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就不是小孩子?！?/br>
    林窈低聲笑，道，“如果我不繼續(xù)讀書的話，我都能結(jié)婚了呢。你知道我阿媽臨終前我大舅媽一直勸我媽什么嗎？她勸我阿媽把我跟那個糧站站長兒子的婚事給定下來......我阿媽其實有猶豫的，當(dāng)時她問我，我說不喜歡，她才改了主意，要是那時候定了親，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結(jié)婚了?！?/br>
    不過她說著話卻站了起來。

    物極必反。

    她是天生就很會戀愛的好不好。

    跟個癡男怨女似的纏人那就不是她的風(fēng)格。

    也會破壞所有美好的感覺。

    她道：“那我回去了韓叔叔?！?/br>
    韓向軍起身把她先前脫下的他的大衣又給她披上，道：“我送你過去?！?/br>
    他送她回去了，又幫她檢查了熱炕，撥了撥火爐，稍微開了一點窗，這才離開。

    這回林窈沒再纏他，反而乖乖的上了床，看他幫自己掖了掖被子，做完所有的事情，然后看他離開時在門口又回頭看了她一眼......黑夜中兩人對視，她看到他的眼神，心道，他今晚可能才是睡不著了。

    韓向軍回去之后的確沒睡。

    他看到桌上的單子......那丫頭就這樣把單子留在了她這里。

    明明她『性』子看起來親切好相處，其實跟人分得很清，但卻對他完完全全的信任，一絲一毫不設(shè)防。

    他想到她說，“我想在你身邊睡”，仰著頭看他時亮晶晶的眼睛。

    ......他深吸了口氣。

    他已經(jīng)生出了念頭。

    就留她在身邊也沒什么，他會疼她寵她，給她所有他能給她的......總比把她交給別人好。

    誰知道她以后會遇到什么樣的人？

    他不放心。

    也不舍得。

    這念頭一生出來就瘋狂滋長，他想用理智按下去都按不下去，好像比最曾經(jīng)受過的，最難忍的反叛酷刑訓(xùn)練都讓人難以忍受。

    第43章 回城

    “這個粉色, 你在里面加一些檸檬汁，顏色會更鮮嫩一些?！?/br>
    “這種青色，我們周家村那邊的山上有一種果子, 很好用, 顏色也不容易褪?！?/br>
    ......

    孟家以前是開紡織廠印染廠織布廠的。

    后來廠子交給了國家, 那些廠子大部分最后都遷到了城里, 慢慢的, 也就不再是孟家當(dāng)初的那些廠子了。

    改革開放后, 孟家又干回了老本行，在鎮(zhèn)子上重新開起了廠子，只不過規(guī)?？隙ú荒芨郧跋啾攘耍故歉裥∽鞣?。

    林窈正在跟孟家的長孫孟喬桉說話。

    孟喬桉今年二十四歲, 剛剛從原州工業(yè)大學(xué)畢業(yè)。

    他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沒留在城里，特地找了人調(diào)了分配，把好好原州城大廠子的工作調(diào)了，調(diào)到了許陵鎮(zhèn)做了一個鄉(xiāng)鎮(zhèn)干部。

    就是這鄉(xiāng)鎮(zhèn)干部他也不好好干, 一門心思就在孟家的作坊上。

    ......就因為這, 在大學(xué)里談的好好的對象也掰了。

    現(xiàn)在他跟林窈就是在討論著孟家印染廠的一些老方子。

    ......這些方子外面其實早都不用了，都用一些化學(xué)品來染, 但林窈聽說了孟家的方子卻很有興趣, 孟家人不介意她就要了來看, 看完還不算, 還和孟喬桉說得起勁。

    孟老太太笑瞇瞇地看兩人說話，轉(zhuǎn)頭就跟韓向軍商量，道：“韓隊長，你們過來一趟不容易，我知道你明天就要上班, 但窈窈不是在放寒假嗎？我看啊，不如就讓窈窈留在這里多些日子，回頭等天氣好了，我就讓桉子送她回城?！?/br>
    韓向軍面上表情沒什么變化。

    他看向了林窈。

    林窈聽到這話也轉(zhuǎn)過了頭來，兩人目光對上......別人看不出，她卻看到了他臉上的不悅和下沉的嘴角。

    林窈心里好笑。

    她忙道：“不了外叔祖母，我答應(yīng)了原禎，今天就回去呢，不能失信的，下次等天氣暖和了，我就帶原禎一起過來多住幾天，這邊山上等天氣暖和了，肯定好玩。”

    孟老太太笑道：“好好好，其實啊冬天也好玩，桉子他們就喜歡冬天去打獵的，不過你暖和點來也好，可一定要過來啊?！?/br>
    林窈笑得眉眼彎彎，道：“一定會的。”

    這是孟喬桉道：“窈窈，你不是想要些布料嗎？我屋子里有很多種，都是這幾年各地搜集來的，你去看看，有喜歡的就送給你?！?/br>
    林窈還沒出聲，孟老太太就先笑道：“快去看看，窈窈啊，桉子他那布料房，得有上百上千種布料在那里了，往日啊就別說是送人，就別人想進去看一眼他都不準(zhǔn)的......也虧得你們興趣相投，要我說，窈窈這孩子，天生就像我們老孟家的孩子。”

    林窈笑。

    其實她不僅喜歡布料，她喜歡的東西多得很，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她都喜歡。

    但老太太這樣說她當(dāng)然不會反駁，老太太高興就行。

    林窈上午整理她媽的東西，和老太太孟家兩個舅母聊天，吃完午飯又去了孟喬桉的收藏室里看布料，這樣一磨蹭，一直到了下午兩點多才在孟家人的不舍中離開。

    這回是孟喬桉送兩人坐牛車到鎮(zhèn)上的。

    大舅母看老太太看著牛車離開笑意盈盈，心頭略有隱憂。

    等回到房里沒人了，她跟老太太道：“媽，你是不是想撮合桉子和窈窈?。俊?/br>
    老太太掃她一眼，道：“怎么，你不樂意？”

