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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早在設(shè)此局之前,唐挽就對縣城里幾處富戶的家產(chǎn)摸了底。這孫家是世代累積的家產(chǎn),到這一代,在臨清城里開了兩個酒樓。一千兩白銀大概就是酒樓一年的收入。孫員外rou疼歸rou疼,卻也傷不到他的元氣。 唐挽也是沒辦法。往上要不來錢,就只能從下面想辦法。這些富商猶如肥豬,關(guān)鍵時刻可以剌幾片rou,卻決不能做殺雞取卵的事。人家雖然有錢,那也是規(guī)規(guī)矩矩做生意得來的,并不欠著官府什么。像今日這樣巧取豪奪,唐挽想來也覺得理虧。 幸好她還有后招。 第二天天一亮,縣衙門前新張貼的告示就火速傳遍了全城。 花山縣面向百姓,公開募資。不論年齡、不論出身、不論籍貫,都可以認(rèn)購。 十兩銀子為一注,計劃發(fā)售四百注;認(rèn)購期限為十年,到期后歸還本金,另有兩分利;凡參與認(rèn)購的人,只要戶籍在花山縣,憑票據(jù)本戶當(dāng)年糧稅全免。 縣衙告示欄前的人群圍了一層又一層。 “十年能得兩分利,還免一年的稅。能有這樣的好事?” “我看不靠譜。十年之后這知縣都不知道去哪兒了,別又不能兌現(xiàn)?!?/br> “聽說這回是有知府做擔(dān)保的。知縣大人從府衙拿了銀子回來呢!” “還是再觀望觀望再說……” 突然一陣鳴鑼聲響,幾個衙役拿著鑼鼓走出來,高聲道:“孫員外認(rèn)購一百注!知縣大人頒發(fā)嘉獎令咯!” “孫員外認(rèn)購一百注!知縣大人頒發(fā)嘉獎令咯!” “孫員外認(rèn)購一百注!知縣大人頒發(fā)嘉獎令咯!” 一行人敲鑼打鼓,邊走邊喊,聲音傳遍了大街小巷。 “孫員外?那可是成了精的,他都買了?” “該不會假!” “一共就四百注,他自己就買了一百注!這些天殺的有錢人,便宜都讓他們占了!” “他大娘,幫我看著孩子,我回家拿錢去!” 縣衙大牢。 一轉(zhuǎn)眼,三天的期限已到。鐵鏈子嘩啦啦的響,兩個牢頭將那鐵柵欄打開,說道:“趙秀才,你可真是好運氣。人家原告撤訴了,你回家吧?!?/br> 陰暗的牢房中,趙秀才抬起蓬亂的頭,露出蒼白的面龐和深陷的眼窩。他舔了舔干澀的嘴唇,無聲地問了一句:“回家?” 他以為他再也出不去了。 這三日,雖然每一餐都是好酒好rou,可他卻什么都吃不下。隔壁嚴(yán)刑拷打日夜不停,鞭抽聲、慘叫聲不絕于耳。每一次有人走近,他都膽戰(zhàn)心驚,以為下一個就是自己。三天了,他一個囫圇覺都沒睡過。只覺得再多待一時,人就要瘋了。 牢頭讓開了門口,沖著他笑。他只覺得那笑容陰惻惻的,沒安著好心。這幾天牢頭每次見他都帶著這樣的笑容,活像個勾魂的惡鬼。 趙秀才趁著牢頭不注意,一個猛子穿過柵欄門跑了出去。那牢頭被他嚇了一跳,嘟嘟囔囔地罵道:“本來就是放你出去的,跑什么?趕死去??!” “得了,人也走了。咱哥倆找唐管事復(fù)命去!” 縣衙的賬房里靜到了極處。紙張翻動的清脆聲音,算盤撥動的噼啪聲響,都使這安靜更深了一層。夜深了,沈玥核對完了手頭的賬目,便向唐挽告了安,扶著輪椅回去休息了。雙瑞手里的算盤打得飛快,說道:“公子,你也早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很快就弄完了?!?/br> 唐挽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伏案一天,只覺得每個骨頭節(jié)都是僵硬的。油燈照在雙瑞的發(fā)髻上,形成兩個柔和的光圈。唐挽這才驚覺,這個跟在自己身邊的經(jīng)歷了大風(fēng)大浪的少年,竟然還不到弱冠的年齡。 于是,他所做的那些莽撞事兒,也就都不算是錯了。 “雙瑞,”唐挽喚了他一聲,“你就沒什么事想跟我說嗎?” 算盤噼里啪啦的聲音停了停,雙瑞抬起頭來看著她,道:“公子,我沒什么大本事,只能盡我所能幫您分憂罷了。” 唐挽嘆了口氣:“趙秀才的事兒,你打算怎么收場?” 衙門里發(fā)生的事兒,自然都逃不過唐挽的眼睛。可她卻不出面。一則她一出面,小事必然變大;二則,她也想練一練雙瑞的手腕。 如今看來,雙瑞是果斷有余,思慮不足。 喬叔雖然細(xì)致周到,可到底年紀(jì)大了,早晚要告老還鄉(xiāng)去的。雙瑞卻還是孩子的心性,需要多歷練歷練。往后宦海沉浮,他想要留在唐挽身邊,須得能獨當(dāng)一面才行。 雙瑞站起身來,恭敬道:“公子放心,我不過拘押他三天,不犯法的。我們正在關(guān)鍵的時候,不能讓他來添亂?!?/br> “你呀,只解了近渴,卻留下了隱患,”唐挽道,“一個趙秀才遠(yuǎn)不足懼,他能翻起多大的風(fēng)浪?可你今日關(guān)了他,恐怕就會驚動了他父親?!?/br> 他父親?“您是說……那個府衙的文掾?” 唐挽點點頭,“他能在府衙做文掾,還給自己的兒子謀了主簿的官職,可見經(jīng)營日久。所謂強(qiáng)龍難壓地頭蛇,他要想給我們找麻煩,恐怕我們防不勝防?!?/br> 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雙瑞知道自己可能惹了麻煩,立時便擔(dān)憂起來:“公子,這可怎么辦呢?” “你可知道自己錯了?” 雙瑞急忙點頭。 “錯在何處?” “魯莽行事,思慮不周。”雙瑞急急說道,“公子,您要訓(xùn)我也抽個大功夫。眼下可該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