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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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二位爺,怎么今兒得空過來?”盧秀慧笑容禮貌又恭敬。打了招呼后,倒是沒怎么看趙佑樾,而是望向了他一旁的趙佑楠說,笑著打趣說:“你們夫妻如今真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了,香兒如今都不常呆精匠坊了,不過今日才來一趟,你倒好,她前腳才來,你后腳就跟過來了?!?/br> 盧秀慧和離離開趙家后,和前夫見面的次數(shù)少,不過,因前小叔子常來精匠坊的緣故,她和這個前小叔子見面的次數(shù)倒是很多。所以,說起話來,自然也更熟絡(luò)一些。 而不是和對待前夫趙侯爺一樣,客氣恭敬。 趙佑樾當然也感受到這一點了,他不由側(cè)頭看了弟弟一眼,他莫名有種被孤立的感覺。 但趙佑楠則目不斜視,并沒看他,所以,兄長傳遞過來的信息,自然也被他忽略掉了。 盧秀慧則又親自給這二人奉上茶來。 張勁松坐于一邊,趙家兄弟二人坐在另外一側(cè)。坐下來時,張勁松和他們兄弟二人的面對著面的,彼此都看得到對方。 而這個時候若是再不打招呼,顯然就不合乎規(guī)矩了。 所以,張勁松待那二人坐定后,起身請禮道:“見過趙侯爺,見過趙大將軍。” 趙佑樾沒作聲,只是端了熱氣騰騰的茶來細細品著。男人臉色隱在繚繞而起的熱氣下,冷峻的顏色,微肅的表情,若隱若現(xiàn)。 有一瞬的安靜,還是趙佑楠望了一眼他兄長,見他“老人家”這會兒明顯不太高興,并沒打算開口答話后,趙佑楠這才接了話來說。 “張伯府的五爺,我記得你。”趙佑楠說,“你們家同輩的兄弟幾個,就數(shù)你最出息了。來年要入場的吧?憑你的才學(xué),考中進士肯定沒問題的。別站著說話,坐下來。”雖熱絡(luò),但卻不免有些拿他當小孩子待了。 張勁松沉默著坐下。 柳香是最不怕尷尬的,她直接問趙佑樾:“大哥怎么這會兒過來了?” 被點了名,趙佑樾這才抬起目光望過來。 “今兒朝中沒什么事,圣上也就放人先回來了?!壁w佑樾明顯有些答非所問。 “哦?!绷惴笱芰艘痪浜?,仍然追著問,“大哥連年勞苦,好不易得個休息的日子,怎么不回家,反而過來這里呢?” 趙佑樾自然是一眼就看透了自己這個弟妹的意圖的,不由就有些不太想理她的樣子。 趙佑楠卻幫著打圓場,說:“正好我和大哥一道從宮里出來,我想著過來接你回家,又拐了大哥陪我一起過來?!?/br> 柳香沖他微微笑起,并且給了他一個“你好自為之”的表情,說:“是嗎?那我現(xiàn)在不回去,你們可以走了?!?/br> 趙佑楠攥拳掩在唇邊,很直白的咳了一聲后,轉(zhuǎn)了話題道:“反正這幾日鋪子里也沒什么生意,怎么不關(guān)了鋪子回家好好歇著?”這句是問盧秀慧的。 盧秀慧不理他們夫妻間的官司,既問了她話,她就笑著答說:“回家也是閑著,不如呆這里的好。雖說這段日子鋪子里比較冷清,可畢竟還有這幾個孩子在這里不是?人家都還沒回去過年呢?!?/br> 趙佑楠點頭說:“是這個理。” 趙佑樾自進來后,一直沒有主動說過一句話。他目光淡淡朝張勁松那邊掃了眼后,看向坐在上位的盧秀慧,問道:“明年有什么打算嗎?” 盧秀慧被問得莫名其妙,第一反應(yīng)是他問自己的終身大事有什么打算,但細細一品后,才反應(yīng)過來,人家問的是生意。 于是她笑答:“多虧了香兒手藝好,所以鋪子里生意很不錯。明年倒也還沒什么計劃,走一步看一步吧?!闭f完又加了一句,“多謝趙侯爺關(guān)心?!?/br> 這回輪到張勁松去悄悄打量趙佑樾了。 不過他真挺佩服這位趙侯爺?shù)模允贾两K面上神色都未曾變過,以至于他根本猜測不出來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趙佑樾其實此刻心中是有些不舒服的,但很快他就覺得,當初和離是他的意思,如今他又有什么立場去不舒服? 可若真叫他眼睜睜看著慧娘嫁去張家,他也是做不到的。 