閹人，權力都是來自于上，你雖然得寵，若是被有心人離間，那日后怕是要有災禍啊?！?/br>
    陶公公立刻說道：

    “干爹，您別擔心了，兒子這錢來路都是一筆一筆有數的，鑄幣廠的專利分紅，市舶司的養(yǎng)廉補貼，這宅子的每一枚銅錢都是堂堂正正的?！?/br>
    “話是這么說，可若是有人離間，大都督對你有了懷疑，那可就不好了?！?/br>
    李芳還是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陶公公卻說道：“干爹，東南和大明那邊不同，咱們雖然是閹人，但只要錢來的堂堂正正，就可以堂堂正正的花，只要不違反律法，任何人都不能拿咱們怎么樣?！?/br>
    “我這個宅子是用自己掙的錢蓋的，我也沒有違反律法，或者縱容家人違法，大都督不會因為這個事情責罰我?！?/br>
    “若是我市舶司的差事做不好，那無論我和大都督關系多深厚，那大都督都會撤了我的職位?！?/br>
    “權唯于上，那是明廷的說法了?！?/br>
    “現(xiàn)在我們東南，說的都是‘主權在民’?！?/br>
    “民？民在哪里，那權柄不還是在上面手里?！?/br>
    陶公公摸著鼻子說道：“主權在民，權賦予大都督代持而已。也因為主權在民，所以權力不是大都督本人，我要伺候的也不是大都督這個私人，而是天下的公人?！?/br>
    “大道理我也不懂，干爹您先住下，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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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有讀者說我寫明廷就降智，這一章算是一個闡釋，為什么那些聰明人會做出如此降智cao作。

    結合前一章，就是“無能為力”四個字。

    第394章 父與子，夫與妻

    “旅長，我要合離！”李言恭沖進了俞咨皋的軍帳中，大聲說道。

    “丹蕓又打你了？”俞咨皋露出笑容打趣道。

    “什么打！我堂堂七尺男兒，怎么會被女人打！這潑婦動手，我不還手罷了！”

    李言恭氣鼓鼓的說道，用手擋住自己脖子上的指甲痕跡。

    俞咨皋忍住笑容說道：“去找大都督合離去，你的婚事是大都督親自批準的，我做不了主?！?/br>
    李言恭的氣頓時xiele說道：“早知道這樣，當時就不該去她們瑤寨！”

    俞咨皋再次哈哈大笑說道：“你當時向我打婚書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怎么才成婚一個月就要合離了？”

    軍中的規(guī)定，無論是軍官是士兵成婚，都要向上級打一份婚書申請。

    李言恭這樣的參謀，更是要直接向大都督府打申請，得到大都督府的批準才能成婚。

    李言恭的婚書，也是隨著廣西報捷的文書送到南京，是蘇澤親自簽字批準的。

    東南推行新婚俗，特別是軍中更是推廣，在婚事從簡的背景下，也有李言恭這種瞞著家里成婚的。

    俞咨皋親自在第四旅給他們舉行了集體婚禮，當瑤女丹蕓穿上漢人嫁衣的時候，李言恭可是收獲了很多嫉妒的眼神。

    可是好景不長，婚后的李言恭和丹蕓是三天一小吵兩天一大吵。

    在攻下遷江九寨和斷藤峽之后，丹蕓所在的瑤寨被遷往了柳州附近。

    而丹蕓則通過了漢學考試，被委任為一座瑤鎮(zhèn)的流官。

    這座瑤鎮(zhèn)是斷藤峽上五個瑤寨打散組成的，人口足足有千人，周圍還都是漢人村落。

    瑤鎮(zhèn)要新授田，開荒，處理瑤人和漢人的矛盾，這可是一項非常困難的工作。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丹蕓展現(xiàn)出驚人的天賦，竟然真的將這座瑤鎮(zhèn)給治理好了。

