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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不良臣[科舉]在線閱讀 - 第28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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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蘇榭還等再說什么,徐階卻已經(jīng)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回吧。這折騰了一天,我也累了。”

    “那老師早些休息,學(xué)生告辭。”唐挽說完,低身一禮,便退了出去。

    蘇榭的臉色白了一白,也只得離開。

    天已經(jīng)黑頭了。書房外的回廊下,每隔五步掛著一盞燈籠,紅光錯落,蜿蜒向前。蘇榭看見前面不遠處,管家正親自送唐挽往外走。他刻意放慢了步子,不愿與唐挽同行。

    可還是撞上了。蘇榭剛到大門前,就見唐挽正站在那巨大的石獅子前,含笑看著自己。

    她這笑容毫無暖意,倒有十分寒涼。

    “唐大人。”蘇榭強迫自己打起精神,直視唐挽的眼睛,“何故在此站立?”

    唐挽淡淡一笑,道:“我是專門在此等候蘇大人的。有一句話想同您說。”

    蘇榭道:“請?zhí)拼笕酥附??!?/br>
    “蘇大人今日背后插刀的這一筆賬,我記下了。日后,一定百倍奉還。”她說完,仍是一副謙和君子的模樣,拱手一禮,轉(zhuǎn)身上轎去了。

    蘇榭怔怔立在徐府的大紅燈籠下。五月夏風(fēng)和暖,他卻分明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涼。

    第152章

    京城最近大事連連。先是皇帝龍體欠安, 由太子監(jiān)國。李皇后和劉貴妃想要垂簾聽政, 被百官勸阻,竟然將御筆批紅的權(quán)限交到了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的手中。

    那掌印太監(jiān)陳同原是伺候先帝的。至和年間玄武門那一場驚變, 就是他手持板杖, 帶著宦官們杖打文臣。聽聞他得此大權(quán),擔(dān)憂和恐懼的情緒在朝廷里迅速蔓延,一時間人人自危。有大膽的言官向徐階進言,希望看到一個強勢的內(nèi)閣, 來制衡后宮的力量??尚祀A做慣了好人,他只有頻繁地兩方安撫, 卻仍控制不住朝廷與后宮之間愈發(fā)緊張的局面。

    皇帝病重之后, 內(nèi)閣眾閣老按例要住在直廬中待命,非特殊情況不能出宮。馮楠主持的吏治改革, 也不得不因此而停滯了下來。

    內(nèi)閣直廬在正堂之后, 坐北朝南一處小院子,共有九間房舍。徐階身為首輔,獨自居住在東閣的暖房里。直廬中就就剩下了唐挽四人,說起話來倒是方便了不少。

    吏治改革剛剛有了點眉目就被迫停擺,馮楠心里很是窩火,幾日來都黑著一張臉。晚上回到直廬中, 唐挽忍不住要勸勸他:“早知這次改革是場陰謀, 你又何必如此傾盡心血?借著這個機會停下來, 不遺人把柄, 反而是計劃外的好結(jié)果啊。”

    宮中不可飲酒, 四人只能沏了一壺艷茶,在院中的槐樹下小坐。沈榆這段時日明顯感覺到了徐階的疏遠,他心思單純卻不迂腐,站得遠遠地看了這么久,也終于將這復(fù)雜的局勢看出了個輪廓。此時四人對坐,許多話倒能說得開了。

    馮楠眸光沉沉,嘆道:“不論他的目的是什么,整頓吏治到底是對朝廷有益的大事,我不會馬虎。只是這一段時日做下來,未免有些心灰意冷?!?/br>
    許是因為先帝一朝積弊已久,朝廷里的風(fēng)氣正向著兩個極端發(fā)展。沒有實權(quán)的言官們都像是吃了□□桶,稍有事端便群情激憤、聯(lián)名上奏,戾氣極重;那些在六部等實務(wù)衙門任職的官員則疲懶得很,一個個將明哲保身的學(xué)問做到了極處。遇事毫無進取心,能推則推。正所謂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馮楠的懲罰措施他們消極抵抗,激勵措施又無人在意。就連吏部的一些主事官員都對這場改革并不看好,整個過程,好像只是馮楠一人的雞飛狗跳。

    “我就奇怪了,我們真的是讀的一樣的圣賢書么?”馮楠眉頭緊蹙,“羞惡心呢?廉恥心呢?報國之心呢?”

    一連三問,在座卻無人能答。元朗忽而一笑,道:“廣漢,這就是我們幾人還能成為朋友的原因。”

    “不是圣賢書的錯,亦不是讀書人的錯。是如今的朝廷大局,讓如你我一般的讀書人看不到出路?!碧仆煺f道。

    “這話說得又不對了,”馮楠道,“我們幾人都身居內(nèi)閣高位,怎么能叫沒有出路呢?”

    他們的確身居高位,可哪一個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哪一個不是縛手縛腳,哪一個真的做成了一件大事?

    元朗望了唐挽一眼,說道:“我們便是他們的出路?!?/br>
    馮楠聞言,眸光閃動。電光火石的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許多事情。這體系龐大的朝廷就像一個執(zhí)拗的老翁,想要改變他的頭腦難如登天。不如從細枝末節(jié)入手,讓他斷手斷腳,全身疼痛,倒逼著他做出改革。

    馮楠沉聲道:“我要離開京城,回到地方去!”

    “廣漢……”沈榆心下動容。世人都道京官清貴,以外放為恥。馮楠經(jīng)歷了這么多坎坷和委屈,才終于回到了原本屬于他的位置,竟然真的要放棄么?

    唐挽與元朗對視一眼,卻并無半分驚詫,只是說道:“原本來想著要如何勸說你,你竟自己想明白了。”

    元朗笑道:“不愧是狀元公?!?/br>
    “你們是什么意思?”沈榆聽得云里霧里。

    唐挽正了神色,沉聲道:“我正幫著元朗推進學(xué)政改革,明著是重整經(jīng)學(xué)典籍,勸學(xué)勸教。暗地里是要來一番思想上的整飭,也趁機將朝廷的新鮮血脈,從徐階手中奪回來。”

    徐階與閆炳章纏斗數(shù)十年不倒,不止因為他能忍,更因為他的身后站著一屆又一屆的門生。人,才是徐黨的真正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