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她告訴他,“我叫阿漓,不是分離的離,是漓江的漓?!?/br> 這世上,屬于他的東西不多,在最后他還是他的那段時光,遇上的人,那就是他的,誰也奪不走。 周恒躺下,重新握住了姜漓的手,閉上了眼睛。 夜色再次沉靜。 待稍間里的燈火燃盡,也迎來了天邊的光亮。 姜漓睜眼,光線溢入眼眶,床前的幕簾已被拉開,床榻一側空空如也。 姜漓猛地坐了起來。 周恒已不在屋里。 姜漓撿了床頭昨夜脫去的衣裳,急急地穿上,又蹭了床邊的繡鞋,剛拂開那簾子,外頭何順伸出個頭來,笑著道,“陛下已經去了正殿,臨走時撂了話,讓姜主子多歇息,不著急?!?/br> 姜漓愣了愣。 多半沒料到自己昨夜竟睡的那般沉。 姜漓沒再留,回了長春殿。 昨日姜漓入住長春殿后,屋里的丫鬟按照位份配置,跟前伺候的兩個丫鬟是高沾親自挑了過來。 一個喚繡錦,一個喚云霜。 姜漓總共不過才與其說上幾句話,姜漓的話不多,進了長春殿,更是安靜。 今日回去,一跨進門,卻瞧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是碧素。 “主子?!北趟囟琢藗€禮給她。 姜漓驚喜地喚了聲姑姑,“你怎的在這?”碧素被太上皇后罰去冷宮的事,姜漓并不知情。 碧素也沒多去解釋,只道,“往后,奴婢就跟著主子了?!?/br> 姜漓愣住。 碧素昨日被太上皇后送進冷宮,不過才呆了一夜,今日一早,高總管去冷宮里親自接的人,接出來就送到了長春殿。 這宮里,姜漓最熟悉的人就是碧素。 高沾也是領了皇上的吩咐。 先前太上皇后將人叫過去,高沾還捏了一把汗,沒成想,碧素嘴緊,倒是個值得托付之人。 碧素往日是姜漓的主子,如今調了過來,碧素伺候姜漓。 姜漓一時適應不過來,碧素上前扶住她胳膊,將她一面往屋里帶,一面說著話,舉止甚是自然得體,倒像是又回到了從前。 兩人關起門來敘舊。 從姜漓離開浣衣局說起,說到姜漓的身世,碧素都替她捏把汗,“你這一遭,起起跌跌,換個人怕是心都晃沒了,也就你這性子能穩(wěn)得住,好在如今是得了圣寵,安穩(wěn)了下來。” 姜漓今日問高沾姜家的情況,高沾沒細說。 碧素這回倒全都告訴了她,“嫻貴妃發(fā)了一通火,身邊的宮女才傳出來,主子和姜家大姑娘的身份,本是嫻貴妃捅出來,結果沒成想,皇上一句,內務府名冊出了錯,誰還敢追究,姜家毫發(fā)無傷,主子又升了位份,可不就氣著了?!?/br> 姜漓怔住。 內務府名冊出了問題。 這不就是明擺著在護她嗎。 碧素看不出來她的疑惑,同她點破了道,“陛下心頭是裝下了主子?!?/br> 姜漓被碧素那一眼瞧的臉色發(fā)紅,瞥過眼去。 兩人正聊著,外頭突地一陣動靜,丫鬟進來報,說是榮華殿惠主子送了賀禮來。 碧素陪著姜漓出去,見到了榮華殿的丫鬟。 來的人卻是四桃。 姜漓自從見了一回四桃后,便再也沒有見過,倒不知,不過才幾日,怎就去了榮華殿當上差了。 四桃先喚了一聲,“meimei”,察覺出碧素的臉色不對,又才趕緊改口喚了姜漓一聲,“姜主子?!?/br> 喚完四桃就哭起了鼻子,“主子一走,姑姑也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人,新補上來的姑姑容不得人,好在惠主子跟前缺人,這才收容了我?!?/br> 四桃哭了一陣情分,碧素一聲都沒吭。 等四桃將惠主子的賀禮擱下,出了長春殿,碧素才失望地同姜漓說,“以前我道她只是懶,心是正的,沒曾想還是看走了眼?!?/br> 榮華殿和芳華殿兩個主子的衣裳,從未出過錯,為何那日就偏生丟了嫻主子的? 姜漓離開浣衣局后,碧素便查了。 衣裳是四桃藏了。 就為了投奔惠主子。 如今倒是如愿了。 