    “怎么會？”

    大舅母陪著笑，道，“窈窈就跟個仙女兒似的，性格好，又能干又利落......只是也就是她太好了，我是怕她看不上桉子，可桉子卻一頭陷進去......而且我看韓隊長他......我們家桉子是好，但我再眼瞎，也不敢說他能比韓隊長更好?！?/br>
    雖然只是相處短短兩日，但她們經(jīng)歷的事多，眼睛都利得很，更何況她們也太了解自己兒子孫子，能讓孟喬桉帶去收藏室，送了一堆平時當(dāng)寶貝似的布料......就是他親堂妹成親，也沒有這個待遇的。

    他也不是個會看人相貌就給不同待遇的。

    老太太慢慢收了笑，道：“那不是差著輩分嗎？”

    “唉，”

    大舅母小心看了一眼自家婆母，道，“媽，要我說，這算差什么輩分啊，不同族不同宗，連姓氏都不同，就是兩家有些淵源罷了。往日里我們那些世交家聯(lián)姻的，哪里會管這種輩分的？”

    老太太又笑了出來。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以前是這樣子的。不過我看韓隊長是軍人出身，正直得很，怕是會看重這個。”

    說著頓了一下，又轉(zhuǎn)了話題慢慢道，“沒事，我知道你擔(dān)心什么，但桉子是個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他是個想做事的人，不會太過感情用事的，要不然當(dāng)初也不會寧愿跟之前那個對象分了也要回來?！?/br>
    “至于窈窈......那孩子可真是個能干的。我聽她說啊，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她自己做的，現(xiàn)在她還在自己做衣服賣，你聽聽她說那些染料布料，就是我們做這個做了幾十年的，有的也沒她懂得多......這孩子啊，有天賦?！?/br>
    “如果她能嫁回我們孟家，是孟家之福。就算不能嫁回孟家，以后桉子他們也多個互相幫襯的，有什么不好？感情都是處出來的，不相處，就算有血緣，有上一輩的舊情，都是走不遠的?！?/br>
    大舅母欲言又止。

    她還是有些擔(dān)心。

    老太太笑道：“你放心，孩子們都是豁達的，出不了什么事......這點事都經(jīng)不住，還能成得了什么大事？”

    ****

    被老太太稱贊豁達的林窈此刻正坐在回原州城的車上，本來心情還不錯，這會兒身子卻越來越發(fā)冷，有些難受起來。

    韓向軍開著車，面上沒什么表情，看不出心情好還是心情不好。

    靜默了半路，林窈覺得頭暈，就想說些什么。

    她手上繞著一截綢緞，轉(zhuǎn)頭問韓向軍道：“韓叔叔，今天孟喬桉跟我說，如果我有興趣的話，等我上大學(xué)之后，可以跟我合作，在原州開一家服裝公司，我做設(shè)計和技術(shù)指導(dǎo)還有培訓(xùn)，他負責(zé)廠房，工人，原料還有宣傳這些其他的事情......你覺得他信得過嗎？”

    她突然問他這么一句話，語氣還自然地好像問他今天要不要接原禎回家一樣。

    就在兩個小時前她還跟孟家人敘著情，跟孟喬桉也談得很相契。

    ......可偏偏她說著這話又再自然不過。

    他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道：“我以為你們談得很相投？”

    林窈沒聽出這其中的酸味。

    她點了點頭，慢慢道：“是很相投，但那跟一起開服裝公司，他信不信得過有什么關(guān)系啊？就算他人很不錯，很懂布料，也很懂這一行，可是我并不知道跟這個人真的一起做事是不是可信啊。不過，”

    “交流起來倒還算交流得通，你看我今天拿他的布料嘛......我跟你說，我是付了錢的?！?/br>
    韓向軍：......

    他看著遠處道路上白茫茫的路面和樹枝，好一會兒才轉(zhuǎn)過頭來，好像有一點不太明白她說了什么。

    林窈看他那副表情忍不住就笑了出來。

    她喃喃道：“我今天拿過來的一些布料，市面上是很難買到的，我很想要，但就算孟喬桉說送給我，我也不可能白要的，我又不是土匪，所以是給了他錢買過來的......當(dāng)時他的表情也很好笑，不過還是同意了?！?/br>
    給了錢就不是土匪嗎？

    韓向軍不知道該說什么。

    不過原先堵在心口悶悶的感覺卻慢慢散了開來。

    ......這丫頭，簡單是真簡單，但現(xiàn)實，那也是真現(xiàn)實。

    就跟她跟周家村的那些鄉(xiāng)親是真親切，但賣起東西來也是一筆賬一筆賬記得真清楚一樣。

    也不知道這性子到底是怎么來的。

    他心里搖了搖頭，語氣卻溫和了許多，道：“你離上大學(xué)都還有一段時間，也不用急著判斷，而且大學(xué)的話精力有限，你也可以試著先以你喜歡的方式去做，服裝公司如果你覺得太過復(fù)雜的話，可以先在讀大學(xué)的時候開個店，先自己負責(zé)所有的事情，等熟悉了，后面再做下一步。”

    林窈“唔”了一聲，道：“嗯，你說的對，我也不會去做讓我頭疼，還有也沒有多少興趣的事，這個事情我暫時都沒有興趣......我一開始只是為了賺生活費?！?/br>
    又是生活費。

    韓向軍好笑，道：“那你之前幫我做了很多衣服，我是不是應(yīng)該付你錢？”

    “啊?！?/br>
    林窈顯然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冒出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