這張勁松且先不提,但那張家夫婦,肯定是對盧家有所圖謀的,并非他們二人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好。雖然憑盧家大爺?shù)臋?quán)勢,張家自也不敢怎么樣,但若婚后一個婆婆想要磋磨兒媳,法子有很多種。到時候,慧娘既再嫁,娘家也不好手伸得太長。 而這位張五爺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對父母太過孝順。 孝順自然不是壞事,但愚孝就不一樣了。 趙佑樾還是有些話想單獨和前妻說的,所以,暫且也沒打算在這兒繼續(xù)和這個張五爺耗下去。他擱下茶盞,起身告辭說:“多謝娘子以茶招待,今兒便不多打攪了?!?/br> 趙佑樾說這話時有認真打量前妻神色,雖說她已經(jīng)盡量的去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了,但他還是察覺到她眉心輕蹙了下。好像是有些失望的樣子。 趙佑樾垂眼,負在腰后的手一點點漸漸攥緊。 只是面上,依舊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盧秀慧也大方起身,送他到門口。 趙佑楠沒走。 其實趙佑楠也不想去為難一個年輕小公子,只是這小子真的賊膽越來越大了。別看這小子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樣,其實是個蔫壞的。方才大哥大嫂那幾句話的來回,他大有看大哥好戲的意思。 而那張家,明顯巴結(jié)盧大爺?shù)囊馑继黠@了。 “張五爺,什么時候開始對木工有興趣的?”趙佑楠也不走,就賴在這里和張勁松說話,他英俊的臉上,那雙眼睛黝黑得炯炯有神,“怎么如今考功名倒是排在其次,打雜排在第一了?” 張勁松是讀書人,比較斯文有禮。趙佑楠是行軍之人,瞧著是大將,且又是侯門出身,但是粗魯野蠻慣了的。 他也不必做什么,只往那一坐,就沒人敢忽略他的氣勢。 說實話,張勁松挺有些怕他。 不過,好歹是當著盧家jiejie的面,張勁松也盡量撐住了場子,他回說:“讀書也得勞逸結(jié)合,一味死讀書,也做不了朝廷棟梁。” 趙佑楠點點頭,非常認可他的這個說法。不過,他又問:“這幾個月,我常見你往這兒跑,想來是學(xué)到了不少東西吧?不如去切磋切磋?” 趙佑楠早就開始跟著妻子學(xué)做木工活了,平時夫妻二人休息在家時,偶也會私下里探討這些。他無疑是個極聰明的人,只要入了門,自然就不會做得差。 加上他本就是行軍之人,力氣大,最適合做這些了。平常連柳香都夸他。 他得了妻子鼓勵和夸贊,自然更是信心大漲。這些日子下來,他竟也做得一手好活。 正因為手藝不錯,這會兒才有底氣嘚瑟。 但張勁松卻不一樣,其實他根本不喜歡做這些。 而且這幾個月來,他也只是在這里幫忙跑跑腿打打雜,真正學(xué)藝是沒有的。 張勁松有些怕趙佑楠,一時沒了主意,不由望向一旁盧秀慧。 盧秀慧則幫他圓話說:“張五爺來了也有一會兒了,我瞧天色也不早,該回了吧?” 張勁松則起身,抱手朝著幾人行禮后,轉(zhuǎn)身離開。 也沒什么生意,盧秀慧也早早關(guān)了鋪子的門。到了年關(guān),雖然天色已經(jīng)算晚了,但外面街上依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盧秀慧坐在馬車內(nèi),抬手撩了車側(cè)面的簾子望了會兒。才擱下車簾來,突然的她感覺馬車晃了會兒,緊接著,一個秀挺的身影落在了自己跟前。 雖她坐著,而來人站著,她并沒有看到來人的臉。但馬車空間就這么點大,只屬于他身上的特有的體息,她還是不會記錯的。 所以,即便不去看,她也知道這個人是誰。 只是她萬沒有想到,素來規(guī)矩矜貴的趙侯爺,竟也有偷跳到別人馬車上的這一天。 盧秀慧仰頭,目光平靜的望著面前這個失態(tài)的男人。 趙佑樾則輕擰著眉,慢慢彎腰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馬車外,盧家趕車的車夫問:“姑奶奶,是車上出了什么事嗎?”他明顯感覺到車晃了下,有點不對勁。 盧秀慧正要開口說話,趙佑樾壓低聲音道:“有幾句話想和你說,就幾句?!?