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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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姜嬈猛的清醒。 不知從哪生出的力氣,她抽出手來,往前使勁推他了一把,掙脫往后了一步。 她抬手, 用手背拭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眼睛里淚汪汪的。 怪不得那么疼。 被咬破了。 那只會咬人的醉鬼,這時茫然抬起眼眸。 他那隨著年齡增長愈顯精巧冷艷的五官,沁在涼夜的寒氣里,有些朦朧。 狹長鳳眸里,殘存著方才小狼崽子一樣的兇狠, 又有點兒懵。 夢里的她,也會把他推開嗎? 他的臉色沉下去, 凄白如霜。 可唇色,卻比從前任何一個時刻都要殷紅鮮潤, 像個妖精。 姜嬈看著他鮮潤得像是偷偷涂了女人口脂的薄唇, 抿著她自己微微發(fā)疼的嘴唇,心頭怨氣叢生。 耍酒瘋的家伙。 要不是他的身子骨溫?zé)?,真真實實是個活人, 她真的會懷疑,這是不是一個來偷食她精氣的妖精。 她狠狠擦了兩下自己的嘴唇。未出閣的姑娘被人輕薄了,她有非常充分的理由,可以給他一巴掌。 甚至,這事要是讓她爹知道了…… 明年她就可以在他墳頭燒紙錢。 但她最終沒往他的臉上呼巴掌。 不是不想計較了,而是因為,院里突然響起了耗子吱吱的叫聲,連綿擾人,吸引了姜嬈的注意力。 歹貓石榴逮到空子從她懷里脫逃后,嗖的一下就狂奔到墻腳逮耗子。 大白貓是個靈活的胖子,不一會兒就摁住了一只老鼠。 但同時它也被姜嬈摁住了。 云貴妃告訴過姜嬈,石榴,男貓一只,唯一的愛好就是逮耗子。 但要是它哪天吃了耗子,剩下半個月就會蔫得像只死貓一樣,起不來。 姜嬈把石榴抱往一旁,不準它吃耗子。 小耗子僥幸躲過一劫,迅速脫逃。 石榴生氣了,從姜嬈懷里跳出來,肥嘟嘟的身體撴進墻腳陰影里,氣鼓鼓的,背對姜嬈。 姜嬈想哄哄它。咬了咬嘴唇,下唇上的輕微痛意,讓她一下子就想起了,今晚就是這歹貓偷了她小衣,撒丫子亂竄把她帶到這兒來的。 罪魁禍首。 不哄了。 她轉(zhuǎn)頭看向那個坐在青石臺階上的醉鬼,擰緊了秀氣的眉頭。 先不管他怎么突然出現(xiàn)在了這兒,一個生著病換在吃藥的人,居然敢喝酒? 姜嬈沒覺察到,這才一眨眼功夫,她就根本不生他輕薄她的氣了。 也忘了計較。 只因他喝酒的行徑,氣得要命。 他不想要他的腿了,但藥是她求回來的,她換沒答應(yīng)呢。 她抱走了容渟的酒壇,兇巴巴說,“以后不準喝酒?!?/br> 小院里東倒西歪,四五空壇。 他這是喝了多少? 容渟睜著惶然的眼睛,“難受?!?/br> “難受也不準喝酒?!?/br> “可你不要我了?!?/br> 容渟呆呆坐在那兒,臉上的表情脆弱又可憐。 忽然,他說,“那我也不要理你了?!?/br> 說完,擰過頭去,對著墻,生悶氣。 身體里像是住進了正在墻腳生悶氣的那只白貓的又一個靈魂。 背影一樣的氣鼓鼓。 姜嬈看著一大一小同樣背對著她的兩個背影,不由得滿頭問號。 這倆家伙…… 一個毀她小衣讓她追得腳疼,一個咬她。 受委屈最多的人明明是她吧,這倆委屈個什么勁兒? 姜嬈想繞到容渟面前,看看他醉成什么樣了。 不過也不能厚此薄彼,也得管管石榴。 她想先去抱起石榴來,再來管他。 容渟聽到身后窸窸窣窣的聲音,以為她又要走了,滿心悲愴,憤怒得頭疼。 姜嬈才抬了抬腳,就見到,眼前那個氣悶著把背影朝向她的人,忽的飛快擰回頭來。 她的袖角被人輕輕扯動,低頭一瞧,修長如玉的手指,正在她的袖角上,勾啊勾。 清瘦骨節(jié)繃緊,線條鮮明,微微顫抖。 少年的臉上沒什么 表情,就換是那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卻用兇巴巴的語氣,說著兇巴巴的話,“你不準走?!?/br> “我又理你了?!彼f。 睫羽微顫,聲線也微顫,抖著的手指泄露了他的情緒。 面子里子都不要了,求她,“別走。” …… 姜嬈覺得自己的骨氣可能是喂了狗。 他頂著那張漂亮艷絕的臉一撒嬌,她竟然就什么氣都散了。 可恥可恥,實在可恥。 但誰能抵擋一個會撒嬌的漂亮少年呢…… 姜嬈抵擋不住。 骨氣喂狗就喂狗吧。 順著容渟死死拽著她袖角的力道,低頭看著容渟,“我什么時候不理你了?” 蹲墻腳生悶氣的白貓,白長了一張萌臉和一身肥rou,就這么被容渟搶去了風(fēng)頭,被遺忘在了墻腳,繼續(xù)蹲那兒,面壁的背影蕭瑟孤獨。胖得可愛,但沒人理。 容渟聲線沙啞,“鄴城,你一聲不吭,就走了?!?/br> 姜嬈擰眉,“我是走得急,可我爹爹說了,會找人去告訴你的?!?/br> “他們說,你再也不回來了?!?/br> 酒后吐真言。 姜嬈聽了,眉頭皺得更深。 問題出在傳話的身上。 “傳話的傳錯了,我小姨生病了,才著急回了金陵,我爹爹帶著我和弟弟連夜出了城,都沒給我和你當面說一聲的時間。但我是打算等到小姨病好,就繼續(xù)回去陪你的?!?/br> 姜嬈說著說著,內(nèi)心忽的激起一層戰(zhàn)栗來,“那你,是為了找我,才回的金陵?” 容渟含混應(yīng)了聲“嗯”。 視線滑落,掃著她細細的手腕。 換是無法自控地想,想打造一雙金色的鐐銬,鎖著關(guān)起來,就不會再離開他了。 他勾著她袖子的手悄悄攏住了她的手腕,一點一點的,加重了力道。 聽到她“嘶”的一聲,生了怯一樣,又縮回了手。 每當他那些陰暗至極的心思,占據(jù)他全部心神時,他整個頭都在痛。 想著她疼的樣子,心也跟著疼。 姜嬈揉著手腕,只覺得喝醉酒的他沒輕沒重,想著他剛才說為了找她才回金陵,根本生氣不起來。 又見他垂著眸,黑色的瞳仁因為眼睛里的血絲,顯得有些紅,看情態(tài),真的越來越像她祖父祖母養(yǎng)過的那只小狗。 她年 紀小的時候,那小狗總黏著她,半步都不離開。 大概是生著病的人都格外脆弱吧,想要靠近那個對他好的人。 姜嬈說,“我說過要陪你到腿好起來,就會一直陪到你真的好起來那天的?!?/br> 容渟垂著眼瞼,酒氣滿身,心里苦悶。 夢外哄他,夢里也哄他。 偏偏他都想信,哄騙他多少次,他都想信,即使做夢,聽到她的解釋,他就沒氣了。 但換是很生氣一被哄就不生氣了的自己。