姜漓沉默了一陣,沒說什,這世上,誰又能伴著誰走到最后。 秦家私藏火|藥被查出后,往日來往的世家,皆是大門緊閉,沒有一人敢靠近。 她都理解。 母親也明白,是以,從未去求過人,那夜娘親將她護在身后,寧愿讓她看著她死在面前,也沒去信任任何人,將她托付出去。 母親說,“這世上沒人能保護你,阿漓,只能靠你自己了?!?/br> 秦家一倒,朝中以秦家支持的太上皇后和二皇子,也受到了牽連,太上皇后被太上皇軟禁,二皇子被太上皇關進了道觀,一住就是六年。 六年后出來,便跟著太子上了戰(zhàn)場。 誰曾想,也是死了。 連太上皇后和二皇子都保不住的人,誰還敢保。 從秦家的暗道里爬出來后,姜漓從未去尋過誰,從那時起,這世上便只余她孤獨一人。 清師傅是找到她時,她已經成了長安城里的一名小乞丐。 “孩子,回家吧?!?/br> 清師傅將她帶回了家,她在那個家呆了六年,最后,家還是沒了。 她從不知道自己能在這里呆多久,因她從未盼望過,誰又能永遠地陪著她走到最后。 碧素見她臉色不好,讓她去歇會兒,她來收拾一下屋子。 長春殿本是四人住的院子,如今姜漓雖一人獨占,也是只住了自己的那一塊,碧素將院子收拾出來,擺上了花草,屋里的擺設稱不上多繁華,瞧著卻干凈舒心。 午后碧素正在院子里灑水,門前一陣動靜,碧素側過頭望去。 高沾來了。 高沾手里提了個竹籠,笑容滿面地進來,“喲,姑姑忙著呢?!?/br> 碧素擱了瓢葫蘆迎上,瞅了一眼那籠子,一面將高沾往屋里請,一面問,“高總管這手里提的是何物?” 那竹籠子被一層布遮住,碧素瞧不見里頭。 高沾沒應她,只笑著道,“叫姜主子出來一趟,陛下吩咐了,讓奴才親手交到她手里?!?/br> 姜漓正在擺弄她的香料,外頭的聲音她早聽見了。 高沾說完,姜漓已經掀開了簾子,走了出去。 “高總管?!?/br> 高沾趕緊將手里的籠子遞了過去,神神秘秘地道,“姜主子猜猜這里頭是什?” 姜漓搖了頭。 高沾將那錦布一揭開,竟是白白胖胖的兩只小兔子。 姜漓怔在那,抬頭疑惑地看著高沾。 “陛下怕姜主子在屋里悶住,讓奴才給姜主子送過來,讓姜主子好生養(yǎng)著,這兔子是一雙,一公一母,照顧的好了,過不了多久就能下崽了?!?/br> 碧素見姜漓瞅著那籠子,愣了神,忙地從高沾手里接過來,謝了恩。 高沾走后,碧素為了難,“奴婢可從未養(yǎng)過這東西。” 姜漓說,“好養(yǎng)。” 久財崖里的那窩兔子,就曾是她一手養(yǎng)大。 碧素笑了笑,“難怪皇上給主子送了過來,這是早知道主子會養(yǎng)呢?!?/br> 姜漓想,不過就是撞上了。 冷冷清清的長春殿,有了那兩只兔子,倒突地就熱鬧了。 幾個丫鬟當成了寶。 太陽的日頭沒那么大了,姜漓便問碧素,“這宮里哪里有干草?!?/br> 碧素說,“主子想要干草,奴婢讓人去取就是?!?/br> 姜漓望了一眼天色,那天空湛藍湛藍的,云朵兒純如雪,輕如棉絮,跟著風跑了一陣,姜漓便說,“姑姑陪我走一會兒吧。” 碧素難得聽她說這話,以往在浣衣局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主子等會兒,奴婢去拿件斗篷,怕呆會兒風大。” 兩人出了長春殿,碧素說離這不遠處,有一片荷花,那邊上定有雜草。 這等日頭,割回來曬上兩日,也就干了。 姜漓跟著碧素順著那宮墻一路往前走,天色晴好,日頭照在那甬道的金磚上,白花花的耀人眼,對面道上走來一人,越來越近。 錦白緞子,風流倜儻。 待那人走到跟前,姜漓無意間的一瞟,最初還以為是自己被太陽照花了眼,認錯了人。 那人卻是停在了跟前,盯著她,目光比頭頂上的日頭還烈。 姜漓從那抹熟悉的笑容里,才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