/br> 盧秀慧望了他一眼,才揚聲說:“沒什么?!?/br> 趙佑樾冷靜的理了下自己思緒后,才開口問:“你真想嫁去張家?” 盧秀慧卻覺得他管得有些寬,又覺得他這樣問很可笑。不過,盧秀慧倒沒有一見他來找自己就擺出一副怨婦的模樣來,她依舊很冷靜沉著。 “父母兄嫂都有這個意思,只是我還沒有考慮好?!彼鐚嵒卮?。 趙佑樾望著她,一臉的嚴肅認真:“你該知道,他父母的目的并不單純。而這位張五爺,他從小在父母的嬌慣下長大,性子難免有些懦弱。是,他是年輕,也頗有幾分姿色,但畢竟是你的終身大事,還是要謹慎對待才行?!?/br> “嗯,我會謹慎一些的。”盧秀慧依舊是不見任何情緒的端莊模樣,面含微笑,禮貌客氣,“多謝趙侯爺好意提醒?!?/br> 見她對自己這副模樣,趙佑樾不由心里也很痛苦。其實,他會更希望她此刻可以抓著他哭鬧,甚至是對他拳腳相向。 她越是平靜,越代表他們此生怕是再無可能。 “當初……是我的錯。”趙佑樾其實這段日子來已經(jīng)嘗試著努力去解開心結(jié)了,他會看那些從前他瞄都不會瞄一眼的書,也會在夜深人靜時回想他們曾經(jīng)做夫妻時的溫存畫面。 他會去想她的溫柔,想她的笑容,也會去想她在床上的大膽主動。 但他清楚的知道他并沒有好,想她的時候,并不覺得惡心。但只要定力不足稍稍一不留神,他就會又想到十多年前的那對男女。 然后便就是一陣厭惡涌上心頭。 但他明顯能感覺到,如今其實是比從前好了一些的。既然能有所好轉(zhuǎn),那么未來其實還是可以期待的。 等他忙完大業(yè),等此生再無大事所圖,等他能像二郎對弟妹一樣對她…… 想到這里,趙佑樾其實自己心里也沒有十成十的打算。他怕這一切都是遙遙無期,他也怕自己會失敗,會并不能給她安穩(wěn)且熱切的生活。 他自己如今也還漂泊未定。 “你知道我最煩你什么嗎?”見他話說得好好的,又開始在心里算計起事情來,盧秀慧忍不住打斷了一下。 趙佑樾方才籌謀得入神,忽然聽到這句,不由抬眸朝人望過來。 盧秀慧擰著眉心說:“我最煩你有話不說,回回說一半留一半,對任何人都設(shè)防。你要么就不要說,既然開了口,就一口氣把話說完。你的那些算計,能不能事先先拿捏好了再出門?” 趙佑樾細細想了想,也知道自己的確有這個習慣。 于是他說:“好,我下次改?!?/br> 盧秀慧撇了下嘴,其實想繼續(xù)再刻薄一些提醒他其實他們根本沒有下次也沒有未來了。但不知為何,話到了嘴邊后,她又不忍心這樣傷人。 或許是不忍心說這些刺他,又或許,她自己潛意識里本能也不想那樣說吧。 那樣說,就是真的把路堵死了。 二人間有一瞬的沉默,趙佑樾輕輕喟嘆一聲,索性也沒再提這個,只說了些別的。 “這些日子來,你兄長不論是朝堂上,還是在朝堂外,都有意識和我作對。我知道他心里氣我對不起你,但其實,這樣也很好?!比缃癖R德泉越是擠兌他,日后若他反了,盧家便越是安全。 盧秀慧知道他說這些給自己聽,并不是讓她私下規(guī)勸兄長幾句的意思。做夫妻這么多年了,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盧秀慧其實也挺警覺的,趙佑樾其實只是很隱晦的提了一句,她便反應(yīng)過來不對勁了。 “什么意思?”她問,“我兄長朝里朝外都擠兌你,你覺得這樣很好是什么意思?” 趙佑樾卻也沒把自己心中真正的謀劃告訴她知道,只是撿了點輕的說:“圣上素來不喜權(quán)權(quán)結(jié)交,你我和離,圣上其實挺高興的。如今你兄長又百般擠兌我,就更是合了圣上的意了?!?/br> 盧秀慧擰眉望著他,總覺得他嘴上說的這些并非心里想說的這些。 不過,他的心思一向很難猜測的,盧秀慧猜了這些年,其實也累了。所以,他既然說是這樣,那就是這樣吧。 但有另外一件事情,盧秀慧想了想,還是問了:“提出和離那天,你說你這些年來心中一直藏著一個人,是真的嗎?”趙佑樾還未開口,她又加了句,“你告訴我實話,你若撒謊,我看得出來?!?/br> 趙佑樾一時沉默,手指下意識轉(zhuǎn)著套在拇指上的扳指。過了有一會兒,他似是才打定決心不瞞她一樣,目光對上她目光,堅定道:“當時是騙你的。并沒有這個人的存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