    丹蕓親自帶領這些下山的瑤人種田，又帶領他們和周圍的漢人村落交易，大力發(fā)展瑤人蠟染藍染的工藝，從漢人那邊購買布匹，然后染出精美的圖案再賣出去。

    丹蕓還組織商隊，將附近村落的特產送到城鎮(zhèn)中販賣，又將東南工廠生產的日用品帶回來販賣。

    這座瑤鎮(zhèn)的生活一天天好起來，多次被廣西布政使汪道昆夸贊。

    傳言丹蕓很快就要高升，將被委任為新寧州的知州。

    州是一種特設的行政單位，主要設在緊要的戰(zhàn)略要地和邊境地區(qū)。

    州的地盤一般比縣大，比府要小，但是人口一般都和縣差不多，邊境地區(qū)的州甚至比內陸地區(qū)的縣還要少。

    妻子的事業(yè)是越來越順利，但是李言恭和妻子的矛盾是越來越多。

    最主要的自然是生孩子了。

    李言恭這次的功勞，讓他獲得了軍校進修的名額，馬上就要前往南京武備學堂進修了。

    這一次進修結束，李言恭就可以擔任營級的主官了。

    當年南京國子監(jiān)軍校的三人，熊況已經是第二旅的團長了，在上一次的京師作戰(zhàn)中立了功勞，如今隨著林良珺進入了江西作戰(zhàn)。

    高務觀則留在了大沽，擔任大沽棱堡的后勤官，也掛上了營級的軍銜。

    李言恭總算是追上了好友的腳步，這一次靠著功勞得到了晉升。

    如今東南新軍中，旅已經是最大的兵團單位了。

    而第一旅和第二旅組建比較早，軍官充沛，所以旅下設團。

    整個東南新軍的團級軍官就沒有幾個。

    團下設營，營長已經是中高級的軍官了。

    夫妻二人即將分別，李言恭昨天夜里摟著妻子想要個孩子，卻被丹蕓一腳踹下了床。

    聽完了李言恭說完了打架經過，俞咨皋哈哈大笑起來。

    “還笑？旅長，我這次去南京，一定要讓山長給你安排個婆娘，讓你笑不出來！”

    南京武備學堂的山長是蘇澤親自擔任，學員們都稱呼他為山長而不是大都督。

    俞咨皋笑著說道：“現(xiàn)在提倡婚姻自由，就是山長也不能強迫我成婚啊?！?/br>
    李言恭苦著臉說道：“你也知道我家情況的，我爹本來就不認我了，要是知道我在廣西成婚，恐怕要打斷我的腿?！?/br>
    “我是想等陣丹蕓有了身孕，這次會南京和家里說成婚的事情?！?/br>
    “可丹蕓卻說如今她政務繁忙，沒時間要孩子！”

    俞咨皋忍不住再次大笑了起來。

    “丹蕓如今可是汪巡撫麾下愛將，她要是懷孕了，汪巡撫恐怕也要殺到南京找你問罪了！哈哈哈！”

    李言恭拍桌子說道：“總不能為了政事，孩子都不生吧！”

    俞咨皋憋了笑容說道：“要我說，這事情還是要兩人好好商議才行，你沒看報紙上說嗎？現(xiàn)在都是新婚俗新生活，歸主編在報紙上說的很清楚了，這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結果。”

    “啥？不要孩子還是發(fā)展的結果？”

    “那你可以要好好看看報紙了，再這么下去，怕是你要比丹蕓落后了?！?/br>
    俞咨皋說道：“歸有光主編在報紙上寫了三篇文章，就是談的新婚姻。”

    “他說的是蘇州府的事情，今年以來，蘇州府請求官府判合離的官司增多了不少，而且和以往不同，從前合離基本上都是婦人通jian或者男人休妻，但是現(xiàn)在蘇州判院的合離官司中，感情不和占了多數，而且很多都是女方申請的?！?/br>
    “這是為何？”

    “歸有光主編說了，明廷的農業(yè)社會，男耕女織，男主外女主內，在大明合離困難，又有禮教束縛，合離的女性根本沒有活路?！?/br>
    “可是現(xiàn)在不同了，蘇州府工坊發(fā)達，有經驗的女織工，甚至要比家里的男人賺的還多?！?/br>
    “以往夫妻不和，吵吵也只能湊合著過，現(xiàn)在既然離了丈夫也能活，那就不湊合著過了?！?/br>
    “在蘇州的讀書人，寫文抨擊說這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但是歸主編倒是認為，這是時代發(fā)展，讓人有了更多的選擇權力?！?/br>
    “以后隨著出來做事的女性越來越多，合離的人越來越多，家庭也會越來越小?！?/br>
    李言恭疑惑的問道：“這是為什么？”

    “農業(yè)時代，一個小家庭很難抵御天災，而且自給自足的田莊，需要宗族和大家庭來互相交換，互相幫扶?！?/br>
    “但是如今在蘇州城內，需要什么東西都可以用錢買到，小家庭的形式更自由，不需要再維持以前那樣的大家族了?！?/br>
    “歸有光主編還預言，三綱五常中的父為子綱、夫為妻綱，都會繼君為臣綱之后解體?！?/br>
    李言恭感覺到了時代的風向，但是這種變化也讓他措手不及。

    也許父母之間的那種夫妻關系即將成為過去式，自己和丹蕓這種夫妻關系反而變成常態(tài)。

    李言恭嘆息一聲說道：

    “我想起了山長曾經說過的話，‘有選擇比起沒選擇，總歸是一種進步吧?！?/br>
    俞咨皋也點點頭，他拍了拍李言恭的肩膀說道：

    “若是行軍打仗，攻城略地，這事情難不倒我，但是調停夫妻關系，還是饒了我吧?！?/br>
    “不過夫妻之間，有什么事情說開了就是，實在不行就打報告合離，大都督都說了婚姻自由，也不可能不讓你們合離的?！?/br>
    聽到俞咨皋這么說，李言恭反而慫了，他說道：

    “旅長你這么說了，生孩子的事情我還是回去再和丹蕓商議一下，反正我們還小，我又要去南京，不行就等我從南京回來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